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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金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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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雏一遍遍弄乱鲁班锁,殷情一遍遍解开,她在想法子和身体交流感情,让身体赶快把元神召唤回去。
她摸顾九雏的脸,顾九雏也伸手,要摸猫脸。
殷情闭上眼:就当是自摸。
她还是哆嗦了一下。
“走开,别……别伤害九雏!”八子攥着大扫帚,弱弱进来吼。
殷情跳到窗台外面。
“九雏,娘在这儿!”八子抱了抱她。
顾九雏面无表情。
八子叹气,因为顾九雏只有看到别人给她食物,才会高兴。她还会喊那些人妈妈,但不会喊自己。
殷情倒是悠闲,口里品评:“九雏,凤引九雏。好名字。”
名字是代号,但它蕴含品味。
八子认不认识这两个字都难说,肯定不是她取的。
她那死了的丈夫牌位在堂屋摆着,也死了好些年了。
来的时候看见顾金汤那屋的纸笔,估摸不差,应该是这顾金汤取的。
不过她感激这个八子,现在顾九雏身体圆润,都是这个八子的功劳,这妇人自己头发花白,又瘦得皮包骨,想是但凡有点吃的,也全都给了顾九雏吃。
但她的身子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殷情看着顾九雏。如果她一直不召唤自己怎么办,殷情也很头疼。
她至少有五十多年没头疼过了。
“打死人啦!”院里有人嚷嚷。
“插上门栓!”八子说完出去一看,是顾大家媳妇拿着铁楸,带着一干看好戏的进来了。
“寡妇杀人啦!”
那顾大的两个堂兄从门口抬着担架进来,担架上躺着顾大。两人往地上一放。
顾大脖子的血已经凝固,人却昏着,周围人指指点点:
“这还有没有天理?”
“就是啊,顾大惨得咧。”
殷情冷眼看着,她的力度分毫不差,不可能死人。
如果真要死人,那就是他找死。
顾大媳妇向八子伸出手:“五钱才能给他看这个伤,掏钱。”
全村人指着她:“伤成这样了,这不给钱不行。”
八子看见这阵仗,慌得泪流,“我……我怎么办,金汤啊,娘怎么办……”
村民甲说,“你让她拿钱,就算你占了这房子……也没有几钱呐。”
村民乙说,“她家最值钱的可不是房子。让她拿那个傻子抵吧。”
八子一听,立即挺直腰板,但声音还是没底气:“谁也不能带走九雏,九雏是我家金汤要娶的媳妇……”
顾九雏听话下床,光脚踩地去插门栓。这会儿听到声音,又愣愣地盯着纸糊的窗户,面容很沮丧。
殷情知道人的本能,危机的情绪来源于饥饿、寒冷、缺乏安全感,于是抬起前爪,直立起身,想给她个抱抱。
顾九雏嚎啕大哭。
殷情不懂:哪里错了?
“喵喵喵?”
外面依然在嚷,顾大媳妇说:“顾金汤走啦,你一个寡妇,守着一个只会张嘴吃饭的怎么活?还不如把顾九雏卖,不对,嫁给我堂兄。”
村民甲乙丙:“是啊是啊,就一个傻子嘛,何必伤和气?”
内里他们不敢提:还不是傻子太好看,巴巴的都想要,但家里都有了婆娘。
村子里谁敢娶小的,那非得被婆娘家打死,也不是没这先例。
八子弱弱地说:“我家金汤会回来娶她。”
顾大媳妇烦躁:“你怎么啥都不知道?修仙的都娶同修的女人,叫‘结道侣’,那种女人身上有灵气,两个人互相干那事能滋补,叫双/修。你家金汤不会要了!”
她往地上一坐:“你把顾九雏交出来,我就把我家顾大抬走,你要不干,顾大就躺在这儿,我看你怎么办!”
“这,这会死人的……”八子慌慌张张。
“顾大要是死你这儿了,你就等着蹲大狱去!”
