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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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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连滚带爬的跑了一天,大中午的都没停歇,啃的也都是干粮而已,云生一行人简直就是屁滚尿流的奔走到傍晚才在官道边靠近一条小溪的一处空旷地段停下,准备野外过夜。
由于奔走得太厉害,他们途径一处驿站也没停,现在正好卡在两处驿站间,不近不远的尴尬距离,加上实在是累了,再如何会骑射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家都蔫头蔫脑的。
四辆马车围绕着云生的马车而停,健仆有的去捡柴火,有的去溪边提水,有的去牵马喂食,有的打理营地的杂草,驱赶蛇虫,女婢则取出存储的食物,准备慵食。
云生带着应鼓搏拊在外面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山石塌方的危险,到溪边清洗了手脸,顺便还射了两只兔子……他完全不知道,原来古代的兔子这么多,应鼓捡着木棍往草丛里赶,就能窜出好几只……
提着猎物,云生其实挺自豪的,瞧,野外捕猎技能兔子这项加点了不是?兴高采烈的准备回去接受女婢们的崇拜,却在看到自己马车旁边被清空了一大片草地,熟悉的黑衣短打男人队伍时,僵硬在了原地……这个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是被甩掉了吗?
见到他,颂钟忙不迭的跑过来,小声道:“郎君,他、他们……来了。”
好吧,他也知道他们来了……左右瞟了好几眼,那些黑衣人依旧动作迅速果断,没有打扰到这边的车队半分,可那种集体的威吓已经吓得大家不敢动了。
呜……他也不敢动,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就算大家顺路也不必要挤在一块儿扎营吧?而且默不作声的那么多人,连交谈都没有的沉默,很可怕啊啊啊!
云生一出现,刘恒就注意到了。
遇见实在是凑巧,他离开长安也近两旬,是该返程。只是没想到,这只老鼠队伍也是去往长安的,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他的恶趣味让他并没有多考虑,直接抬手命令全员就选这里安营过夜。
他的手下们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那车队的所有人直接就吓傻了。
他不动声色的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领队的小老鼠,刚想和萧睿一起动手挖坑,却在草丛有了动静的时候抬起了眼。
原来,是个小郎君啊。
就距离而言,刘恒可以分辨得出对方的衣着和基本面容,看样子年龄并不大,难怪胆子也不大,而且他刚踏出草丛,原本甩着手上兔子的动作嘎然而止,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就算有个男仆奔过去耳语,他也半晌没有动作。
怕是吓坏了?刘恒忽然觉得很愉快。惊吓一只小老鼠尽管胜之不武,可感觉为什么如此轻快?他完全感觉不到应该笼罩在胸口的压抑和愤怒,而是欢愉无比。
忍不住,又是勾起了薄唇,也没打算让那只小老鼠傻再久点,直接迈开了步伐。
身边跟上的是萧睿,他的心腹谋士,年龄与他相仿,一同成长培养起来的。
近了,才发现是怎样一个小郎君啊。
霞姿月韵冰雕玉琢,明眸善睐齿皓唇红,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面如冠玉身姿风流的翩翩美少年。刘恒微微眯了眯眼,坦然自若的瞟了眼他因为紧张而吞咽的喉结,再次确定这是个小郎君而非小娇娘。
在他身后的萧睿则同样看得呆了去,长安是大汉的都城,汇聚了大汉所有优秀人物,他又是跟随在刘恒身边的,看过无数英雄美女眼界高得不行,可面前的小郎君竟然生生让他连呼吸都压抑住,明明这人还带着旅途的疲倦之色,天蓝色的深衣上也有着骑马留下的皱痕,可就是如同名射姑仙人般亭立于此,叫人潜意识都不敢轻易惊扰。
云生则是惊吓过度了,本来瞧见黑衣人群就吓了一大跳,看到黑衣人里面竟然走出两个人直接来到面前,更是紧张得不行,尤其是领头的这个很高、很高、很高……高到他先是抬眼神,然后抬下巴,最后抬脖子……
他目前的身量还真不高,可能随了云母,目前按照猜测可能有1米55左右?但这个径自走来矗立他面前的魁梧男人竟然高他一个头、两个头……有1米9了吧?古书里超过一米9的他只记得吕布和关羽,这位谁呀?
云生不太懂看年纪,由面相推测是四、五十左右的大伯,长相非常让人印象深刻,五官深邃轮廓分明,扣除掉胡子拉茬一把,一双细长的眼睛眼角微挑,直挺挺的鼻梁更是抬高了整张脸的立体感,菲薄的唇抿着,唇角倒是微微的上弯,勾出了个看起来比较礼貌的笑容。
礼貌吗?礼貌为什么长这么高?礼貌为什么低着头俯瞰他?礼貌为什么眯着眼盯着他看的模样如此的不怀好意?礼貌为什么全身还散发出威吓狂妄的气息?……啊啊啊啊,现在哭着逃回豫章来不来得及啊?
