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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去的春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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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我说,那还是变成蝴蝶更自在些,这样就不必学会跳交际舞和背昨夜的琴谱了。
「野宫百合子」
这会儿,到处都弥漫着清新的香气,放眼望去,院内的海棠开得也正好。
前几个月阴霾的天气如今一扫而空,郁结在华族夫人们心中的烦恼一时无法寻觅,只有蓝得让人头晕目眩的天空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大地,它也打算一闻人世间少有的芳香吧。
“你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
“哎呀哎呀,你说什么呢。”
府邸的主人哂笑着看了看客人精美的艳色和服,绣满浮世绘图纹的衣袂上珠光闪闪,她估摸着对方头上顶着的那个牡丹样银簪至少要有半斤重。
镜子夫人故意笑得妩媚,“这就是和繁子从学生时代就认识的坏处啊,你总揭我的短!”
“好吧,看中哪个了我介绍你认识罢了,不过你自己也好歹收敛点,又不是个还没出嫁的丫头。”
“啊最最亲爱的繁子,你最疼我了, ”她抿唇撒娇:“总提那个没用的男人做什么。”
美艳的夫人小口小口地吞下桌上的茶点,初春的这天,她如约来到友人的家中观赏难得的早樱,府上邀约的是上流社会的名门望族和成功人士,但对镜子来说,那些穿得乌漆墨黑扎堆挤在一起的人流里净是些人模狗样的政治家或看起来病殃殃的华族公子,还有胡子都没没剃干净的猥琐商人,她好不扫兴,甚至在心里有点埋怨起对面端坐着喝茶的友人,她可不要和一群丑八怪谈天说地,坐在外人踏足不了的不远处庭院里孤独地享用点心吧,哎,本来想着要在春天来场轰轰烈烈的性/爱游戏呢。
“说起来,我听说,贵府深处总开着无与伦比的花。”
她想了想又饶有兴趣地观察繁子丝毫不显苍老的脸上的表情。
“真想看看啊,比这春樱更美的花骨。”
“你可真好意思说,自我生育以来,你可从来没主动问过我那孩子的事。”
“你知道我不喜欢孩子的,不过,外界传闻说那孩子很特别。”
“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繁子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叫来了府邸的管家,而后又对他挥之即去。成家后的这些年她对洋装的偏爱总超过和服,她脸上精心打造的妆容衬托着她身上墨绿色的礼服,为了体现文雅之态,她的手上握着一顶合拢的遮阳小伞。
突然间,镜子从坐着的地方窥见了后院一角,她高兴地长大了瞳孔似乎还想看到点什么,但却没有。
“樱花树下的繁子总显得那么多愁善感,这棵白年之久的树下恐怕埋了不止一个秘密噢。”
……
野宫后院里,这座美丽府邸里尊贵的大小姐正打算脱了木屐,无法无天地追草丛里的甲虫玩。
“秀雄,你不来吗?”野宫百合子邀请他,目光紧紧盯着对方无喜无忧的脸。
“秀雄……别害羞嘛?”
“我为什么非得害羞啊?笨蛋百合子。”
那就一起抓昆虫啊,她嘟嘟囔囔,那身鹅黄色的二尺袖上沾满了她在草地里打滚时沾惹上的灰,百合子拉着仆人的手原地蹦哒了几下,见上面的污渍依然清清楚楚得显着反倒笑得很开心,“我就知道穿浅灰的袴准没错,下半身一点也看不出来。”
百合子见一旁的青梅竹马一点也没有和自己抓虫子的意思索性拉着他在秋千上坐下。
“帮忙推推我们吧。”她对园艺师露出天真的笑脸,这个来了自己家就职已满几个月的园艺师很得百合子的喜爱,她很愿意和这个亲切的哥哥多说说话,可是管家先生教导她,华族小姐是不能对仆人们过于和善的。
“秀雄,厉害吧,”百合子和男孩儿坐在双人秋千上,感受着细风的抚动,前院里满目的樱花芬芳可以一直闯到后院中供大小姐游玩的私人小花园,“这是父亲特地叫人给我做的秋千,你喜欢吗?”
