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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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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每个夏日的午后,飘零从梦中醒来,听着耳边的蝉鸣,总会怅怅许久,弄不清那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怎么结束的。
只记得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那时他们已经在任朗月处住了快一个月,晚饭后不久,三人正聚在一处谈笑,忽然女仆来报说有一个来自新加坡的电话。
任朗月轻皱下眉头,神情有些疑惑,起身去接听。
不久之后,她回来了,脸色苍白,看着亦生,下唇不断翕动着,最终开口,声音异样地沙哑:“你父亲现在正在医院……是脑癌晚期。”
亦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飘零赶紧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一阵冰凉。
亦生的父亲向来是讳疾忌医,近年来总感觉头痛,以为不过是操劳过度,直到前些日子晕倒入院,才确诊为脑癌晚期,已是时日无多。
第二天才有班机,两人只好熬过这漫长夜晚。
飘零走进房间,在一片死寂的昏暗中,看见亦生正站在阳台上,死死握住栏杆的手掌宣泄着他内心如潮涌般复杂情绪。
飘零缓步走去,伸手轻轻环住亦生的腰,将脸颊贴在他背脊。
亦生身体轻轻一震,但并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望向前方。两人便这样静静依偎着。
月色皎洁凄寒,为远处的山林笼上一层白霜,更显阴森惨淡,园子中虫鸣阵阵,奏出一片悲凉的况味。
凉风乍起,将亦生额际的一绺发吹入眼中,引起一阵刺痛,触发了抑制已久的情绪。只见亦生喉结滚动几下,终于悲声说道:“爸一直希望我能留在身边继承他的事业,可是我却强硬地拒绝了。每次看着他和身边无数女人纠缠不清,我都会为妈感到愤懑,因此总是远离他……他很伤心,我知道,他很伤心。但我却想着后面的日子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解开心结……真的,我以为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亦生嗓音哽咽,咬紧下颚竭力隐忍,却还是簌簌泪下。
飘零寂然无语,只是静静抚摸着那微微颤抖的背脊,一下一下,任凭亦生发泄着心中伤痛,
飘零知道,这幢宅子中需要安慰的人很多。
等安置好亦生,她便来到楼下,不出所料,只见任朗月正倚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已是醉眼惺松。
飘零在她身边静静坐下。
“亦生一定很伤心吧。”任朗月将手中酒杯迎向灯光,轻轻摇晃着,看着红色液体在狭小的杯中不安地动荡,自语道:“怎么会不伤心呢?他就快死了。”
思及此,任朗月眼中浮现出一丝凄惶苍茫,喃喃说道:“有时候真不敢相信,我一生中最美丽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午夜梦回,朦胧之间,仍然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为明天聚会的衣着而烦恼的女孩,还没有遇见他,没有品尝最甜蜜的幸福,也没有遭遇最刻骨的伤痛……可是现在,他就要在这世界上消失了,携夹着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一起在这世上消失了……”
飘零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任朗月依偎着她渐渐睡去。
飘零低头,看见任朗月脸上的泪痕,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女人从来都是脆弱的,轻轻一伤便是一生。
因为头天晚上一直忙于照顾亦生母子,飘零在飞机上倦极而睡。
却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半梦半醒。
朦胧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扯动她的裤角,一低头,却看见风风正蹲在自己脚边。
“风风,你怎么在这里?”飘零讶异,但随即便发觉认错了人,眼前这孩子要比风风小上许多。
小孩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飘零,甜甜地笑着,飘零心中顿生怜爱,轻轻将他抱在怀中。
孩子一直笑着,不知为何,飘零心中升起一丝惶惧,便推推亦生,让他帮忙找到孩子的父母。
谁知亦生只淡淡地瞥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都已经死了。”
飘零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孩子身体软绵绵的,低头一看,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只见孩子眼,耳,口,鼻全在往外渗血,浓稠而刺眼的血液沾湿了自己的双手。
孩子的眼珠始终盯着飘零,依旧保持着那个鬼魅的笑容。飘零想大叫出声,却发觉无法动弹,只能忧怖惊惧地与之对视。
忽然觉得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飘零费力地睁眼,却看见亦生关切的脸庞。
“做噩梦了?”亦生为她拭去满额冷汗:“昨晚你根本没有睡觉,等会到酒店好好休息一下。”
飘零没听见亦生的话,只觉得一阵不安与冷颤袭过全身。
她记得,以前曾做过同样的梦―――在她放弃孩子的那一天。
为什么6年后,梦境会再度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