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泛出水光了,小老鼠要被吓哭了吗?刘恒心情无比的更加欢快,双方眼瞪眼也不是办法,轻轻的咳嗽一声,背负在身后的手忽然手指痒了起来,十分想捏捏这只小老鼠的耳朵,如果真的可以象揪一只老鼠一样把他拎起来,一定很有趣吧?
萧睿蓦然被惊醒,急忙展出个温和的笑容,他的长相本来就比较斯文,笑起来确定是是文雅至极的。“冒昧打扰小郎君,鄙人萧睿,此乃我家大人。”刘恒离开长安从未主动暴露过身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刘恒倒是落落大方的一拱手,“在下刘延年,京辅县蔚。”
浑厚低沉的嗓音如同寺庙的撞钟,就这么一下,连周边的空气都震动起来,嗡嗡嗡嗡的耳膜鼓噪,突突突突的血液湍流,嘭嘭嘭嘭的心脏急蹦。
云生打了个很明显的哆嗦,脸刷的红了。头一回听见如此好听的男低音,他有些接受不了,耳朵痒得好想去挠挠。硬是忍住了,动作还带着僵硬的将兔子先递给应鼓,拱起手来:“小弟云生,豫章云氏。”云父出门前叮嘱过他,如果有人为难,一定要报这个背景,基本知道的都不会为难他,不知道的……就随机应变吧。
刘恒眼里闪过诧异:“豫章云氏,京兆尹云卷家的?”
云生继续拱手,对朝廷官员熟悉的,都不会是小角色,“正是在下二叔。”脸刷的又白了……好可怕好可怕,好想逃走,这个人跟吃人的朝廷有关,一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啊!
小老鼠的反应太有趣,刘恒忍不住一逗再逗,“既然是熟人的小侄,我便护你一程,你是去长安寻云卷的?”
他好想哭着说不是,吸了吸鼻子,沮丧的低下脑袋:“是。”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那好,我们便同路。”刘恒爽快的做了决定,当作没有看见小老鼠蔫不唧唧的绝望,朝萧睿道:“去把我们的食物拿来,共同造饭罢。”
萧睿莫名其妙的去执行命令。
云生则晕了晕,被刘恒快手扶了扶,隔着袖子就将他往云生这边原本的营地中央引,“云小侄莫慌,有我在,不会有歹人出现的。”恩恩,手臂这么细?
最大的歹人就是你啊……云生欲哭无泪的被霸道带到被布置好的毡毯上落座,然后就看着刘恒跟指挥下人一般将他家呆滞住的木头人一个个指派任务活动起来。随后,刘恒就这么盘腿坐到了他的身边,撑着头,英俊的面容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云生又打了个哆嗦,“足下……”
刘恒笑得非常和蔼:“云小侄无需客套,我与你二叔熟识,你可同唤我叔叔即可。”
所有耳朵尖的黑衣人都惊诧的互相交换眼色,第一次见王爷如此和人拉近关系,这个云生是什么来头?京兆尹云卷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出众的人,有什么值得王爷降低身份?
不要脸……你又不是云家人,占这个便宜干嘛?腹诽不已的云生鼓了鼓腮帮子,广袖下的双手互相捏捏捏,恨不得捏上对方的厚脸皮。
“恩?”低沉的询问是重重的鼻音,无形的威压瞬间暴张。
云生倒吸了口冷气,“叔、叔……”老老实实的耷拉下耳朵,既然逃不掉,只能委屈自己暂时当一回云俊杰。
刘恒相当满意小老鼠的服软,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他问题,等慵食准备好,已经将云生的背景资料给套了个七七八八,就连他身边那几个貌美女婢的名字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两人的食物端上来时,云生看看刘恒面前的干粮,再看看自己的豪华大餐,缩着肩膀,默默的将面前食盘递出:“叔叔请用小侄的吧……”啊啊啊啊,俊杰不好当,他好想端起食盘去砸对方的头啊。
刘恒噙着懒洋洋的笑,看着小老鼠的忍耐,十分自在的接过:“那就谢过云小侄了。”
云生在鸣球企图帮他换食物时及时阻止,开玩笑,当面显示出嫌弃,他会被对方一刀劈成十八段的吧?这位刘延年身上尽管没有佩刀,可其他的黑衣人有啊!安静的咬着被汤泡开的干粮,忽然觉得有点委屈,为什么运气这么不好,遇见这么个霸道的人。
享用着口味偏淡的食物,刘恒瞥了眼小老鼠的不甘,忽然觉得挺可怜的,拿起自己的水囊递过去,“尝尝。”
赶忙双手接过,云生在心底唾弃了下对方的不爱干净的私器公用,然后捧起来,尽量不扭捏的仰头喝了一口。
就一口,可怕的滋味充斥唇腔,云生连忙移开水囊就想找地方吐掉。
盯着他,刘恒眼一眯,冷道:“咽下去。”他赐的东西敢吐?
