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宕小姐 寻找甜蜜的安睡》关*熙

3、「ESCAPE华灯初上」

　　嘉里你这家伙我给我找麻烦能死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见到赤须的人就是我，她不可能不明白。真是无法原谅这个鲁莽的女人。
　　而摆在我赤裸裸的现实就是，赤须明天就到这里来，来看一个以前被他抛弃了的女人，这不是挖苦我这是什么？
　　所以我必须在他到达这里之前逃走。对啊，爱宕津应该是骄傲的。以前自己的那些棱角都去了哪里呢？难道是在这段狼狈的日子中给磨平了么？……想到这里我的脊背忽然一阵发颤，时间竟然可以将人改变这么多。
　　刚才卡乐也打来电话，说晚上会来陪我。困倦呐还是困倦，我翻了备用的药出来塞进嘴里，这个时候是别再指望能伴随着烈酒下咽了。之后便拉起被子，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的情况下倒头就睡。

　　睡醒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卡乐体贴地留了纸条，说是还有COSPLAY的服装要准备，下午再来看我。背后还有附言：津姐要快些好起来，家里都被那几个男人搞破破烂烂了。
　　我实在是被这可爱的孩子给击败了，忍不住笑起来。
　　换好了衣服，将头发简单地扎起来。唉我果真是瘦了好多啊。
　　在纸条空白处写了些话——
　　给VANISH的各位：抱歉我出去一下，不要找我，也不必担心，很快回来——BY：津。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我将MP3的耳机塞进耳朵里，抱起膝盖，埋头静静地呆了一会儿。
　　不知是巧合抑或别的，正在放的，竟是赤须迷恋着的《Drain Away》。嘈杂的音乐与安静的病房，强烈地反差。

　　因为没地方可去，所以打算在外面逛到晚上再回去。虽然全身翻出来还是当日所剩的八块钱，但是坐地铁的钱还是有的。
　　更巧的是，碰上一个也同叫VANISH的乐队在一家剧院免费演出，由于没什么名气，来看的人寥寥无几。当时只是想着去消磨时间，却完全没有想到随意的听一听后，那种所受的震撼程度。完全没有想到。
　　啊，现在想起来，那是怎样震撼的场景啊。
　　不同于常人的，发自灵魂的嘶吼，赤裸裸地甚至让人感到害怕。当时我只是呆呆地站在台下，听着听着便跟着哭泣起来了。
　　谢幕时，那年轻的主唱只说了一句话——
　　献给正在逃避自己的心的人们。

　　重新踏上王府井的街道，嘈杂的街头，让就恍惚一下子以为，这竟是多年前我与赤须所在的南京路。可如今再踏上这样喧闹的街道时，我却是在躲避着赤须。如此巨大的变化。
　　也同时给嘉里发去了信息——
　　看了一场FREE LIVE，看到哭泣。
　　恐怕嘉里以为是DVD刻录下来的LIVE，便没有起疑，只是问——需要我么？
　　——没事。嘉里，你说，我是正在逃避自己心的人么？
　　——自从选择来北京你就已经在逃避了。
　　——怎么感觉这样一说来我是如此的悲哀呀。
　　——但是既然已经选择生活在这里就不要再回头了，别做反复无常的人。对了，赤须一会儿就到病院，你呆在那儿哪儿别去。
　　——好的。
　　回完这条信息后，我想也不想地卸掉手机后盖拔出SIM卡。
　　将略微紧张的肩缓缓松下去，在这步行商业街上走了一会儿，就非常恼火地感到——没钱却来逛街真是件让人无法忍受的事，甚至连音像店的摇滚乐队卡带都买不起呀。
　　非常沮丧。
　　出了王府井大街，一路闲逛到大栅栏，在一条人少的胡同里买了份茶水，坐在那里和卖茶水的老头儿一直胡聊到傍晚。
　　计算着赤须应该已经耗尽了耐心，但我想，回去之前应去三里屯看看。
　　小时候就希望来三里屯看看呀，充满了灯光的夜晚，闪烁着光亮的舞台，风格各异的乐队。
　　其实我想要看的这些，上海也便都能看到。甚至比北京的更多。但是年幼时一定要来这里看看的执着，是永远无法拔去的，重要的希望。
　　除去乘地铁和买茶水的钱，以往的八块钱，如今还剩下五块。
　　嗯，如果还是乘地铁去那里，再乘地铁回病院去，起码还可剩下一块钱。够用的。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想想看自己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枚硬币的凄惨模样，便更加沮丧了。
　　而且啊……啊啊啊，我的午饭和晚饭还都没有吃呀！

