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睡啊》大雨务

9、妖

　　“翻手。”女子命令道。
　　眼前的人照做了，召来一片云彩。
　　“覆手。”女子继续命令。
　　眼前的人继续照做，于是她召来的云彩便开始下起雨来，渐渐湿润了女子脚边那块草地。

　　“很好，”见此，女子开心地拍了下手，对她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美人说，“幸好有你这云妖精在身边，要不然我辛辛苦苦种下的仙草可是要被这大旱的天给折腾没了。”
　　美人没说话，只是见草地有了足够的水分，便挥挥手消去了那朵下雨的云。

　　女子见此，“诶诶”地叫起来，“怎么就把它给散去了？我还打算用它洗澡呢。”
　　“……”美人闻言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往屋里走去了。
　　女子见了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脾气这么大，”，却也没再说要用她的云给自己洗澡的话，兀自蹲下去打理她的仙草去了。

　　女子是只花妖，如今不过两百年修为。
　　在妖界中，花妖素来地位低下，绝大部分会沦落为其他妖怪的玩物。而像她这种修为低，面貌长得又好的，在刚成型的时候，就已经有大妖盯上她了。
　　可是盯上她的妖很多，却从未有人得逞过。
　　原因无他，女子自成型的那天起，她的身边便永远不缺那个能呼云唤雨的云妖的身影。

　　云原来也能修炼成妖怪？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可这事偏偏现在就发生了，不但发生了，还一心护“主”，不肯让任何人伤害到女子半根毫毛——哪怕对方是近万年修为的妖王也是如此。

　　惹到妖王纯属意外。不小心吃了妖王的七彩仙草后，女子吓得变成原型藏匿在花海中。
　　妖王拂拂手袖，一团妖火便开始吞噬花海，速度极快到让女子以为自己这辈子的妖生下一秒就要到了尽头。
　　可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变色。

　　原是万里无云的湛蓝，但不过眨眼间便凝聚出一片一望无际，好似沉重得要压下来的乌云来。
　　紧接着，那片乌云下起了倾盆大雨，噗呲一声便浇灭了妖王的妖火。

　　“没事了。”女子头顶传来一声温柔至极的安慰。
　　她睁开眼，隐约看到美人额头上好似有什么东西。
　　但等到她细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走吧。”美人开口道。
　　女子闻言连忙去看妖王所在的方向，却发现妖王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她以为妖王这是善心大发要放自己一马，连忙拉着美人逃到了人间。

　　人间中净土很少，最终好不容易找到一小块，却常年干旱。
　　但好在自己身边跟着一只云妖。

　　女子在这块净土旁用藤蔓造了间屋子，跟美人住了下来。
　　一年又一年，种的草长了一批又一批，却没有一株长成仙草。

　　女子愁眉苦脸了三年后，美人问：“不好吃？”
　　…………
　　自己虽然是花妖，但也不是吃草的！

　　女子说了自己想种出七彩仙草想法，然后叹气，“看来想要用凡草种出来仙草果然是痴心妄想啊。”
　　美人点了点头。
　　女子：“……安慰我一下不行吗！”
　　美人点了点头。
　　女子气呼呼地走了。

　　但是当晚，她整理草地的时候，发现了一株仙草。
　　听着屋外开心得哇哇大叫的声音，屋内的美人笑得柔和了眼角。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
　　有了两百年修为的女子整理草地的速度越来越快。

　　往常她整理完便会回屋跟美人一起喝茶，但今天她整理完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有了一个不速之客。
　　“怪不得天天都能闻到一股香味呢，原来是你这家伙种的仙草的味道啊。”
　　说话的是一只石头怪。
　　他修为过百年，已经能化出人形，是一个俊秀的青年。

　　女子见了他，连忙在手中化出一条藤鞭来，说：“敢打我仙草的主意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青年笑嘻嘻地看着她，“对我来说，能化人形出去玩就已经足够了，吃不吃仙草无所谓。”
　　女子闻言一愣，“那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出去玩呀。”
　　女子拒绝了，青年也不介意，说了句“那下次再见”就离开了。

　　而后几天，他每天都来找女子，而且每次都送给她人间的玩意，给她讲他在外面玩的时候遇到的趣事。
　　女子越发心动，终于有一天，她对美人说：“我想出去玩。”
　　美人没有说话，她清楚石头怪不是女子的对手，但指不定人间有其他比女子修为高的妖怪，因此她给了女子一枚玉，然后说：“去吧。”
　　女子拿着玉，“你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美人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为什么呀？”
　　“……我怕想到以前的事。”
　　女子不解，但也没多问，开心地出去玩了。