云生鼓着腮帮子,被他瞬间迸发的傲慢与狂妄被吓到,倒也不再敢矫情,硬是将口中那辣呛的液体给吞下喉咙,火辣辣的一路烧到了胃,小脸腾的就涨了个通红,不受控制的张开嘴吐舌头四处找水:“玉磬、笙磬!”连嗓子都给烧得哑了好几分。
婢女连忙端了水过来,他也顾不得什么了,抢过来就连灌了好几大口,来不及吞咽的水滑出唇角,闪耀着营地中央火堆的焰花。
刘恒缓慢的眯上眼,好整以暇的瞧着云生被呛得通红的精致脸蛋,泛出晶莹水花的漂亮凤眼,殷红的唇珠,粉嫩的小舌,还有那蜿蜒而下如唾液的细细水流。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举起水囊,喝了一大口,胸口似乎也被这辣呛的液体给刺激出了热潮。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笑道:“没喝过酒?”
云生气恼得要命,又不敢怎么样,语气恶声恶气多了:“没喝过这样的酒。”豫章美酒醇厚绵延,可能是酿酒技术的问题,味道比较像葡萄酒,入口有回甘,后劲颇大。这位刘叔叔的酒简直是传说中的烧刀子,发酵过度的失败品吧!
被小老鼠怄气的样子惹笑,刘恒又喝了一口,故意道:“我们这种武夫喝的当然不会是文士的酒,软绵绵的如何称作男人。”
这是算人身攻击吗?云生瞄了眼他,决定不搭腔,乖乖扒饭,一会儿借口旅途劳累,躲上马车睡觉不出来,哼!
结果是好不容易咽下那难吃的汤泡干饭,去溪边洗漱后回来,云生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群黑衣人以马车这边的篝火为中心绕了个圈扎营,而他的马车,正在中央……这样让人怎么睡觉?众目睽睽爬上车,然后外面围着一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人?自家的仆役他还能习惯,这些一看就是练家子又极听指派的军事作风的汉子们,云生打心底怕啊!
要是他们半夜把他家这些人给屠了怎么办?
“怎么?”刘恒不知什么时候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身边,浑厚的嗓音里有着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生觉得这位刘延年大爷很喜欢看他吃瘪……他怔怔的看着包围圈里的马车,转身一拱手,恭顺无比:“请叔叔上小侄的车歇息。”反正他今晚是不打算睡那上面了,干脆换个人情。
刘恒眉一挑,笑得玩味,“无须客气,我们这些士卒习惯了随便应付。”
云生正气凛然:“怎能如此烦劳诸位,小侄今夜定要参与守夜,共辛苦才是!”
小老鼠打着什么主意呢?瞧那小样儿,装得居然像是那么回事儿。刘恒背着双手,倾头瞧着云生快要维持不住的大气浩然样,缓慢的点头微笑:“如此甚好。”
甚好什么?云生暂时没心思去琢磨,先松了口要众目睽睽之下爬车的气,再指挥颂磬鸣球将毡毯被褥铺到应鼓搏拊他们中间,顺便取出些书卷来,打算就看看书先。
却被刘恒叫住,指挥着将寝具给放置到他的位置旁边,而那个位置又恰恰好在黑衣众人的包围圈正中央……他呆若木鸡几乎要泪流满面啊,他就是不想引起任何注目,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就这么难?
云家人在刘恒一个眼神下,就已经吓得立刻把自家郎君给卖了,毫无节操可言。
呆傻云生完全就是被刘恒的雄厚气魄下给威逼过去的,两人的寝具对比鲜明,一极简,一极舒适……云生低着头默默的做着心理斗争,他实在舍不得让出云母帮他精心准备的床具,可万一不让而被半夜掐死怎么办?他悄悄观察过刘恒,身材威武高健,短打的衣衫根本无法遮掩他身上跟练健美似的鼓涨肌肉,而且按照他浑身散发的凶悍气势,比起那种玩命的流氓可怕多了,又是个武官,强抢他人财物草菅人命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吗?
刘恒这回倒是非常爽快的坐到了他自己的寝具上,仰头看着纠结的小老鼠,暗笑他无法掩饰激烈内心活动的表情,“怎么还不坐好?你和我守下半夜。”
云生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立刻踢掉鞋子坐上毡毯,然后听见守夜的安排,直接低头拿起了一书卷,才能忍下要吐血的感觉。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啊,并且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就像土匪头子的刘延年需要守夜?他那么多小弟难道都是摆看的吗?
云生完全没有注意到,所有黑衣人都僵了一瞬,而隐藏其间的王延等人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立刻被袁敦给带了个头,躲开王爷阴霾的辐射。没有听错吧?王爷竟然要守夜,还是和这个云家小郎君一起?
得知小世子内情的萧睿、顾裕倒是心里多转了个圈,算算年龄,难道王爷是将这云氏小郎君当作小世子看待了?这云氏小郎君倒是懂得看人眼色,分明怕得要命,却还能强装镇定,倒也是个趣人。
瞧见他手里的书卷,刘恒感兴趣的挑了挑剑眉,“打算去考孝廉?”大汉朝做官也就几种方式,考试、顶替和举荐。孝廉便是察举制常科中最主要、最重要的科目。
云生不防他,横竖一武官,就算清楚朝廷官员有哪些,文化程度应该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小侄此生之愿便是孝顺父母彩衣娱亲。”
刘恒漫不经心的后躺到随便卷出来的枕头上,双臂抬起交叠在脑后,一副痞子大叔样,“既是大汉之人,何以不报效大汉?”
