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折桂》陶公子

56、第 56 章

　　次日一早，李晨四人就到了明道堂中找教渝选了课程。

　　如今的书院大都以培育君子为教育宗旨，用儒家的六经、六艺为核心课程，以讲《四书》《五经》大义为主，而扩充以史传，甚至百家之说、佛道之学。

　　六经指的是《易》、《书》、《诗》、《礼》、《乐》、《春秋》六部儒家基础经典；而六艺包括了礼、乐、射、御、书、数六种于士的基本要求。

　　李晨选了针对科举的主要课程，至于乐、射一类，他自问没有兴趣和天赋，也就没有报名。

　　大家都定好了要学的课程，趁着午膳前还有一段时间就来到了万松书院闻名天下的藏书楼。

　　用刚拿到手的学子卡登记了个人信息后就可以进入藏书楼，藏书楼楼高三层，每层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并且都设有方便看书用的长案和长凳。

　　李晨从一楼游览到三楼，见所有藏书大致分为经部、史部、子部、集部四大类，每类又细分了十来种。

　　经部也就是《四书》、《五经》类，是先秦儒家经典，也是人人必读之书籍；史部主要包括了《二十四史》在内的史学著作，如《通鉴纲目》两部，《通鉴纪事本末》四十几本；子部，是清一色的儒家著作，含宋元明三朝的理学著作；集部是小学、韵书，这是必备工具书，最典型的是《说文解字》。

　　李晨根据自己所需先借了《大明疆域志》和《大明律》两本书，想着既然要走从政这条路，那么本朝的人文地理和律法当然得非常熟知才行。

　　四人借了书，又在附近逛了一圈，才回到斋舍，一起用了饭。

　　饭后，楼廷和鸣文打算小憩片刻便开始看书。

　　李晨和何有群却根据课程表上的标注来到明道堂甲字号课堂，他们俩人都选了今日下午古先生的课程。

　　李晨和何有群到达教室的时候，教室内已经有十几个早到的学子在了。

　　发现来了几个面生的新人，多数学子只是瞄了李晨他们一眼，复又低头看书，只有一个将李晨看了又看后道，“你可是李晨，李兄？”

　　李晨道，“正是在下，不知你是？”

　　那人道，“八月份我在状元楼里见过你一面，在下胡之平。”

　　李晨客气道，“幸会、幸会。”

　　这人又道，“李兄客气，能与你这等大才之人在一起读书实乃胡某之荣幸。”

　　李晨身侧的何有群摇着扇子，装模作样的对着空气嗅了嗅道，“酸味，一股酸味，就见过一面你怎么知道我家晨晨有大才呢？！”

　　胡之平倒不介意何有群作怪，解释道，“凡是读过李兄院试写的那篇策问的人有谁不赞声李兄大才。”

　　“李晨兄，这边请，我已占了位置。”胡之平邀请道。

　　何有群一把扯近李晨，对胡之平道，“你占你的位置，叫上我家晨晨干嘛？！”

　　他又转头对李晨说道，“晨晨，你可不能撇下我，咱们可是说好的，你得带着我玩呢。”

　　胡之平用惊奇的眼光来回梭巡着李晨和何有群两人，不敢置信的猜疑道，“你们？你们......？”

　　李晨怒瞪了何有群一眼，道，“胡兄别瞎想，他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何公子，被关进书院有些神经错乱，总是胡言乱语，你不必当真。”

　　胡之平暗暗观察着何有群的脸色，心想道，难道真的是神志不清，可看着这外表也不像啊。

　　何有群拆台般的搂了李晨的肩膀，痴迷的道，“晨晨，你刚才瞪我的那一下，好嗔好酥，直痒到我心里去了。”

　　胡之平见俩人这般模样，狠狠的打了寒颤，赶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被雷出的虚汗，默念道，作孽啊作孽，哪敢再跟李晨有接触，尴尬的回了座位。