　　而一出去见识到人间的乐趣所在就有些食髓知味了，于是没多久，女子就又出去了。
　　渐渐的，她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
　　一开始是夜不归宿，后来是两天才回来，再后来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而到了现在，一年也见不到她几次了。

　　她不在，美人只好帮她整理着那片草地。
　　一开始遇到什么情况都会书信给女子知道，但后来遇到的次数多了，美人自己也知道怎么处理，便很少再给过书信。

　　时间又过了几十年。
　　突然有一天，女子浑身是伤地出现了。

　　美人素来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慌乱，但很快却又散了去，徒留几分悲伤。
　　她上前抱住女子，“谁伤的你？”
　　“我遇到了一只大妖怪。”女子咳嗽了几声。
　　美人垂下眼眸，“我们得离开这里？”
　　女子摇了摇头，说：“你杀了他就行。”
　　美人没有说话。
　　女子定定地看着她。
　　美人闭上眼，点了点头。

　　而后这种情况越来越多，向美人复仇的妖也层出不穷。
　　但女子从未从美人口中听过这件事，还是无意间她自己发现的。

　　“为什么不杀了他？”
　　亲眼目睹美人把来向她复仇的妖赶跑后，女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美人没说话，只是召来一片云朵给草地降雨，然后回屋去了。
　　而女子则看着明显少了一大片的草地，眸中不禁起了怀疑。

　　这次过后，女子又住了回来。
　　除了降雨的时候需要美人帮忙，其他的事她都亲自动手。
　　理所当然的，所有成熟的仙草都入了她的囊中。

　　女子问美人要不要也要食用仙草。
　　美人摇了摇头。
　　女子笑，“哪有妖不希望增长自己的修为的？”
　　美人没有说话。
　　女子冷下脸，说：“也是，你藏起来的那部分，足够你吃了。”
　　美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颗用仙草制成的丹药来递给她。

　　女子僵住了。
　　而这时，美人开口了。
　　她说：“我已经帮你铲除了所有反对你的人……你可以放心地在人间当你的妖王了。”
　　女子身子一颤，“你知道？”
　　美人点了点头，“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我送你的玉，会保护你。”而她也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
　　“你既然知道我一直在骗你，为何……”女子看着美人，眸中是深深的不解。
　　美人冲她笑了笑，恍惚间仿佛天地都为之失色。
　　她说：“我喜欢你。”

　　说了喜欢后，美人没再出现了。
　　女子留在人间争夺妖王之位，在最后坐上位置时，有一个很信任的心腹却突然对她动手。
　　这事发生得太过出乎女子的意料，以至于她没反应过来，几乎以为心腹会得手。
　　可正如美人所说，她送她的玉能保护她。
　　而这是第一次，美人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没有出现。

　　时光荏苒，百年后，女子回到妖界。
　　曾经跟她有过过节的妖王见了她，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说：“你现在才来可是晚了。”
　　“什么晚不晚的？”女子不明其意。
　　妖王见她的疑惑不似作假，顿时恍悟过来嗤笑一声，说：“她待你着实算是真心了，为了一段前世未尽之缘，竟然瞒你这么久。”
　　闻言女子心狠狠一颤，虽然妖王没说“她”是谁，但她却知道那个人是谁。

　　女子急问：“什么意思？”
　　“百年前，诛仙阵在妖界上空召开，一龙女私自降雨，盗了仙草，又犯了杀戒，最后罚她散去仙体。”
　　“……散去仙体？”
　　“不错，但她是龙，仙体自古以来便有。这次怕是得被抽去龙筋了。龙没了龙筋，怎么活得下来？”
　　“……”
　　女子说不出话来，脑中满满的都是美人的容貌。

　　当晚，女子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是一个平凡的人类，与恋人之间的感情亲密无间。
　　但最后她们之间的事被发现了。

　　恋人被押回海中，自己则被乱棍打死扔在海边。
　　在自己的尸体躺在海滩上的时候，海上风起云涌，翻滚起巨浪。
　　恋人回到海滩上，用颤抖的双手抱起自己的尸体。
　　一边流着泪亲吻自己的额头，一边温柔至极地说着熟悉的话。

　　“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