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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猎人们 ...

  •   五分钟后,两人在就近的商业区后巷摸到一辆非法停滞的冰激凌车。

      皮耶罗暴力破拆;准尉的手在与恩维最后的正面对冲中伤得不清,车门哐哐连带几颗螺丝滚至军靴边儿停下。修斯稍顿,他说“之前没弄过这种车”、目光从皮耶罗鲜血淋漓的扭曲的指关节上移开,弯着腰腹钻入架势室。
      卸下挡板,从军装口袋里抽小手电筒叼进嘴里;
      修斯摆弄电线边含糊着声音开了口:“……多亏那个顶着艾丽西亚脸的混蛋、脑子清醒多了——之后,阿菲尔给你的下一步指令是什么?”

      未刻意等另一人回答;

      修斯仅象征性地停留出半秒钟时间。
      “前提和条件。你家中佐不是贸然赌下什么的人,——没有下一步——‘必要的情况下帮什么人一把’;他顶多这么说。”

      失血而逐渐麻木的指尖微微颤抖着。随话音稍有闪动的手电筒光亮中,照得修斯修剪整齐的指甲缝里又是血又是土,混杂小巷沉沉的湿气与冰激凌车甜腻的气息扰得人心烦意乱。
      电线接了几次没能打着火;
      修斯急喘一下低骂了声,抬手摘眼镜随手扔上副驾驶。“如你所见,现在的情形……讨论生死和战术没有意义;帮我一把准尉,只有情报无论如何要送去还有能力做些什么的人们手里。”

      至于由谁送;其中轻贱谁或牺牲谁便都不过是理性思考外微不足道的感慨了。

      车子打着火的瞬间,修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被皮耶罗粗暴地推了把后背;

      嘶了口凉气,连滚带爬地窝到副驾驶、尚未来得及坐稳皮耶罗便一脚踩下油门!
      不过稍缓片刻,在车子起步的瞬间,一大块有钢筋七零八落扎出的瓦砾猛砸上一侧后视镜!

      后视镜砸歪、带动车身猛一颤!

      皮耶罗急打方向盘。他眼底蒙着焦躁地吐露犬齿的浓重黑影。
      少年模样的人造人还保持踢飞瓦砾的姿势。墙壁被生生扣下一块儿,断断续续,时明时灭的路灯下恩维缓缓放下腿。他并不着急追,注视如败犬般在转弯处急一甩尾,夹着尾巴逃走的
      二人而面容冷峻地偏了下巴。
      直到车厢后傻兮兮的大兔子消失不见,少年才无声地扯起嘴角;
      他反身一脚踏上一处凸出的窗沿,身形如鬼魅般顺着大楼消失在夜色里。

      次日登刊无数报纸,造成恐怖破坏的追击战足足横跨了大半个中央区。

      一个人,一分钟内正常的心跳数是多少?

      皮耶罗无机质地回应着这部分。几分钟前,以‘亚美斯多利斯刻意挑起国内的流血事件’作为开头,逼逼叨叨边说边整理思路,将情报给皮耶罗倒了个干净的文职终于安静了下去。
      路灯有节奏地滑过修斯苍白的脸;
      对于生死,以及家人的动摇仅在恩维伪装成妻子、扣下扳机时暴露一瞬。
      马斯·修斯半阖眼睑,愈发昏沉的金眸微地动了动,复又絮道:“……他八成不会问。到真正问起前,……恩维的事情就先不要说了。”

      在最糟糕的时期想起了那个名字所代指的、仅在少许传闻与当年军议所的反复询问中得知的寓意。

      皮耶罗不知道被哪个词触动,偏过脑袋等待下文。

      修斯头脑混乱。他思考‘能够做些什么的人’其后的目标,思考老友印记般空荡荡的袖管。形如阿菲尔或者马斯坦,以目标为最终导向的人生中大半有关自身的皆可牺牲;然而到底有血有肉。想到底没有能力为朋友还上一拳,修斯无声地将头靠上玻璃。
      说:就当我骗得他。
      冷汗滚落。笑容成型前便被伤口的剧痛冲散。

      满是血气和冰激凌甜腻气息的车厢里不再有人说话。

      第三次突袭,——

      恩维如戏耍猎物的猫,卷了腰背蛰伏在一幢建筑楼顶上。

      俯瞰甲虫似地、横冲直撞的冰激凌车出现,他冷哼一声,身体随意前倾,失去支撑点的当口、就着面朝地的姿势直直向车子驶来的方向坠落!
      皮耶罗瞳孔一缩、反应极快地一脚刹车;
      恩维落地的瞬间犹如掀起了场小型地震。以恩维为中心,扬起的冲击波与瓦砾近乎将车子掀翻!汽车前轮踩着被掀起的砖瓦擦出一串烟尘。在震耳欲聋的动静中修斯脑袋狠磕了窗户,他仅能用双膝死死抵住凸缘以保持平衡。

      “——坐好!”皮耶罗低喝!