报效了就死定了。云生淡定的捧着手卷,“人各有志,小侄鲁钝实在难以担负重任,只得尽孝尽忠即可。”
刘恒哼笑一声,听不出他是在笑什么。
云生直接当没听见,专心读书。他在这个世界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如果要将书读懂,光死记硬背是不够的,如果不理解,再倒背如流也是没用。所以他看书很专心,即使这书随意翻看几眼,合上了就能一字不漏的默下来,他还是会认真仔细的逐字推敲。这样的读书方式可以让他懂得很多东西,也让他可以品位到读书的乐趣。
试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以读出不同的意思,组合起来,那么这一本书想要表达的东西,立刻就微妙的起来。
这个世界因为印刷的约束,导致流通在市面上的书量其实很少,大部分古籍都被收藏在各大家族当财产,他也只是读过云家的珍藏和书院的书而已,若是按照一册册的计算,比较起未来他的读书量而言,简直就是不足九牛一毛。
偏偏这书少了,他反而读得精了,未尝不是种收获和乐趣。
一个个字品过去,他不自觉的扁了嘴拧起眉思考,另一手用食指在被褥上不自觉的勾描着让他反复斟酌的字眼,良久,才偏头一笑,对于新奇的感悟而显得极为心满意足。
刘恒枕着双臂一直看着他,他们两的位置面对着火堆,小老鼠的脸也在篝火的照耀下清晰可辨,一个抿嘴,一个皱眉,一个转眼,一个抽抽鼻子,然后是笑容,那样发自肺腑的笑,自殷红的唇弯起,直接就染了那双眼瞳,如同万点星芒同时绽放,美得让他这个见识过天下绝色的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小小少年郎,竟会有如此吸引人的地方,真是……
刘恒看了云生很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有多长时间,就这么眯眼瞧着,舍不得移开目光,也不愿意去看其他地方,那样的眉眼,还是浑然一团孩子气的没长开,可就已经让他觉得看不厌了。
当第一拨守夜的黑衣人起身去巡逻时,他才一手后撑起上半身,一手抽走小老鼠手里的书:“该歇息了,后半夜若是起不来叔叔我便踢你进火堆里去。”
猛然少了书的云生先是呆呆愣愣的看向他,仿佛还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一时无法自拔,半晌才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声的迅速调整了表情:“唯。”双手展开等待他还书。
刘恒忽然发现小老鼠还有个书呆的毛病……将书交回去,开始琢磨着要不要用几本古籍去诱这只小老鼠,一定很好笑。
拿回了书卷小心收好,云生躺了下来,面对着火光很亮,让他翻了两翻都觉得不舒服,干脆被褥往头上一扯,整个人蜷到被子里窝住,总算不再动弹了。
刘恒差点失笑,有趣真是有趣啊!这么大一团,总诱着人一脚蹬过去的欲望。
待到下半夜,刘恒掐着点儿毫不留情的将云生的被子一把揭开,“云小侄,该守夜了。”本是打算看到小老鼠吱吱乱叫的慌乱,结果自己的呼吸却窒了一窒。
蜷缩成一团的小老鼠由于被子被突然扯掉,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转过来,巴掌大小,下巴尖尖,眼睛眯眯的,眼角斜挑,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和两鬓,樱唇嘟嘟的,满脸其实是被打扰的不快,可偏偏那半眯的眼睛星光流转让精美的五官露出的不悦,硬是露出丝难以言喻的娇嗔妩媚来。
刘恒垂眼瞧了这张巴掌不到的脸蛋半晌,忽然觉得有点熟悉,又觉得有点心热热的。抬起脚,轻轻用脚背推了推小老鼠的腿:“守夜了。”低沉的声线严厉了不少。
云生扁了扁嘴,睡得正香被弄醒,先不谈脾气大不大,整个人其实都还在迷糊状态,大概记得有守夜这么回事,也就摇晃的站了起来,才到刘恒胸口的矮小人儿,还耷拉着脑袋揉着眼睛杵在刘恒面前,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严格的家长在训孩子……
周围无论是警戒着的,还是醒来的黑衣人们不约而同肩膀抖了两抖。
刘恒垂眼瞧着面前的小老鼠,衣服乱七八糟,一头乌黑浓厚的发如同泼墨滑下他肩头直拂他脚踝,目光瞥到被褥边滚落的发冠,心里暗自一晒,小老鼠是想学名士风流?从头发上学起?
