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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炼妖塔位于长留山灵脉之外的一处的断壁悬崖上,山风凛冽扑面,偶尔夹杂着三两声夜枭厉啸。塔身暗如泼墨,高入云霄,钩出半轮玄月,无数轮回往事。
      白子画(二)仰望夜天,弦月周边泛着淡淡风晕,隐现绯红。忽如其来心潮如涛,他皱眉掐指暗暗算来,无论紫微斗数,先天卦象,还是风水五行,都指向一个结果------花千骨的命数变了!然究竟是好是歹,却一点迹象都没有。
      望着凄凄夜色,他忽然感到眼前炼妖塔在微微晃动,不!是他的身子在不由自主的轻颤,双眼都有些许的朦胧。为什么?他觉得小骨已离他渐行渐远,渐渐模糊不清……
      心遽然一痛,神识一下子难以自控,指尖的命数瞬间紊乱。
      相由心生,小骨一定出事了!
      身影忽然一闪而没,片刻后白子画便现身在,炼妖塔生门之前。两扇黝黑的铜门常年敞开,犹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门内黑沉沉深不见底,唯有一团团冰寒、阴冷的烟雾凝而不散。
      “尊上,请留步!”
      白眉两尺长的桃翁,抛开从不离手的拐杖,和一群须发皆白的长留耆宿,颤巍巍团团围住白子画,打躬作揖苦苦哀求。眼前这些老仙翁都是在长留山上,眼看着白子画一点点长大,手把手教过他写字,带他御剑遨游东海,帮他精挑细选童剑……
      “你们让开!”
      白子画反手持剑,负于身后,双瞳平静如水,全无分毫波动,一步一步向前炼妖塔生门走去,坚定不移!
      桃翁急得老泪纵横,保持和白子画半寸之距,亦步亦趋,一路苦劝道: “尊上,炼妖塔有夺天地造化之功,焚万物于无形之中。这道生门只留给妖族进入,其它众生无论仙、魔、人、鬼都无法通过。尊上若想凭借十重天功力硬闯,不惜耗损千年之仙躯,可是就算过了生门,您的元神也闯不出死门。”
      “尊上,且听老朽一言。花千骨误入炼妖塔,已成无可挽回之事实,她若是能全身而退,尊上只需耐心静待佳音,她若是已遇不测,尊上就算舍身入塔,也于事无补。何必枉送性命,而弃长留、天下而不顾。”
      “尊上三思!”
      这些道理,白子画又怎会不知,他日夜徘徊在炼妖塔下,不敢擅入,就是怕自己情急之下一入生门,而小骨却安然从死门出来了。
      然此时此刻,又有何人能了解,白子画内心的煎熬,何止是担忧,简直就是痛心疾首的悔恨。命中注定,花千骨本不该绝于炼妖塔,但他却瞒天过海,悄悄做下了一个不齿于他人道的改变。为之为逆天改命,争一线机缘,却不料,小骨的命数不算最坏,变得更坏!
      小骨,是我害了你,害你深陷炼妖塔,不得其门而出。
      不过别怕!我这就进来来陪你,刀山火海,有我陪着你!
      “再不走开!休怪我无情!”
      白子画轻叱一声,一顿足若万钧坠下,将一群纠缠不清的长留仙翁们轻轻荡开!
      生门入口就在百丈之外,日夜镇守于此的魔严早已察觉,肃然凝立当道,横剑就颈,怒目圆嗔道:
      “子画,你若执意如此,我自知无法阻拦,不如你就踏着我尸体进去好了!”
      白子画面若霜寒,也不见有何举动,百丈距离转眼即至,魔严刚将手中青天剑举起,白子画已在他面前站定。
      横霜与青天剑电火一瞬间,刹那交织后,轰的一声分开!魔严身不由起地向前飞出,直撞入前面的一群白发长须寿星堆里,接连将十数位老仙翁撞得人仰马翻,半天爬不起来。魔严几个踉跄,这才勉强稳住身形,然他唇边嘴角,早已渗出点点血丝。
      “子画!”
      师兄弟千年,这还是白子画第一次对他真的动手,出手还如此之重,魔严内心何止是震惊,一片冰凉。白子画转过身来,坦然迎上魔严惊疑不定的眸光,脸上则如千年冰封,根本看不出心中的喜怒哀乐,就连黑洞般炯炯的双瞳也凝固了一般。淡然道:
      “师兄,我要去救她,长留以后就交给你了,重任在肩,请师兄不要轻易言死,自少不必为了劝阻我而死。”
      说罢,他转身缓步向炼妖塔生门行去。
      魔严冲着他背影吼道:“为他人作嫁衣裳,你值得吗?”
      此言一出,魔严一下子心虚了,是不是言重了!第二元神这个秘密,他怎会不知,只是一直守口如瓶,假装不知而已。因为他一直告诉自己,两个师弟是一个人,要以平常心一视同仁对待。但是私心里,他是偏心眼前这一尊多一点,这一尊才是他理想的掌门师弟,理智、镇定、威严、怀柔、仁慈、霸气……那一尊有的,这一尊一样不缺,但最重要的是,那一尊心心念念的花千骨,不纠缠这一尊!