蹲大狱,进去的人横死的横死,曝尸的曝尸……
“是野猫把他抓成这样,不是我,冤枉啊……”
殷情猫眉一皱。上一世十四岁多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也不过是每日枕着师父腿睡醒,修炼,再睡觉。日升月沉而已。
再仔细想想,不是只有十四岁之前如此,是直到飞升失败变成焦炭,都只是修炼和睡觉。
她从纸窗子里跳出去,看见顾大的手指微动,脚时不时也抖动,躺得很不耐烦。
时间长了,他手脚不动了,倒传来鼾声。
好烦。殷情喉咙发出一声低喘。“咕噜……”
猫烦躁和高兴都会发出这种声音。
一开始她就应该送这个顾大归西,只因为在佛寺浸淫了三天,沾染了对恶人无谓的慈悲。
她把爪子伸出来看了看,正尖,总得找点东西磨一磨。
八子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退守到卧房的门前,怕不是今天得被逼死在这门口。
村民们一口一个:“顾大要死了,顾家寡妇杀人咯。”
一双双狰狞面目看得生寒。
突然一抹银光飞进屋,擦着顾大媳妇的头发丝过去,蹭地插入土墙。
顾大媳妇脸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村民惶恐,转头看门口,都叫出声。
“顾……顾金汤?”
穿水色黑鹤长衫的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了那里。
顾大媳妇瘫在地上,村里看戏的瞬间跑了大半。
怎么修仙的跑回来了?
修仙的杀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是谁都懂的道理。
殷情的爪子还未伸出去,又收回来。
她站在窗台,瞧着少年这身衣服。
纤薄,飘逸,出尘脱俗。
三百年前她定下的服制。
再看墙上那剑,剑柄镶着黑色龙鳞。
三百年前她定下的教纹。
剑锋入泥墙两尺,剑柄微微震荡,不算稳固。
这少年不知是门下谁收的小弟子。
八子奔到她儿子身前,一把抱住,痛哭流涕:“金汤……娘不是做梦吧,真的把你盼回来了?”
“顾金汤,你,你不会是被赶出来了吧?”顾大的一个堂兄斗胆问。
顾金汤字字铿锵: “就算我被赶出来了,也学了两年的本事,取你性命如同儿戏。”
顾大另一个堂兄:“你,你不怕蹲大狱?”
顾金汤:“杀了你,我与娘和九雏远走高飞,绰绰有余。你不信问它!”
顾金汤剑眉一竖,指着墙上他那柄寒光带闪的剑。
顾大两个堂兄连滚带爬,弃担架逃跑。
顾大媳妇突然站起来,“但是你娘纵容野猫,把我家顾大伤成……”
顾大已从担架上跃起,奔出门外。
就剩顾大媳妇,屁股灌了铅站不起来,嘴唇颤得收不住。
话音还没落,顾金汤掷出好大一块碎银。
村里人除了压箱底的传家宝,谁见过这么大块的碎银子。
顾大媳妇的屁股都好了,蹦着接银子入怀,一边磕头一边退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不会真的是被赶出来了?”八子摸着儿的脸担忧。
顾金汤安抚她:“我们出山路过村子,允我回来看看。”
他想了想,“现在这状况,此地已待不下去。我得给娘和九雏换个地方。”
八子愣了愣,望向别处。
“娘,这猫……”顾金汤突然指着殷情问。
八子发呆半晌,转头过来,“啊?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一来就抓伤了顾大……”
顾金汤走到窗子旁,盯着殷情看:“那顾大是该抓。”
殷情深吸一口气,沉声严肃道:
“你知道,你面前是何人吗?”
顾金汤突然一笑,“这猫声音还挺萌。”
“哥哥!”顾九雏开了门,四脚扑到顾金汤身上。
顾金汤把她放下来,从身上取出一个乾坤袋,往出一倒,倾出几十件小玩意,堆成山一样。
顾九雏坐进玩具里,捡着自己玩。
顾金汤宠溺地看着她。
殷情心一沉,这身体是顾金汤的童养媳。
再过不久,顾九雏即将迎来两件大事,一是及笄,二是死亡。
上一世身体的阴邪气无法祛除,存放在阴墟的身体被冻起来,现在她重回人世,依然逃不过宿命。
而及笄就意味着……
八子沉默半天说:“我得守着你爹的坟,倒是九雏。你们俩也该圆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