　　病房是空荡荡的。
　　“她还没有回来。”赤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沉着嗓音，对再度打电话来询问的嘉里如是说道。
　　“……她，最多也只剩下几块钱了。会去哪儿呢？”嘉里也非常着急，身无分文的家伙一整天跑没影儿这不让人担心怎么可能！？
　　“她是真的不愿见我吧。”赤须依旧持着低低的嗓音，“我知道，她不可能原谅我的。她有她特殊的骄傲，不可能再回头了。”
　　“不是的，津她只是碍于自尊心。她还是爱你的。”嘉里安慰着赤须，“其实我也很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要来的事事先跟她说的。”
　　“即便不说，她看到我也会甩开我跑掉吧。”赤须说，“是我那时候对不起她……”
　　“你离开她之后，她有不得不服用药物才能睡着了。而且比以前吃得要多，还必须就着烈性的洋酒吞下去。即使这样，还是只能浅浅地睡着，周围一有动静马上就会醒过来。”嘉里深深深深地叹气，“在睡梦中这样晕过去也不是第一次了。”
　　“……”
　　“不是她折磨自己，是她不能没有你。一旦没有你，她就只能像这样——行尸走肉。”
　　电话这边的男人近似哽咽了。
　　“所以说，赤须，求你找到她……别让她再这样痛苦下去了。”嘉里的眼泪也簌簌地滑落。

　　十五分钟以后，三里屯的街上出现了一个叫做赤须的男子。他记得津曾说过以后一定要来三里屯看看。而在这样的深夜，津也只能在这里了吧。
　　保佑我找到她。赤须双手合十，深深地吸了口气：“因为我爱她。”

　　与此同时，洲田、北池与卡乐也在各种喧闹的街头寻找着津。
　　该说什么呢？洲田当时接到卡乐的电话，说津姐不见了，连COS的衣服的没来得及换丢下工作就和同样担心着津的北池跑出来找人了。
　　虽然荒木和清灯也表示要来，但是丢下的一大堆器材总要有两个人给抬回家去。于是他们只好作罢。
　　“到底去哪儿了？”北池几乎在灯光满满的西单转昏了头，“啊啊，小津！”
　　“嘉里来电话了。”卡乐摆手示意跑在前面的洲田和北池停下来。
　　“喂？嘉里么？找到津姐了没有？”卡乐几乎是吼过去的。
　　嘉里也急得语无伦次：“还没，不过你们先去三里屯找找吧。赤须说应该在那边。”
　　“什么？三里屯？”
　　“是啊。赤须说津应该去那里了，我也马上过去那边。”电话里传来嘉里细细簌簌收拾东西的声音。
　　“好的。马上到。”卡乐挂掉电话，冲洲田和北池喊，“你们两个别找了，快过来！我们去三里屯！”

　　我看见了洲田。在三里屯喧闹的街道上，毫无征兆地，随便地一瞥，就看到了他。
　　“啊……洲田？”
　　他穿过人群奋不顾身地向我这边冲的时候，一瞬间我热泪盈眶。
　　已经有多少次了？最无助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奢望看见可以给予我保护的人。可是这次，洲田就如同神一般，闯进了我茫然不知所措的视线。
　　的确啊，是我逃跑掉的。他也竟可以怒气全无地抓住我的肩膀，用低低且温和的嗓音问：“终于找到你了。没事吧？”
　　双腿忽然一软，整个人跪了下来。
　　洲田连忙跟着抱住我：“小津？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么？”
　　我无力地摇摇头，或许是病还没有痊愈的缘故，又或许是一直没有吃饭，突然一下子没了力气。
　　“我背你吧，现在就回去。”洲田背起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的我，说了一句，“我们回家。”
　　是么？我们回家啊……回家。
　　“洲田……”
　　猛然感觉到背着我的人抖动了一下：“嗯？”
　　“难受……”
　　“再忍耐一下，我们坐计程车回去。”洲田的声音柔和到了，可以让我安心睡去的地步。
　　对啊，我现在应该可以回去了。赤须肯定早就等得不耐烦走掉了吧。
　　洲田呐，谢谢你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