坐在百合子左侧的尾崎家小少爷稚气未脱,不过显然比百合子来得稳重得体,“感觉,很惬意。谢谢你,百合子。”他大大方方地回话,言语中饱含真诚。
“如果要我说,那还是变成蝴蝶更自在些,这样就不必学会跳交际舞和背昨夜的琴谱了。”
小少爷低着头,没想到自己的发小会有这样的感慨,但是却义正言辞的告诉她:“可是蝴蝶的寿命太短暂了,百合子,你还是适合当一只叽叽喳喳的鸟。”
「真岛芳树」
今天那家人又在享受着萎靡的生活……
他们从一周前就精心准备,从不知何处找来了一株树龄高达一百二十多年的参天樱树,他们命令身为园艺师的我好好打理这棵树,让这棵可怜的老古物得以在这片肮脏的秽土上扎根存活。
这根本不可能,从别处强制性的抢来它,又自顾自得打算让它成为与其他上流社会人士吹捧的对象,这家人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傲慢和无礼实在让人恶心。
不过我还是想方设法如他们愿把前院整理得干干净净,那棵无辜的古树也给了他们一个再次沉溺纸醉金迷的机会,可是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能持续多久呢?
赏樱的这天我不用再工作,而只需在仆人们住的后院偏房里休息,百合子大小姐也在后院的花园里陪着她的小客人玩耍,那位尾崎家的少爷让我十分不满,明明百合子小姐再三地向他搭话他都不能表现得热情些。
我还是撇开那个臭小子不看好了。
烂漫纯真如香水百合般的大小姐,我隐秘的妹妹,她的表情那么放松,丝毫没有受那污秽血缘的影响,我怎么也想不通那个恶鬼一样的男人竟可以生出如此洁净的女儿,她花儿一样的甘美气息简直让我自惭形愧。
“真岛!”大小姐突然从草丛里往我的方向跑来,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水都让我觉得好闻得就像毒/药,她让我扶着她的手,我照做了,于是她挥发着自身无限的活力上跳下窜,颇有光泽的青丝被包在初春温柔的阳光里云龙般舞动,然后在我意犹未尽时戛然停止。
“我就知道穿浅灰的袴准没错,下半身一点也看不出来。”
啊……多么可爱的人。
我牵着她的手,在她面前半跪下来,把她小巧的足捧着手心里,即便知道这不合规矩也亲手为她穿上了脱在一旁的布袜,我告诉她:“大小姐,至少把您的木屐穿上吧。”
她很高心,所以我也很高兴,我为她推那个老爷哄她开心时特意命人搭的秋千,她没有叫别人帮忙而特意叫了我这点让我欣喜若狂。
她身上的馨香迎着风送到我的怀着,这种宛如拥她在怀的错愕感受让我第一次赞美起春日里无常的南风。
装点这个庭院的每一株花草我都比前院更用心的呵护过,没有杂草的花圃,芳香四溢的玫瑰和百合,丁香和紫藤被我围在最可爱的一角,那里除了星星点点的紫荆还盛开着与小姐气质相称的金色郁金香。
我多想把那株我用心血栽培的四季海棠埋土在她无垢的心田里啊,可我只能做默默无闻的园艺师,把冬末春初的红梅细心装扮,让它能撑多久就撑多久,我已经用百合子赐予我的魔力把那梅上复仇的眼泪全部擦干,只为了让今后被成人世界伤透了心的大小姐无论重来多少遍都能够重新绽放笑颜。
「尾崎秀雄」
“可是蝴蝶的寿命太短暂了,百合子,你还是适合当一只叽叽喳喳的鸟。”
“秀雄还是这么喜欢鸟儿呢。干脆以后去做鸟类的研究不就好了。”
我听着这个幼稚的小姑娘说这种话忽然很想笑,如果真的是喜欢什么将来就可以从事什么职业那世界可就美好得过头了。
今天父亲母亲一早便来访野宫家,我被他们扔到会客厅后他们就撒手不管,好在那位有异族人血统的管家先生就领着我到了百合子的身边。
有一段时间没看见百合子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刚入冬没多久时的一次音乐会上,我本来就对音乐这种女孩子气的东西一窍不通,只想着推脱,但是母亲告诉我这事是两家早已定好,联络感情用的,野宫家的小姐也会出面,我才堪堪接受了这一活动。