      唯有断情绝义的白子画,才能保长留千年万年兴旺不衰!
      白子画幽幽一叹,心口仿佛被猛地戳了一刀,滴着血,流着泪,脚下的步伐丝毫不乱。头也不回,冷然道: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
      天命在我,未用尽最后一份力,怎可轻言放弃!
      魔严举手指向白子画的背影,泪如雨下,痛不欲生!那一尊为了个花千骨,远走天涯生死不明,还以为这一尊总该吃一堑长一智,却比那一尊还要执迷不误。冤孽啊!天下女人都死绝了吗?你们干嘛非盯着一个花千骨抢,那孽障究竟有什么好,把你们一个个迷得失了魂魄,少了她你们就都活不下去了……
      可花千骨若是活蹦乱跳从炼妖塔里出来了,你们俩个准备怎么办?还能一起娶了她不成?
      长留诸仙正望这白子画坚定的背影,彷徨不定之际,一直蹲守的炼妖塔角落不显眼处的小东方,迷迷糊糊惊醒过来。睁开眼一见白子画,登时足下生风,飞扑在他跟前,贴身跪下道:
      “不要去!”
      白子画先是一怔,皱起眉来轻斥道:
      “走开,这里没你的事!”
      东方不但不退缩,反而扯住他的袍角,抬头看着白子画道:
      “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所有罪责应该由我一人来承担。只是我在生门入口苦研多日,却怎么也进不去,思来想去,大概唯有三味真火,才能够抵挡入口出的鸿焰。不如,用三昧真火把我周身包裹起来,先送我进炼妖塔去一试,如若不成功,再做它想!”
      情真而意切,白子画幽幽长叹,自然知道其言非虚,却摇头道:
      “你所做的一切,虽然都是为了你自己,但并未触犯任何天条律法,问心无愧就好,何来罪与罚。而我自己做的,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贪念,结果,却把她推入了无底深渊,生死不明。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回去吧!”
      东方眼中一暗,突然悲从心起,一下子环抱住白子画的腿,哭道:
      “要去就带我一起进去!不要留我一个人在外面!”
      白子画已经极不耐烦,皱眉连声喝斥:“松开!”
      东方却死死抱住他不放。唯有失去过,才知道珍惜,这一世的东方年纪尚幼,未能体会到上一世的情爱纠葛,却切切实实感受过丧亲之痛。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他,刚得到,没来得享受片刻温馨,又要失去。不要!我死也不要!
      东方虽然出身异朽阁,但在长留只是一个杂役弟子,年幼人微言轻,何来如此大胆?再说,以长留上仙白子画之孤傲清远,除了他心爱的花千骨,连幽若都不敢随便碰触他的身体,更何况是他数来不喜的异朽阁东方。众人一边暗自庆幸终于有人出头拉住了白子画,一边又免不了都小东方捏把汗,生怕白子画举手轻轻一弹指,就把他当蝇虫给弹飞出九天之外去。
      白子画渐显窘迫无奈,心一横,眸光顿时变得冰冷似铁,咬牙低声恨道:
      “东方,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自作多情!滚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东方脸上青红不定,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怔怔地松开了手。

      仙乐细飘,钎云流转,渐行渐近……长留上仙白子画接旨!
      九重天阙,祥云深处,两头彩凤拖着长长的尾羽,徐徐飞来,一左一右栖息在长留山大殿之顶。
      紧接着鼓乐齐鸣下,一条丈宽天花祥云之路,从天际直达长留仙山,先走出两队金甲神人执戟悬鞭,紧接着两队镇天元帅持铣拥旄,再是九耀星官、十洲三岛仙翁、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河汉群神……
      顷刻之间,有资格在天庭大朝会上,占一席之地的诸天仙人,井然有序罗列于前!
      白子画(二)遽然凝定炼妖塔前,缓缓转过身来,长发无风自动,眉心间天目更是亮起一点七彩虹光!
      对长留尊上下旨意,天庭意欲何为?