      猛打方向盘、悠悠然的大兔子粉色冰激凌车被生生开成只生猛的钢铁巨兽!

      车身愣是从45°靠一侧的两只轮子打了个弯;调转车头,心理素质过硬的杀人鬼又是一脚油门。——然而这次未能躲掉;车尾的钢缘被恩维猛一拽,顿下的同时顺势哐哐两脚踏着车厢,与飞溅的瓦砾一并、恩维动静极大地落在了车头!
      车头的铁皮登时扭曲出可怕的凹陷。
      “我说,你们真的有认真逃跑吗?”
      蹲在挡风玻璃前,头发被风吹得纷乱的少年眼神戾戾。他若有所思地撇嘴,“不求援,一直在中央这边儿地方打转转,……嘛,不管怎么样——”

      恩维一拳击碎前挡风玻璃!

      如数冲击驾驶室的玻璃碎片登时在皮耶罗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少年嚣张的嗓音与夜风扑面而来!再出一拳!皮耶罗死死踩住油门,他颇有同归于尽架势地放开方向盘,双手交叉在筋骨呻/吟声中挡下恩维的一击!

      少年挑起嘴角的一侧脸颊凹出小小的梨涡,

      “难得有趣的逃亡戏码。要演就别让我恩维大人失望啊!”

      冰激凌车瞬间失控;

      眼见要在银行门口的台阶前来个车毁人亡。副驾驶上,看起来业已陷入昏迷的修斯暗自急喘一下。他二指用力,在掌心被飞镖扎得鲜血淋漓间才拼命换得一丝清醒。
      千钧一发,飞镖破空而来!
      恩维出拳的胳膊深深扎入一只,他受伤的野兽般低吼一声;出手之人已是强弩之末,恩维反应极快地低头躲开第二只,——眼看冰激凌车要冲上台阶,修斯猛一扑,堪堪一把扭过方向盘!

      险险阻止下夜袭中央银行的惨剧。恩维被激怒,瞳孔犹如暴怒的蛇类杀意凌然地竖起!——皮耶罗趁机脱身,准尉眼底翻涌着的粗暴与暗沉几乎如数浮在脸上,——他嘶吼一声,整个人犹如震怒的狮子自驾驶座弹射而出!
      控制方向盘的修斯险些被自己人挤飞;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皮耶罗在狭小的驾驶室内‘咚’地脑袋撞上车顶。一晃一晃划过的路灯下,黝黑男人出拳的姿势看起来像电影特效,饱含海啸亦或尖牙利齿地一把紧紧锁住了恩维的脖子!

      恩维只觉脖子瞬间要被捏个稀巴烂;

      皮耶罗眼底有卷大的黑云翻涌。他如将要降下神威的仁王;激烈颤抖着的瞳孔机械地缩成一线。在凌然翻滚的夜风中恩维注视皮耶罗一瞬,对视的瞬间,恍若遥远雷声般传至耳侧的杀意如钩子般从皮耶罗眼里探出。
      恩维顿下,旋即无法忍耐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抱歉抱歉,是我的错——”

      大手愈发紧收;仅有少量气流能通过气管。

      恩维嗓音喑哑且怪异,他如注视某种用全新原理运作的机器般注视准尉。
      兀地放轻声音,“……你根本不是人类。披着皮囊,下面藏着那么多挣扎着、哭泣着的生命。呜哇,简直太有趣了,此时此刻又为人类而战的你,”

      恩维顺势踹出一脚、皮耶罗的手臂登时发生可怕的形变!

      少年兀自笑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那披着皮囊的杀人鬼巨爪也在同时让少年的脖颈发出骨骼错位声。
      修斯肾上腺素冲得头脑一片昏昏沉沉,顶着因失血而沉重的军装扭身、膝盖跪上座椅看准时间一打方向盘。——车头险险避开,控制着车身在一片刺耳的轮胎声中擦过一处电线杆。

      受到震动,恩维毫无动静的身子从车头滑落。

      稍微过去几秒,皮耶罗方才从无法抑制的巨大杀意中抽身。

      他额角滚下汗珠。向后倒着坐回驾驶座。
      身体前倾将脸埋入手掌的间隙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米洛斯的深谷:断崖、沿山体修建的人行道,矿车,蒸腾的硫磺味儿,死人,以及侧身立在一处土坡上、西洋剑甩下一片血迹的神情冷淡的白发青年。

      他时常回想。一脚踩入死亡间隙的当下无法不为其中凌然的杀意触动。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皮耶罗准尉,——振作点,准尉!”