母亲似乎很希望我们家与野宫家结亲,我无意间知道了她居然有打算让我和百合子结婚的意向,我大为吃惊,但心底其实并不很抗拒这种决定,我想是因为比起那种宴会上见过的皮笑肉不笑的人偶华族千金们还是百合子这样爽朗的女孩子更有意思。
因为冬日里父亲为我将来能当上军官的事请了无数指导我的家庭教师,我被折磨得一个冬天再没去百合子家拜访过她。不过我们还是保持着书信来往,虽然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觉得这件事傻了,明明我们两家的府邸离得一点也不算远。
可恨的是我在那次音乐会上倒霉地睡着了,谁教那些迎合大众喜爱的小夜曲们那么悠扬的旋律让人心神安宁呢!在信上,百合子拿这件事已经嘲笑了我整整一个冬天了!
“瞌睡虫少爷,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在我被领到百合子身处的后院花园时她的第一句问候就是这个。
“百合子……”我做出一副要和她大吵一顿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不介意这件小事了。
我以为依着她平日里的性子她一定会和我斗起嘴来,结果没有,她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穿着在女学生们中流行的浅色的二尺袖配袴而没有穿她最心爱的那件哥哥送的红色和服。
“真想你啊,秀雄,你居然一个冬天都没来找我玩。”她说这话的样子楚楚可怜,让我的心里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既然……想我,为什么不主动来尾崎家?”
“可是母亲和哥哥都不准许呢,说什么外头冷,如果能去我早去啦!”
我恍惚着点了点头,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把那句“我也想念你”的话说出口。
我从没觉得百合子像今天这样那么像一个女孩子过,印象中的她总是离大和抚子相差甚远,行为举止毛躁得像个笨蛋。以前有段时间里她迷恋上了手鞠球,于是我特意从浅草买来了一个八重菊纹样的送给她,她不到一个下午就把那个球滚成了一摊泥,上面蓝紫色的花瓣形状完全看不出来,气得我和她吵了起来,她无理取闹地把泥巴往我脸上摸,自己也滚成了一个泥人,后来我们两个人都被那位严厉的管家先生教训了一顿,实在是一次可怕的经历……
可现今在我眼前的这位规矩的小姐仿佛在一个冬天里蜕变成了一个出色的淑女,言谈举止都有模有样、大家闺秀了不少——这种想法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地盘旋,风卷残云般让我脸颊发红,直到她脱下木屐和布袜的那一刻猛然停止。
……
在百合子和虫子玩够了后,她终于穿上了袜子。她带领我玩那个野宫老爷为她搭建的秋千,距离之近让我明明白白地嗅见了她甘美的体香,她从小就自带这股百合般清澈见底的香气,可是我的好奇心一次都没有向她提出过询问,毕竟这对女孩来说是不礼貌的,即使她不算正宗的女孩儿。
她笑着笑着又和我聊了各种各样的事,一直是她在讲,我专心地听,适当地回应几句。关于她的那个想法,与其当蝴蝶还是鸟儿更符合向往澄澈高远天空的百合子啊。
等夜樱也赏完之后,大批的客人们都要走了,交情稍好的天海家夫人和我们家比别家多做了会儿停留也拜别了野宫府邸。
临行前我忍不住多看了百合子一眼,她后来把那件全弄脏的二尺袖配袴换下,换回了最常穿的和服,虽然宛如嫩芽的鹅黄色很适合她但红色才最衬她洁白的肤色。也不知道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没有,我对她轻轻地微笑:再会吧,我天然的青梅竹马。
「藤田均」
我比平日里早起了三刻钟的时间料理家务,可是还是有点来不及准备。
赏樱的客人们早就络绎不绝地赶来了,但后院偏房里的许多懒女佣还回味着昨晚的情/事而迟迟不肯醒来。