还没待刘恒开口,云生先抬起了头,眼睛几乎睁不开的半眯着:“叔叔先容我去洗漱。”实在太困太乏,一般这样的时刻直接被叫起,他都要如同被睬着尾巴的猫炸毛的。
刘恒负手点头,“去罢。”却在小老鼠一摇三晃的转身朝溪流走去的时候,弯腰拣了地上的发冠,继续背着手,散步似的慢悠悠跟了上去。
所有黑衣人继续颤了颤。
借着明亮的月光,按照方向一步一个坑的来到溪流边蹲下,萎靡的云生完全没有考虑什么半跪半蹲的耍帅姿势,直接就是双膝往外一张的蹲姿,然后便伸手掬水泼脸,从旁边看,挺像一只□□。冰凉的水多少冲洗掉困倦,将冰凉的手覆盖上眼睛好一会儿,总算舒服多了。
啊,他到底是运气多好啊,揽了个什么守夜的活,这辈子都没这么折腾过。暗叹一声起立,才发现束发早就散掉了。将将反手捉住满掌的发,思考要不要去拽根草绳什么的应付一下的转过身,面前就出现一只大掌,掌心里躺着他的发冠。
大半夜的,必须很惊悚,怕鬼的云生虎躯一震菊花一紧,整个人保持着反手捉头发的姿态,低着头半晌没有动弹。
“恩?”刘恒的鼻音加得重了点。
实则被吓得瞬间肌肉僵硬的云生呼了口气,“谢谢叔叔。”伸手取了发冠,却随手揣进了袖袋,继续一手抓着头发。
刘恒暗暗觉得小老鼠胆子真的小得好笑,又很是好奇他为什么不束发。
结果是云生动作坑坑洼洼的将自己的头发绕了半天,最后打了个诡异无比的结……
刘恒微微侧眼,瞧着小老鼠脑袋后一大坨黑漆漆的东西,和下面垂着的乱发,嘴角抽了抽。
这辈子就没有亲自动手整理过头发云生自我感觉还不错,至少不碍事了,仰起头,也恢复了正常:“叔叔请告之小侄该如何守夜。”这俩字他也只在书里看过,没有身临其境的经验。
刘恒将视线自他脑后的鸟窝移开,迈开步伐:“随我来。”守夜只是他随口一说,每个点儿自有手下轮流值守,哪里需要他亲自出马。只是逗逗小老鼠而已,四下一瞧,也就随性的沿着溪流往上游走去。
正值满月,这个时代没有光污染,明亮的月光将一切照得十分亮堂,又是平原的地区,除了少数的树林和过高的草丛,其余皆一目了然。云生跟在刘恒身后,忽然觉得夜景其实也不错,尤其是溪边还有萤火虫,更是让他看得唇角带了笑。
“看什么?”似乎是感受到了云生的好心情,刘恒停下脚步,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熠耀。”云生笑得眼睛弯弯的,月光下整个人散发出十分柔和的光芒。
刘恒瞅了眼十分悠然自得的云生,忽然问:“这里离营地有多远?”
云生回头看看,他们走了有一段距离,挺远的,至少营火是看不到。“不远。”没有具体数字概念的云生不负责的乱答。
刘恒哼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什么,就这么背握着双手,昂然矗立在云生身边一同欣赏溪流上莹莹飞舞的美景,“云小侄说,论奔走起来,是叔叔我快,还是云小侄快?”
“自然是叔叔快。”腿都长到云生胳肢窝了,有什么可比的?炫耀身高吗?他今年才15,还有很多的发展空间,云生一点儿都不羡慕嫉妒恨。
刘恒又哼了一声,这回笑意明显得让云生都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那张轮廓深刻的俊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边竟然很是柔和的表情。后颈的寒毛一立,直觉不对劲。
欣赏着小老鼠恨不得连头发都竖起来的警戒,刘恒的语调十分温柔:“那请云小侄暂时稳住,叔叔我去通知狼群来的消息。”说罢,也不给云生什么反应,人就以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盈动作远去了。
先是感叹一下这人的速度和质量的奇怪正比性,再思考他刚才给的信息,然后整个人僵住。狼群……是什么鬼?!
回忆刚才刘延年的视角,也看过去,越过萤火虫和溪流,再看远些,可视度和视力的限制,完全没有风吹草地现豺狼的情景。恩恩,必须承认,不管刘延年是捉弄他还是真的,他都很怕啊!会咬死人的狼啊,就算不咬死人,随便啃一口,这年代又没有狂犬疫苗,也一定会感染死的吧……
原来他会死于狼嘴吗?对了,书里说,狼眼睛是绿的,也许刘延年是瞧见了幽幽绿光?可他还是看不见啊……
胡思乱想期间,刘延年率领着一批黑衣人自他身后无声潜来,恩恩,他已然木鸡,没有大有更多的反应,也就这么眼睁睁瞧着黑衣人们一片的往前弯腰悄然前行,而刘延年则留在他身边。
“很怕?”如果是未来,估计以刘恒这样调侃的语调,定是要取根烟敲敲烟盒,再斜着眼瞧着他的同时点上火的无耻模样。
云生目前全身能动的部位就是眼珠子,“很怕。”非常坦率。
刘恒状似不经意道:“这样地带野兽良多,多数人会选择驿站不会野地宿营。”
云生态度极好:“小侄受教。”双手试着想抬起来拱手,在袖子底下还是抖得不行,索性作罢。
远处忽然传来狼嚎,云生一个明显的哆嗦,啪嗒的跪了下去。
刘恒垂下眼看看几乎要被草丛淹没的小老鼠,心情忽然好得不得了。
好半晌,云生才能勉强爬了起来,灰头土脸的,胡乱打结的头发坠垂垂的,月色下的脸惨白,没有血色。
刘恒老神在在:“狼群你我共同发现,狼皮分你一张。”
果不其然,云生显然又是一哆嗦,“小侄不敢求取,叔叔高然。”他有点被吓得胡言乱语了。
刘恒半转过身,大肆肆的弯唇,逗弄小老鼠实在是有趣啊,哈哈。
待半夜捕猎的黑衣人拎着11匹狼的尸体回来,浓厚的血腥味让云生更想逃走,却被刘恒的气势压着,乖乖跟着返营,然后坐回床榻上等全身的颤抖平息。
刘恒很好心情的在他旁边躺下,“睡吧,他们既然要整理猎物,就会保持警惕不要惹来更多的猛兽,你可以不用守夜了。”
更多的……云生瞧着火堆对面那群睡得香喷喷的云家人,羡慕得好想哭,为什么他要接受这样的精神折磨?好可怕啊!明天一早立刻分道扬镳,他再也不和这群灾星走一起了。一路上他都安安全全的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怎么现在不是狼就是别的猛兽,这个刘延年是柯南灾星体吧?
