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记者》陈未翎w

5、消失的新娘

　　余佳佳死了。

　　她选择了直播自杀，用一根网线连通数以万计的群众，让他们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逝去。

　　而这其中，未必没有报复的心理。

　　但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样东西，只有她自己从高处坠落而跌得残破的躯体。

　　殷红的血液像一朵鲜艳的花，染红了水泥地，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入地面，她不再乌黑的长发散开在地上，年轻又漂亮的脸庞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稀巴烂，让人无法再认出那张面孔生前的模样。

　　因为她的自杀是在网络上同步直播，并且她坠落的那栋大楼是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方，所以媒体在警方出了通报之后，迫不及待跑去试图挖掘出这起自杀事件的背后故事。

　　妙龄女子为何会选择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总有好事的人想知道背后隐藏着什么。

　　七拼八凑出来的“真相”也许并不真实，但是却也能将事情的部分内容还原出来。

　　尸检报告上写得清楚——余佳佳怀孕了。

　　而经过好一番折腾的媒体将余佳佳父亲的只言片语发出来的时候，人们终于恍然大悟。

　　本就饱受流言折磨的少女终日闭门不出，她内心痛苦万分却只能以泪洗面，然而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正是她无意中查出来的怀孕事实，还有父亲口中那所谓为她好的言论。

　　父亲认为，她既然已经怀孕，最好的结果就是重回那个偏僻闭塞的小山村，和她的“丈夫”继续过日子。

　　而这观点也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他们一致认为：不论当初事情真相为何，但余佳佳的名声已经臭了，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不会有人再愿意娶她，更何况她还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既然已经有了共同的孩子，那就代表着她要担负起那个男人家的血脉传承，千错万错孩子无错，大家都相信余佳佳如果肯低头回去，那个男人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对待她的。

　　但余佳佳本人似乎并不愿意。

　　不但不愿意，她对于被要求回去这件事，还产生了强大的抗拒心理。

　　她把自己锁在屋内，声称如果父亲一定要她回去不让她把孩子拿掉，那她就绝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和这个孩子一起饿死。

　　余佳佳的父亲好像完全不理解自己女儿的这个想法，访谈中，他满脸不可置信，提到这件事，他便拍着大腿直喊荒唐。

　　荒唐！荒唐！

　　什么样的女人才会生出这般歹毒的心思？竟然会想到要将自己腹中的孩子拿掉也不愿意生他出来？

　　大众的声音好像都是向着余佳佳父亲的，他们一样不能理解——不是说母爱最伟大吗？一个女人当了母亲，难道不会因此自豪骄傲？

　　所以，余佳佳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在知道不能拿掉孩子之后，竟然选择跳楼自杀？

　　访谈的最后，余佳佳父亲一脸痛心，他抹着眼泪懊悔自己没有看好女儿，如果当初没有让她成功溜出家门，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当然，也有人持有不同意见。

　　他们认为，让余佳佳怀孕的这个事件本身就是一桩违背了她自身意愿的人口贩卖案件，这种事情不但违法，在道德上也应该受到谴责。

　　不单单如此，他们更认为，能够怀孕生子是一个女人得天独厚的能力，但这不是义务，余佳佳想要拿掉肚子里的孩子无可厚非，因为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就算勉强生下来，也不会被母亲喜欢。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让所有人都为难呢？

　　更何况现在，这个孩子反而成了害死余佳佳的因素之一，像这样的情况，怎么能不让人心痛？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当两种观点相撞的时候，产生争执是必然事件——所以原本已经稍微平息一些热度的网络上，再次展开了新一波骂战。

　　持不同观点的双方在你来我往的掐架中掐没了理智，任何有关余佳佳事件的新闻下，脏话粗口满天飞，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一片。

　　这时候，反而没有人再去认真关注一下事件本身了。

　　余佳佳的生命就结束在风和日丽的那一天，惋惜和痛心也不过维持了短短一些时日。

　　她将很快被健忘的人们忘记。

　　毕竟她再怎么年轻漂亮，也已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了。

　　*

　　而在千里之外的小县城里。

　　裴宗书还留在那里，没有离开。

　　所谓——受害者有罪论。

　　裴宗书对这六个字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欺软怕硬欺凌弱小这一“传统美德”自古就有，不管是哪个地方哪个国家，大家总是会下意识去挑最软的柿子捏，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一切不满。