叫章子的女仆算是里面最乖巧的一个了,她曾经安分守己,十分听从我的话,我有长达半年的时间里被她的娴静吸引与她热恋,但是自她抛下我去勾搭少爷后,她就再也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哪怕少爷抛弃了她也没有……
我把章子她们叫到厨房,给她们安排今日的任务,迫于我的威严她们都不情不愿地遵守了。
我负责把老爷吩咐过的格外重要的客人引到会客厅极力招待。天海家的夫人是第一批来的客人,她一身雍容华贵的服饰,迈着猫一样诱人的步伐徐徐走入大门,我对她鞠躬致礼,每次与她碰面我都谨言慎行,她每次看向我的眼神都让我觉得她不像一个已孕育孩童的贵妇。
我把天海夫人带到了繁子夫人呆着的庭院里,那里风水正好,是最适合赏樱的位置,繁子夫人最爱的花茶由我亲自奉上,我静静地站在一侧听两位交情甚好夫人互诉衷肠,但是比起今天的主题樱花来说,她们聊得最多的还是男人。
客人们渐渐喧闹了起来,上流社会的低俗笑话惹得人群频频发笑,我看着远处那几位不靠谱的女佣们尊敬地给坐在席位上的客人们倒酒,模样卑微恭敬,终于安下心来。
“既然是樱花宴,自然是要喝樱花酒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客人在这样嚷嚷。
在我快要被扑面的花香拉走思绪时,夫人叫了我的名字。
“藤田。”
我凑到他的耳边,她用陈述的语气命令我:“快去盯着百合子那孩子,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别让她跑到前院打扰各位的雅兴。”
是的,夫人。在我把尾崎家的少爷带到百合子大小姐在的地方时,我看着那位在少女和女孩儿间过度的稚嫩孩子时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不属于官方的傻笑。
“瞌睡虫少爷,你终于来了!”
百合子小姐和尾崎家的少爷玩得十分投缘,毕竟是年龄相仿的孩子,我不禁十分羡慕他们的年轻朝气。
百合子大小姐今天特意要求穿那身上学时才穿的衣服,我完全赞同她的决定,因为她无论如何打扮都甜美清纯,像一朵待人收藏的剔透薤露。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我的审美水平局限,我一直觉得后院的风景要比前面的还好,我看着百合子大小姐丝绸一样的鬒发,心下柔软成海。
她在荡秋千的时候突然说:如果要我说,那还是变成蝴蝶更自在些,这样就不必学会跳交际舞和背昨夜的琴谱了。说到背琴谱的时候还飞速地对我做了一个鬼脸,啊,顽皮的大小姐,她一定在我过去严厉教她弹钢琴时恨透了我吧,这样回忆着我又不免多愁善感起来。
笔直站着的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她在阳光明媚的地方被仆人推着荡秋千,而我在房屋的阴影里密切地注视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烦恼的她,再靠近一步也不被允许,她打闹,她委屈,她激动地拍起手来,她对秋千上的同伴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类似“不得了”“活泼”“有意思”之类的词语时断时续地打着滚传到我的耳朵里,这比听夫人们讲不堪入耳悄悄话幸福多了,我的大小姐。
我乘着四下无人在意便肆无忌惮地凝视起大小姐,她无论做什么,她无论怎样,都完美的像是古书中记载的精灵仙子。我看着她在快要准备送客时可怜兮兮地跑到我的面前来仰头看着我,我就知道这位不省事的大小姐又有什么迫在眉睫的苦衷了。
“藤田……”她尾音上翘,好像在担心我会弃她于不管不顾一样用朦胧的瞳孔倒映我的影子。
她不知道自己完全不需要为这种事情担心么?她就算不向我撒娇而是动用大小姐娇蛮的特权奴役我,我也会对她的所有愿望殒身不恤。
“我知道,大小姐,快回房吧,我已经吩咐女仆为你准备干净的衣服了。老爷夫人那里我会帮你拖着的。”