刘恒逗弄了小老鼠,心情巨好的睡了。
云生被惊吓到,连躺都不敢躺下去,坐着撑到天明。
当玉磬和颂磬来伺候的时候,惊得不行,小郎君的脸色差得惨不忍睹,而且他眼底的青黑难道一夜未睡?还有,小郎君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云母精心保养了十几年的黑亮长发啊,怎么打结打成一坨了?
云生花了很多功夫整理,动作很慢,刻意得很明显,他不要再和刘恒一行同路了,他不要离鬼门关那么近,被吓到也不要!
很愉快的刘恒在速度整理完后,也没有多说什么,朝云生抱了抱拳就率队上马先行,
云生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朝食随便啃了两口,就恹恹上马车补眠去了。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惊扰到他,自觉安静的上路,安静的在路上遇到安静等候在树荫下的某支黑衣人队伍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那队黑衣人也安静无比的与云家车队同行,一切悄然无声。
闷头大睡到晌午才觉得稍微餍足了的云生揉着眼睛掀开窗帘看看外面的景色,入目皆是埋锅造饭的黑衣人的熟悉情景让他的呼吸窒了一瞬……
再如何想挥泪逃走也找不到门路的云生被打理好后下了马车,随意一扫便见到了黑衣人中最显眼的刘延。之前不认识,一群黑衣人,是怎样也辨不出首脑的。可认识了,才发现,无论他如何低调隐藏与众人一致着装,只要不隐藏那身狂妄又霸道的气势,完全是让人一眼就可以识别得出与众不同。
面容带笑的走过去拱手:“又遇叔叔真巧。”放屁,刚才笙磬在马车里说,根本就是候在路边守他们的!
刘恒正在蹲着升火,抬头瞧了瞧这翩翩小老鼠一眼,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显出非常愉快的神情来,“云小侄来得正好,帮叔叔升个火罢。”
云生嘴角抽搐,“小侄无能。”会就见鬼了,他又不是厨房杂役出身。
刘恒也不介意,“无碍,来这边,帮我吹一下。”指挥着云生在一个方向蹲下,对着锅底吹气,“火才燃,你吹用力些。”说着一边在捣鼓干草和枯枝。
为什么你不吹?你那么大只,胸围估计是我的两倍,肺活量肯定也不止两倍,你吹一定又快又好啊!腹诽着,云生不敢不吹,依言照做,可烟雾浓郁,他吹一口,被迫吸两口,一下就被呛得连连咳嗽,眼睛也被烟熏得受不了直揉。
处于上风口的刘恒就这么看着下风口的云生,嘴巴真的是咧得光明正大得很啊!干脆边搅着柴火堆弄大火势,边露着一口白牙,好整以暇的盯着狼狈不堪的云生,眯起的狭长眼眸亮得惊人。
旁边无论是黑衣人还是云家人这回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刘延年叔叔这是在把云小侄当猴子耍呢。
云家人敢怒不敢言,连他们小郎君都乖乖认小了,还能如何。
黑衣人们则集体石化,谁见过高高在上阴沉狠戾的摄政王有这么……接近无赖的一面?