      此时,白子画面若凝霜,含威不发,暂把任性放过一边,先处理完天庭的无端挑畔。情归情,政归政,长留的尊上从来不会应私而废公,只要他还在位一日,长留之威势一日不减。长留诸仙也全都宁静下来,个个双手笼于袖中,静观其变。
      长留尊上的身份不逊于持国太子,尊容无比,但以仙界品秩而论,还是属于臣下,需要摆香案跪接天庭玉旨。白子画连大朝会都只派个徒孙前去,怎会在长留地界,去与天庭续什么君臣之礼。
      白子画回眸四顾寻找笙箫默未果,一般天庭相关的事宜,都由儒尊负责,这才察觉近日来都不见他的身影。踌躇间,钦天御使双手高捧一道玉旨,施施然已经来到白子画面前。谙熟仙界形势,钦天御使出奇的谦恭有礼,并不展开玉旨宣读,命身边的副使代他捧着,自己先向白子画躬身一礼,朗声道:
      “尊上,下官乃钦天御使云先,奉天承运,特来向尊上通报大婚之良辰吉时。”
      白子画微微躬身还礼,不知所谓,一时想不起来天庭最近有什么人婚嫁,值得特意遣使前来通知他。皱起眉来,道:
      “有劳仙使,天庭贵戚大婚,长留自当随礼,请与世尊商议便可。”
      云先使者微微一笑,继续朗声道:
      “长留尊上白子画上仙,乃天人之运,十六岁一小变,百年中变,千载大变,三大变为一纪,一纪应一劫,劫后有红鸾星入命宫,此其大数也,星辰可仰,应验无爽。五月初五午时大婚,客星出天廷,有旨令,酉时礼成,化禄照入夫妻宫。逾时则大凶,主孤雁失群,百年孤独…… ”
      白子画大惊失色,再不复往日从容,责问道:
      “五月初五,就是今日!酉时礼成,逾时大凶!此刻已过午时!为何早不来告之?”
      云先使者不解地望着白子画,觉得有些奇异,道:
      “尊上,喜帖是由瑶池青鸟传递,不会有错,如今天上各门各派都已经知晓,长留早该有所准备才是?”
      白子画疑惑地转头看向魔严,魔严也甚是诧异,转头看向九阁诸位长老,长老们回望各自的弟子们,一层层往下追究,个个面面相觑,摇头表示不知。唯有绝情殿杂役弟子孟光庭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静若处子,缄默不语。
      云先使者忙又解释道:“大婚之日的吉时,玉旨本该早下,只是九重天三十六位钦天星官,奉玉帝旨意,推衍七日七夜,幸不辱命,今早才刚推衍出来。”
      九重天三十六位钦天星官齐出,七日七夜,需要付出何等代价?别说推衍一个上仙的良辰吉时,就算是推算天帝之劫数,也绰绰有余。白子画自知其中必有刻意拖延,但如今不是追究之时,暗自皱眉思忖:
      那就是说,他与小骨的一线机缘,就在今日,时辰绝对不会错,可是小骨不在,误了吉时,孤雁失群、百年孤独的就是他一人。
      怎会如此不凑巧?
      白子画略一沉吟,凛然问道:
      “笙箫默何在?”
      一直守护在炼妖塔旁的火夕,忙出列禀报:
      “近日我师父一直在闭关,幽若和青罗在为他护法。”
      白子画冰沉着脸,他已经想起了自己的疏漏何在,只是太了解师弟笙箫默的性情,相信他永远都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却忘了笙箫默也是另一个的师弟,永远都不会做对不起另一位的事。
      如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姻缘,炼妖塔不能进。可怎么通知小骨出来呢?犹豫间,白子画清冷的眸光,缓缓停留在了东方身上……
      东方猛地一个机灵,怯生生地道:“尊上,其实不用您亲自进炼妖塔,横霜剑灵属于妖族……啊哟”突然,屁*股上不知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东方立即闭嘴不言。
      此时,桃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出列,躬身道:“尊上,老朽活了近万年了,未能提长留树下多少人才,可怎么也要为长留留住尊上。老朽愿意闯一闯这炼妖塔,我这把老骨头,其实住哪儿都一样。”
      “不,不。”白子画苦笑劝道:“桃翁不必如此冒险,一定还有其它办法。不若,大家都先回长留大殿,从长计议。”
      “掌门师兄!”
      正闹得不可开交只是,笙箫默终于现身炼妖塔前,双目通红,神情疲惫。可还是开心地孩童般笑道:
      “师兄,我算出来了,我终于算出来了,五月初五酉时大吉!”
      白子画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冷冷道:
      “有劳了!”
      见白子画面无喜色,笙箫默甚为不解,他虽知这位掌门师兄的为人,一向喜怒不显于色,可事关花千骨他总有有些异样的神情。小心问道:
      “师兄难道对我的先天卦象没信心吗?”
      白子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
      “你先天卦象当然准,和九重天的钦天星官一样的准。”
      笙箫默听了更加摸不着头脑,火夕忙上前把前后因缘告之。笙箫默低下头来,默默自语道:
      “真的那么巧吗?都是五月初五酉时。掌门师兄千载难逢的吉时,和花千骨走出炼妖塔,居然是同一个时辰,看来他们俩还真的是天造地设一对。”
      白子画已带着众人走远,隐隐听到笙箫默的喃喃自语,猛地一怔,飞身回来抓紧了他的手,急问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啊”笙箫默茫然解释道:“我算出花千骨五月初五酉时,可脱受困炼妖塔之灾,本想急忙来告诉师兄,不用在担心了,没想到你们都知道了。”
      一下子,百炼钢成绕指柔,三江冰雪化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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