      仅作为假设:倘若真有不得不从哪里得到回答的一天。
      皮耶罗深深吸气。他从未对自己这一存在有过任何认知。只是若项圈那头、将他至今为止赖以生存的一切统统打破的那人给出答案;无论中意与否,他大概都会将那作为新的人生构成如数吞下。

      杀人鬼折断的小臂随意地垂在身侧。他沉默,再次机械地重新接手方向盘。

      差不多,

      ——该结束了。

      【同一时间】

      【火车。东城至中央市方向。】

      只要身在系统中,跟随系统一并运行便是被称为机制的准则。

      迄今为止,一直将这点作为社会常识接受下来的马尔科第一次对其产生了怀疑。

      “——你的水。”冒着腾腾热气的玻璃杯放在面前。
      马尔科道了声谢。夜间行驶的火车缺乏保温设备,维琴佐咬着烟不知又从哪儿翻出条毛毯,他一身作战背心不觉冷,扔给冻得哆哆嗦嗦的马尔科又说:“抱歉,咖啡什么的没办法,只能搞来这个。还要什么不?”
      “不不,已经足够了。”
      维琴佐闻言点点头;他作为马尔科的近身护卫被安排下来。此刻车厢中零散着坐有几个穿军装的士兵,其后以每节车厢为点布下岗哨,——送马尔科上火车,在大张旗鼓施行‘狩猎’的东城的掩护下,反而被布置成了最大的陷阱。

      每隔5分钟便确认岗哨;

      维琴佐放下通讯器。马尔科裹上毛毯,咽下热水复而缓缓开口。“你们始终在想会发生什么。我能理解,但是……更多可能的,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中央、东城和这辆火车统统做了无用功的情况又该怎么收场?”

      维琴佐想了想,可有可无地回答:“把我家大将卖了、补补经费。”

      “责任不是一个人能够承担的。”

      维琴佐看了马尔科一眼。他统领阿菲尔手下的实战部队,常年在各种战场摸爬滚打而深觉难以和这种叽叽歪歪的科研人员解释什么。
      花时间想了想,维琴佐顶着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半靠上座椅。
      “首先,猎物,我们脚底下确实生活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是作战,——他们的目标始终是你。要么让他们觉得我们所有的兵力都在东部来袭击火车,要么去中央,搞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嘛,那部分计划我没参与,具体说不上。”

      “最后一种可能才是火车白跑一趟。中的几率是二,不中是一。”

      马尔科闻言。在沉默思考的间隙弯下腰背。

      “……不至于这么丧吧。”
      维琴佐无语地咬咬烟。
      “只在这里说,我家大将可是被架追着打的体质。大家衡量归衡量,其实都在传只要有布拉德雷中佐、中的几率怕是要变成三成来着。”

      扒了波军部内的塑料战友情,维琴佐手边儿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一阵杂音。

      军人神情一肃;接起通讯听了几秒,回头竟冲马尔科勾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脸。

      “——更正发言先生:你虽然是个叽叽歪歪的文职,”

      自后一节车厢传来有大象奔跑而来的巨响!
      马尔科登时脸色惨白。不肖片刻,隔断门被猛地撞开!夹杂木头碎片和狂灌车厢的夜风,维琴佐刘海被扑啦啦吹起的瞬间向旁边一滚躲过来人的袭击!
      维琴佐一个鲤鱼打挺,“——但太他妈的有用了!”说着手闪电般朝身后一抹,格拉特尼调整方向,炮弹般冲来的下一秒,维琴佐纹丝不动地扣下扳机、子弹直入猎物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格拉特尼痛呼一声!维琴佐趁机一脚踏上座椅,他在座椅间大跨步两次一把揪住马尔科的领子。“你的任务完成了!快走,别碍了特大号捕兽夹先生的事儿。”
      马尔科看到格拉特尼已是浑身僵硬。他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再没问出什么,维琴佐索性连人带毯子生生举了起来。身后被撞成一滩碎木头的长椅动了下,格拉特尼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又、又变成这样了!格拉特尼……这样好疼的,马尔科……马尔科,啊咧,还有——”