漂亮的小脸被熏得黑漆漆的云生呛的嚏泪直流,帕子折了好几叠也擦不去那股直面扑来的黑烟,云生呆呆坐在浓烟中又是擦鼻子又是抹眼泪又是咳嗽,好不可怜。
刘恒看够了,早上被明显嫌弃的薄怒烟消云散,面色和缓得不得了,“来。”直起身,去牵被浓烟缭绕得快弥散出烤地瓜味道的云小侄。
眼睛都睁不开的云生被轻拍了拍肩膀,反射的就伸手去抓,在触摸到温热的手掌时,毫不犹豫的一把捉住,借力就站了起来。
垂下眼睫瞧了瞧被紧握住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小老鼠人小连爪子都这么小得只能抓住他三根手指?刘恒勾着笑,也不甩开手,反而很耐心的就这么牵着小老鼠,“来,附近有条溪流,去洗个脸。”低沉的语调分外的温和。
黑衣人们集体颤栗了一下,忙碌的动作忽然加快,就他们的经验而眼,摄政王态度越柔和,就代表着有人要遭殃了。
云家人迫于压力,眼巴巴的看着小郎君被拐走了……
被牵到溪流边,刘恒取了云生手里的帕子,蹲身在水里拧了两下,再起来,倾下身帮他轻轻擦拭那张花猫似的鬼脸,“别动。”两个字足以把想要自己来的云生给镇得不敢动。
一手托着小下巴,一手缓慢仔细的擦着好笑的漆黑。
云生觉得脸快破皮了,刘延年是把他的脸当大刀在擦吗?……
刘恒则前所未有的愉快,瞧着一张漂亮脸蛋被弄脏,再擦干净,尽管还有些污渍和泛红,可很有莫名的成就感。
又拧了遍帕子,动作熟练了不少的刘恒将帕子遮在云生双眼:“敷一下。”被烟呛到眼睛的滋味可不好受。
云生乖乖的也不敢动,就这么抬着下巴。
刘恒弯着笑巡视着小老鼠的脸,真小,脸小,鼻子小,嘴巴也小,嘴唇偏偏丰润嫣红,如同深红的山茶花瓣,圆润饱满又带着一圈光泽。小小年龄不掩一团稚气,五官都未完全长开,却是这么一副纯真又诱人的模样,若非再三确定了他有喉结,说是个女娃娃都不会有人怀疑。
所谓的男生女相么?这种模样的人若是出生低一点,泰半会沦落为玩物,他还好还有个云家做背景,万幸一般的人不敢打他的主意。一旦入了长安,若是哪个权贵动了心思,云卷的官品多少也能起点儿保护作用。
刘恒微微侧了侧头,对于有人斗胆敢把手伸向这只小老鼠,略微的不悦起来。
“叔叔,小侄好了。”清清脆脆的嗓儿一听就还未到变声的年龄,稚嫩得很,他说他有15岁了,可无论是外表还是嗓音都不太像,
刘恒恩了一声,瞧着小老鼠自己取了帕子,在看到那手帕上的漆黑后,脸色有点发绿。心情立刻又好了起来,不愿他被人碰,就罩着他好了,摄政王这个头衔,全大汉还真没人敢轻易触犯。
□□蹲下去对着淋漓的溪流怎么也照不出发疼的脸皮哪里还有不妥,索性全部擦一遍,云生暗自腹诽,那是什么火,怎么烟尽往他脸上招呼,他记得以前就算出去野炊,烟的走向也是会变道的。
起身,他拧干帕子抹掉一脸水,没有选择之下仰起着脸朝着刘延年:“麻烦叔叔看看小侄哪儿还有不妥。”方才顶着花脸过来的狼狈他不想再经历,务必干净整洁的回去。
刘恒垂着长睫看他,看得他心里忽然毛毛的觉得自己长出两个鼻子时候,他终是探出了手,右手的拇指指腹,缓慢无比的按擦过云生的唇角,很用力,像是在蹭陈年污垢……
“现下没有任何不妥了。”刘恒慢吞吞的背回手去。
云生弯出灿烂的笑容拱手:“多谢叔叔。”……果然武夫就是不一样吗?他不但脸皮疼,连嘴角都有点抽痛。
刘恒颌首,回身走人。
云生连忙跟上,没有注意到刘恒背在身后的右手,拇指一直轻轻搓着食指。
回到营地,一看风向和炊烟的走向,云生脸立刻有点歪,他方才是杵下风口喂烟了吧?
用过午膳,大家就在树荫下休憩,由于睡了一早上实在不困,云生捧着书,坐在马车里打算读读书,却在听见车壁被敲击后,看见掀开的帘子后露出刘恒的脸。
云家女婢们显然很怵他,纷纷垂头鹌鹑状。
云生心里再如何怒其不争,面上也不敢显出半分,只是笑问:“叔叔有何要事?”
刘恒举了举手里的棋盘:“手谈一局如何?”
云生挑起了眉毛,思考了一会儿,“唯。”也就一局嘛,上!一路上老是被欺压的感觉,如果可以在棋盘上挽回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跳下马车,他看见刘恒已经在一棵大树下摆好了棋盘,便快步过去,嘴里不忘道:“只下一局哦。”不怪他胆小,刘延年这人老是给他一种很邪乎的感觉,能避让最好永不相见。
眉骨高双眼深邃,又因眼形状狭长而显得愈发深幽的刘恒微笑,半点也没有反对的点头。
结果下了当然不止一局,因为双方在赶路,所以定的是快棋的方式。但云生怎么也不理解为什么会发展成:大伙儿都不睡觉了,黑衣人围在刘延年身后,云家人站他身后,聚成一个圈,还纷纷下注的局势……
围棋这个东西博大精深,他用心学了十几年也不过皮毛而已,无非有些未来人的想法,所以下法比较新颖,在豫章城的确出众。与刘延年对弈,他则完全不敢轻视,古人这种几乎是全能的恐怖生物,谁又知道一个武夫是不是手谈高手?