　　裴宗书不知道欺负一个比自己弱小的人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快感，因为他从来没有亲自这样做过。

　　但他可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这种套路老祖宗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借刀杀人。

　　即便那个被杀的人同他无冤无仇。

　　裴宗书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弹窗看了一会儿，沉默等着屏幕自动熄灭，然后自嘲似的笑了笑，随手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到底也算是掀起波澜的源头，余佳佳的死讯被媒体在网上好一番报道，大家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表达了对一个年轻生命就这样逝去的同情之后——

　　也就没有然后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没有人会特别在意一个陌生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看到这条新闻之后，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又在他脑中响起。

　　“这就是你要的成功吗？”

　　“踩在无辜者的身上往上爬，把他们当做你获取名和利的踏脚石，用沾满鲜血的馒头来填饱你的肚子——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话说得很重，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的裴宗书忍不住抖了一下。

　　半晌后，他皮笑肉不笑地咧嘴，轻哼一声道：“我要是那个刽子手，你就是在一旁递刀的帮凶……”

　　他抬手扶额，有些感叹似的长长吁了一口气，“都这种时候了，再说这些还有意思吗？你是来辅助我圆梦的，别装什么道德小标杆来指责我，好像这个计划不是你定的一样。”

　　听他嗤笑，系统沉默了一秒，“这是按照你心里的标准指定的计划，帮凶和罪魁祸首到底还是不一样。”

　　“你少来。”

　　裴宗书抖了抖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盯着天花板无声笑了笑，这才继续沉声道：“摸着良心说，确实是我对不起她，但有时候，牺牲是必要的……牺牲一个人幸福千万家，用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换另一个人光明的未来，你倒是说说哪个比较重要？”

　　他将手掌贴在眼上，让周围重新黑暗下去，接着轻声道：“这是每个正常人都会做的决定。”

　　所以……

　　他没有做错。

　　说完那句话之后，系统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裴宗书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又翻身爬起来去摸衣兜里的烟。

　　烟草苦涩而又辛辣，裴宗书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忍住了差点冲出喉咙的咳嗽声，握拳抵住嘴唇清了清嗓子，白色的烟雾从他唇缝中呼出。

　　这个小县城里贩卖的香烟没有他抽惯了的那个牌子，但烟瘾很大的他暂时不能离开这里，没办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勉强忍下了这劣质香烟的味道。

　　抽完一支烟，裴宗书反而更加烦躁了，莫名有种烦闷的感觉包裹着他，就像是心头被压上了一块石头似的，让人浑身难受。

　　虽然他不停告诉自己，余佳佳的死是她的个人选择，可是那种令人抓狂的烦躁让他无法静下心来，连安静在沙发上躺一会儿都做不到。

　　他抓了抓头发，有些气闷地坐了起来，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脑内叮咚一声——系统的提示再次响起。

　　【三十万奖励已到账，请宿主查收】

　　裴宗书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捞过手机，解锁后打开了手机银行，查看自己的账户余额。

　　宾馆的网速有些差，余额查询界面刷新了好一会儿才成功显示出来，裴宗书盯着上头忽然多出来的好几个零发了会儿呆，欣喜的感觉瞬间压过了烦闷。

　　他喘了口气抬头盯着天花板，把手机紧紧握在手中，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向系统提问道：“我下个任务是什么？”

　　系统的声音依旧是万分冷漠——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第一个任务，请再接再厉】

　　【第二任务开启】

　　【任务名称：杀夫的少女】

　　【主要攻略人物：华倩】

　　【任务评级：A】

　　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蓝色方块，上头清清楚楚挂着接下来他要去做的任务。

　　裴宗书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警局中碰到的那个故作冷漠的少女，还有他听到的从少女口中讲出那关键性话语——

　　“警/察叔叔，我昨天才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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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首歌
【崔开潮 - 声声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