      鼻翼抽搐着,格拉特尼恍然停下动作;

      他一手扶着破碎的椅子,另一指搭在嘴边儿呐呐开口:“这个味道是……”

      与格拉特尼冲来的车厢方向相反;维琴佐飞速拽着马尔科撤退。车厢另端,木门门把扭动,‘特大号捕兽夹先生’踏着军靴大步进来。——罗伊·马斯坦军装外套一件黑色风衣,他神情平静,同格拉特尼对视的瞬间未发一言,抬手、一道炽热的火蛇以万钧之势袭去!
      格拉特尼反应不能;
      和着被灼烧发出的惨叫,爆炸扬起的烈风声势浩大的将一排玻璃震了个粉碎!

      风衣下摆烈烈作响,马斯坦无表情地注视着火焰中挣扎的怪物。

      “焰的……大佐?”

      人造人胖胖的身体噼里啪啦缠绕再生红光。
      他晃了晃站起身,像是回忆什么似地认真看罢马斯坦几秒,兀地露出几分凶气凌然的笑脸!

      “——焰的、那个、爆炸的士兵!”

      马斯坦毫无征兆地打响响指。

      “不错。十年了,你们一点变化都没有。”

      又一道火蛇。几秒时间里,充溢暴风与焦糊味道的车厢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
      黑发男人的刘海被扑啦啦地掀起;其下,印有熠熠火光的眸子稍眯,恍然露出沉思着什么的神情。——经由真正的火焰炼成阵灼烧、发出悲鸣的怪物在瞬间仅作为一种符号化的存在进入他眼里。
      “……可惜了,”
      他沉声感慨。曾在人生中留下深刻抓痕的怪物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走来。焰之大佐的目光如驶入站台的火车般以既定的情绪驶来;他缓缓端平手臂。

      ‘啪——’

      马斯坦没有一丝动摇地轻声道:

      “……最该向你们讨回东西的家伙不在这里。”

      【另方·中央市】

      “——收到信号了。火车,马斯坦大佐方面遭遇敌人。”

      室内窗户大开着,仅靠地板上流淌的月光照明。
      穿常服的军人拧动电台旋钮。他一手拿耳机,安静听了会儿复又说:“非常抱歉,爆炸的缘故,那边儿的信号非常不稳定,”

      稍顿,士兵抬眼道:“——维琴佐少尉说:已带‘那位先生’撤离。”

      坐在窗边儿的青年安静地望向窗外。他一侧胳膊压在窗沿上,听到报告,月光下透出拒人气质的眉眼垂眼看过来时骤然缓和。阿菲尔思考着、手指点了点木制窗沿。
      “我知道了。”
      青年中佐起身。电台边儿的军人抬眼便见阿菲尔拽了下黑色紧身T恤的领口,皮带扣着青年的肩,顺后背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向下,收拢腰腹,其后连着枪套和四柄泛着银光的西洋剑。

      通讯兵起身行了个军礼。

      “——武运昌隆。布拉德雷中佐阁下。”

      吩咐了句按计划行动;阿菲尔抬起窗户,整个人腰背如绷紧的弓,一脚踩上窗沿从藏身的小楼纵身跃下。

      右侧耳垂、青年细碎的鬓发下露着耳钉样的朱红小物;

      下个动作,在月光下比玛瑙更加色泽沉郁、表面光滑如打有某种油性物质的耳钉随主人的动作划出一道淡色的残影。
      士兵走到窗边儿,看青年在空中如豹猫般灵巧翻身,单手一勾楼体凸出的砖瓦做缓冲,很快坠入暗处没了踪影。

      待人离开,士兵重新坐回军用电台。这次接上的是东方司令部的信号。

      “这里是中央城。布拉德雷中佐开始行动。”

      夹在沙沙波动的电波里,格拉曼笑了声:“消息来得这么快,稍微照顾下老人家的身体嘛真是的。……可真是让人振奋。不管怎么说,万里长堤第一个蚁穴凿开的瞬间,能够见证的机会可不多。”

      万里长堤的、第一个蚁穴……吗?

      切掉连接;背对皎洁月光,格拉曼无表情地拽了拽胡子尖儿。

      究竟会有甘泉流出,亦或者放出大火烧身……嘛,思考将要掀起的浪潮可能掀起的水花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命题。他得不出答案。在真正公布前,也没有人能得出答案。

      ……

      姑且,让长着夸张獠牙的年轻人们去试探看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猎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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