第一局,他下得谨慎又谨慎,虽是快棋,依然按照他一贯以来的保守路线进行。
刘恒自然是攻势凶狠,他们居然打了个平手。
数完棋子后,刘延年脸上闪过丝惊讶,让云生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得意忘形,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第二局,然后输了半目。刘延年脸上的满意又让云生暗起了一把名为:不服气的火焰,于是有了第三局……
冲动是魔鬼,此刻的云生迎风泪流满面。
数局下来,引得众人围观,而棋势还算精彩,大家看到了兴致,一局结束了还会讨论几句,接着就撺掇两人进行下一局……
最后的最后,还是刘延年觉得该赶路了,下结论是最后一局,遗憾的众人不知谁起了头说干脆下个注什么的,纷纷得到响应,连云家人都激动的参与了。
云生扶额宽面条泪。
刘恒捡着棋子,笑得轻松写意:“我们两也下个彩头如何?”
云生立刻警惕得耳朵都竖起来了:“下什么彩头?”他才不会蠢到把自己卖了还帮数钱。
刘恒思索了一下,“赢的那方可以随时找对方手谈如何?”小老鼠抱着棋子的模样像是转身就要逃走,他实在不忍心在捉弄更多。
云生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么简单?又瞧了瞧刘延年脸上的浅笑,似乎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好。”也就应允了。
比较起他们之间的淡若水的彩头,黑衣人队伍和云家人连五铢钱都掏出来了……
刘恒瞥一眼那赌局,笑道:“索性我们再加请对方一次饭吧。”
“好。”云生完全不怕,饭嘛,你一个人吃十斤都不怕。
最后一局开始,依然一攻一守,经过之前的对弈,两人对对方的棋路多少摸了底,下起来便快了不少,而这个时候,双方的暗藏棋手也会突然迸现,这让棋局精彩不少,也让观棋的人们很是紧张。
最终,云生不敌,输一目半。
摇着头笑,云生输得心服口服,古人的智慧啊,他叹为观止。特佩服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钢筋水泥,却依旧可以把世界征服于脚下,依旧可以绽放后人无法比拟的光彩,真厉害。
直跪拱手,他恭敬的行礼:“叔叔谦让。”刘延年落子游刃有余,肯定还让着他这个晚辈。真的是个万能的古人,身为武夫,围棋居然这么厉害。
刘恒半眯的眼里闪过丝惊讶,小老鼠的反应让他完全意想不到,如此有所感悟还能开怀言笑,气度非凡实在不似年仅15,豫章云氏如果子弟皆如此,那么云氏必成为下一个名门世家。
几局棋莫名的让黑衣人和云家人产生了微妙的友谊,两队人马相携前行,也并不如同之前那么排斥了。
没有午睡有些疲倦的云生没有骑行,而是在马车内倚在隐囊上读书,双眼微垂,心思很是集中。
马车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刘恒借着打开的车窗,简单打量了眼舒适宽敞的马车内部,比较典型的远程载人马车,唯一特色就是四围的车壁都厚厚加了软垫,生怕里面的人遭受到半点颠簸似的。其余的矮几暗格就比较大众了,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这小子真的爱看书。刘恒又将视线移回小老鼠身上,车窗被打开,帘子也挂了起来,给予了他充分的光线阅读,他看得十分认真,表情亦时刻有着变化,他读书的速度非常缓慢,似是一个字一个字推敲而过,一卷面三片竹,他就可以沉迷两柱香。
是的,沉迷,如同太学里面的老学究,得到一本难得的古籍,就跟闭关了似的,五感全失一般,只沉浸在百年不遇的孤本里,无法自拔。
小老鼠不过一束发少年,习性何以会与大部分同龄少年不同?豫章城养出的孩子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云生这个名字他有印象,豫章城自5年前起,孝廉推举的名单就有这个名字,可连续5年,这个名字的主人从来没有出现在考场过,年年有恙。先前他还以为这是个病胚子,无福消受皇恩,如今看起来则有隐情。之前小老鼠信誓旦旦的此生之愿唯有孝顺父母至老,并未存有作官的心思。
若以他读书的状态并非学究而是愚钝,那么未避免考场出丑倒也解释得通。
若是如此,推举云生的背后人就有问题了,为朝廷举荐名不副实的人,实乃欺君,还年年皆以云生为首。
是优秀,还是作弊?
优秀自可想办法揽了这人,作弊为何要年年上榜?
刘恒若有所思,正逢云生读完一段,合眼回味,待那双眼眸再睁开,无意间移向窗外,正好与他对视。
云生下意识弯唇一笑,双眼微弯,立刻整个人就由内散发出一种极为明媚的气息,如若春日清晨的太阳,充满了生机活力又带着春风徐徐的暖意叫人难以抗拒的只想亲近。
将试探又咽下了肚子,刘恒人生里头一回觉得,欺君便欺君罢了,这小老鼠自己欢喜便好,朝廷少一名臣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