　　何有群志得意满的拉着李晨的袖子也寻了教室里一处靠后的位置坐了。

　　不多时，传说中的古先生就夹着教案、拿着戒尺走了进来。

　　他是个穿着青布直裰，头戴方巾，一身儒生打扮，四十出头，方脸小眼，表情有些严肃的男人。

　　古先生今天讲的是《孟子》，起初讲得倒也是中规中矩，可讲着讲着他的那一腔子愤青思想又开始作祟，只听他讲道，“众人皆知太-祖是农民出生，为了防止别人推翻他的统治，硬是删去了《孟子》中诸如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的内容，却在惶恐之下提出了‘君臣之道’的讲法，更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荒谬论调，观唐时太宗皇帝所言，是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却前后颠倒，这简直是在本末倒置、败坏祖宗的规矩！”

　　听到这里，李晨差点将桌上的墨汁打翻，这位先生当真是胆子忒大了些！怪不得以前听学历史的学姐们说，这大明朝是言论最自由的皇朝，从未像清朝一样兴大规模的文字狱，这大该是得益于大明朝的建立从道义上讲比较理直气壮的缘故，一方面是元末政治腐败、名不聊生，民众急需要摆脱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另一方面元朝的灭亡也是汉族重新掌握政权的开始。

　　实际上朱元璋确实删除了《孟子》中的部分内容，颁布了《孟子节文》，但同时他并没有禁止完整版《孟子》的发行，而他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需要改革宋朝以来文官一枝独大的政治传统，像“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老百姓说可以，但站在文官集团的立场来说，就是问题，因为中国古代社会并不是由民、社稷、君组成的，而是民、社稷、官僚、君组成的，如果漏掉了官僚群体之后，这句话就有可能被歪曲和利用，会把文官集团抬到了最终裁判者的地位，让文官集团掌握了民的代言权，却把君和民的关系对立起来。

　　皇帝常说的臣民、臣民，好像臣和民是一体无差别的，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臣是官，是统治阶层，民是被统治阶层，二者不仅不是一体的，而且在很多方面存在严重的利益冲突。

　　经过胡惟庸和蓝玉的谋逆案后，朱元璋规定，科举考试必须按照《孟子节文》来出题，对于《节文》中没有的孟子言论，一律不考。

　　其实这个《孟子节文》，相当于考试大纲，可以看作是朱元璋给众学子划的重点。

　　见吴先生还在台上讲得情绪激昂、唾沫横飞，李晨看了一圈底下的学子，见大家也是听得心血沸腾、红光满面，不由暗暗的摇头，担心这些学子要是被这类偏激的言论洗了脑，让性格也变得过份愤世嫉俗、锋芒毕露，反而做不了实事不说也让他的仕途会过早夭折。

　　锋芒虽能伤人却最易伤自己！

　　李晨转头看向何有群，如此安静，也不知道这小子听进去没有。

　　“嚯，吓我一跳，你这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看干嘛？！”李晨抚着心口说道。

　　何有群姿势不变，喃喃道，“晨晨，你不会是那女扮男装的祝英台吧？”

　　李晨翻了个白眼，这货又不知道在瞎想什么，天马行空的，真是服了他!

　　见李晨不答，何有群又道，“晨晨你这脸骨要是再小上几分，本公子一定看上你。”

　　李晨右手不断垂着胸，呕得想吐血，道，“幸得我这大盘脸啊，谢何兄放过。”

　　何有群一甩额发，唰的一下展了扇子道，“不谢，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古先生拿着戒尺从讲台上走下来，一直走到何有群身侧，用戒尺敲打着何有群的书桌。

　　何有群一见是先生，慌张之下，竖立起了《孟子》，颇是忐忑，余光见古先生迟迟不走，更是吓得心跳如鼓，今天要挨顿排头，不绕过我么？难道今日一难就是天生丽质的本公子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挨罚么？

　　他伏低头，缓缓的转向李晨，用口型求救道，“晨晨救我！”

　　李晨晕倒，这小子也太迟钝了吧，只得悄悄提醒他道，“你书拿反了。”

　　何有群一看自己真的将书拿倒了，瞬时把书掉了个个，心惊胆战中用眼尾偷偷往上瞅了瞅古先生，感觉挨了一个世纪之久，终于等古先生走了，才长长的舒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