“谢谢你!藤田!”她马上恢复了元气,几乎是一蹦一跳地上了楼,她在我眼里刮起的疾风几乎把这个春日的花卉尽数铺展在我的面前。
我站在离她愈来愈远的地方,刚才她向我搭话时离我太近,胸腔里的心脏还抑制不住地狂跳。她的背影那么纤细瘦弱,离得越远越看得真切,可爱的大小姐,善良的大小姐,冰魂雪魄的大小姐,你要走的路,不是那条,是……
「野宫瑞人」
这种穷奢极侈的宴会到底哪里好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父亲就让人守着我的房门不让我多离开一步,因为身为长子必须要在这种无聊的场合露面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送客的时候出来一趟就好。”他这么说,我应允。在彻底清醒过来时,拉开窗帘急不可耐地寻找百合子在花园里玩耍的身影。
啊啊……她在啊,和尾崎秀雄在玩荡秋千的游戏。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吧,稍微有一点饿了。
全身脏兮兮的百合子,刚才又在玩抓甲虫的游戏吗?只要和哥哥说一声,无论是多么名贵的昆虫我都一定会为心爱的你双手奉上。
我在床沿边坐下来,拉开帘子和窗户希望更清楚的注视这个可怜可爱的人儿。
她今天穿得真特别,那件用纱罗编织的贴身衣物上杂而不乱地绣着凤尾蝶和娇嫩欲滴的各类鲜花啊,我想想,那些花纹不正是时下最流行的鸢尾和芍药吗?
心中忽然一阵猝不及防的钝痛,原来百合子已经到了这种年纪了,她也许再也不会是专属于我的女孩儿,早晚要在别人的膝下嬉闹承欢吧。
我别开眼望了望别处的樱花,那棵父亲硬是从深山密林中运来的老樱花树,美则美矣,但却羸弱得在花海中酿起涟漪,憔悴得像香消玉殒的美人儿零落成泥。
“绽似齐舒羽,易散自伶仃。与其用繁花盛景来形容,还不如说是让人怜惜的虚幻美景。”
我收起了自己龌龊内心里的野蛮想法,把温柔的目光再次撒向百合子,我看见她一时间用那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仿若他人的表情目视眼前飞过的一只带花粉的小白蝶,接着她说了什么,以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不能听出,我很好奇她说了什么,但在看见她和秀雄聊天时那愉悦的氛围时很快便忘记。
我一直看着她在花园里捣蛋了很久,久到仆人们叫我下楼送客时已是黄昏十分。
我看见从我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对我致礼的管家藤田,便叫住他询问:“百合子在哪儿?”
藤田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但还是回了我的话,“大小姐在房内换衣服,马上就会出门送最后一批客人了。”
我闻言脸上笑意渐浓,来到了她的房门口等她,她换了原来的那身衣服,出来后新奇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哥哥!你在!”
我宠爱地抚摸她的头发,“全乱了,百合子。”
“哥哥,今天你不出门吗?”
我越发无限怜爱地微拥她,把她领到梳妆台边为她挽发。“我不出门。”
她听了后很高兴,我独占她的欲望也深沉得快要没有底线。
等一切都结束后,喧闹了一整个白昼的野宫府邸重回安宁,在把尾崎家也送出了门,我在心底谩骂自己的不堪和小气,居然为了一时的嫉妒而在秀雄少爷对她微笑时巧妙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今夜在百合子,在最爱的妹妹熟睡前我都不会离开家,我要看着她合上剔透的美眼,为她汲干睫毛上不湿的水渍,我要等着她呼出熟睡的香气,我要当第一与最后一个与她的春月夜道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