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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母亲 ...

  •   回家的我们惊喜的发现厨房干干净净,后院的猪也不叫唤。母亲笑了,小心奕奕的放下玉立,小声兴奋的说:“哎,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咧!你看些,你二妈痛痛快快答应把咱娃拴到爷堂里,那时间还驴□□甩尾巴的不要!这一呵好了,玉立娃不当的一天总哭个不停点点,你就想到垯垯定定坐一时都不行。你爸呢,今个仁的,给咱帮忙把锅洗了,猪喂了,光是没提水,nia嫌人笑欢呢。拿妈给咱提水去,你就坐到炕上操心娃醒来。”母亲哼着秦腔戏,提着水桶走了。
      坐在炕上的我心里祈祷着玉立能好好睡一觉,不要那么快的醒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提水做饭的母亲依然不见踪影,肚子‘咕咕’的叫我跳下炕,去对门二姑家找母亲。
      “哎,就是的,你三哥么,一天就像急咧,成天骂我,嫌我不学裁缝,嫌我不学着挣钱去!你看满堡子垯垯有个挣钱的?包说女人,就是男人家除了吃皇粮的,谁不是一天拿着䦆头到地里做呢!你三哥不是个怂!一天总五哇六哇的想入非非呢。沃光是没着祸,一天总当他得能的骂婆娘呢。放那俩年,早都叫人拉去批斗咧……”踏进二姑家头门,远远听见母亲在数落父亲。
      “哎,三嫂,你也是个受不了!三哥一天勤的,给你拉土垫后院,家家具个收拾的趁手的,拿个男人家今个儿还给你把锅都洗咧,你还敢嫌?!我家这爷乎一老老甚不回来,回来了还连个爷一样,要人扶手扶脚的,吃呵还要吃好的,做活翘翘包包,二婶成天骂呢。我还说二婶呢:你一天总骂啥呢,沃就是么个人,你还能咋?nia到外头把他单位上的事做好,领导还一天夸的连葫芦花一样,人么,还能样样都强嘛!……”
      “妈,咱回,回走做饭!姑,你做饭呢。”走到母亲跟前,我拽着她的胳膊,不高兴的说。
      “奥,奥,奥,妈连你姑说一程话,这娃些,你去回去拿个棍,拿棍给妈把水抬嘎!”母亲的脸笑呵呵的冲着二姑,不耐烦的推开我说。
      我转身回家拿棍了,身后传来二姑的说话声。
      “看,看沃么蕞的就能给你抬个水嘛!你也是指屁吹灯呢!”二姑笑了,她放下手里切菜的刀:“慧娟一天嫚的,问人问的好的,迟早再见咱这门大塬的人,老远就问呢,nia还问的到数很,一人一个问法,不重样,人都夸呢,说这娃是老鬼脱生的,明个长大不得了!……”
      “妈,咱回,回,回!”小跑而来的我,使劲拉着闲聊的母亲大声说。
      “嗯,这娃些,看你姑才个还夸你呢,你看你些!我家回,回去也赶紧做饭,操心后晌队上可叫人上工呵。”
      “有可能!老早吃,吃完啥收拾好,走呵心上也就没事咧!”二姑放下抹布,走出厨房,看着我母亲抬水的背影笑了:“哎,爷爷家,慧娟她妈也正个是指屁把灯给吹咧!”
      “看,你姑可笑呢!”母亲回过头:“照看咋?抬上总比一个人提着强!”
      “慧娟,你看今个得是怪咧,你二妈把娃抱咧嘎,看你娃上午乖不乖!这会儿还睡着呢。妈说一时水放呵,你给咱到门口折些柴,拿妈赶紧给咱摘菜做饭。后晌如果队上叫人上地,妈把你连娃都引上,不把你俩个锁到屋里!”
      听到母亲的话,我开心极。放下棍便向门口太阳下的柴火走。
      搅团饭熟了,父亲嬉笑着回家了,玉立醒了,母亲满脸兴奋的向父亲讲述了王二妈的功劳和神奇之处。父亲惊讶了,半信半疑,在母亲一再的怂恿下,答应替母亲寻找年代深远的古钱。
      上工的铃响了,不久便听到妇女队长扯着嗓子的喊话声:“所有妇女同志,拿着锥子,赶紧到队上集合上工了。谁迟到扣谁工分,后晌做不完活,不放工!咱早去,早回!……”
      母亲抱着弟弟拿着尿褥子,带着我去了蒜地上工。地里的孩子们真不少,高的,低的,大的,小的,他们抓土、吃蒜苔、藏猫猫,你追我赶,玩的好高兴。
      母亲急急的放下弟弟,边跑边回头说:“慧娟,连娃耍,操心娃着!”
      弟弟坐在地头,看着大孩子们疯跑着,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我时常忘记照看弟弟,跟着大孩子们疯跑。难得的放松,难得的玩伴,我觉得蓝天煦日下,真是一种享受。
      “给你家说后晌来呵都带上锥子,就有人不听话!看,抽的这叫啥,一个个都是半截!这就是抽的!还顾不顾脸面咧!……”田地里不进传来妇女队长粗鲁的吆喝声。
      妇女们三个一群俩个一堆嘻嘻哈哈,根本没有人搭理。
      “哎,要都是这个样子,下午的工分是按抽的蒜苔斤量多少定数儿。抽的短的不算数!……”地里来回视察的妇女队长不断的大声吼。
      好奇的我走进地里,看着大人们抽断的蒜苔,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小心奕奕的抽着,一个,两个,三个,眨眼间,手里竟然有了不少的一撮。
      “哎,慧娟,谁叫你抽公家的蒜苔?去去去,到一边耍去!”突然妇女队长愤怒的喊声吓的我不知所措。
      “我没抽好蒜苔!……”扬着手里长长的没头蒜苔,我怯生生的回答。
      “这么长的,谁说不是好蒜苔?拿我看!”妇女队长气势汹汹的来冲着我走了过来。
      “谁说我娃抽好蒜苔咧?这明是大人抽过去的,不要的东西么!”,听到吼声母亲,先一步来到我的跟前,她接过我手中的蒜苔,大声不高兴的喊。
      妇女队长接过一看,脸红了,转身大声吼:“哎,一地的大人都不如个三岁娃!看nia慧娟拿手抽的,比大人拿锥子抽的还长!都顺不顺?不会抽了,都过来叫娃给你家教嘎!”她扭着屁股风风火的走了,边走边吼:“三娃他妈,你把你抽的这看嘎,像人手做的活?”
      “你本事大,你咋不抽?光一天声大很!”母亲撇着嘴,冲着妇女队长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转脸她笑笑说:“慧娟,妈说把菜拿好,看娃去,操心大蚂爷虫把娃夹了。这菜够咱明个吃顿饭了!”
      短暂的地头休息之后,地里玩耍的孩子少了,加入到抽蒜苔队伍中的人多了,妇女长不断的责骂着我们这帮发“洋财,占公家便宜”的小崽子。只是抽蒜苔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坚持的孩子只有我一个人。
      傍晚收工的时候,母亲成了最受羡慕的人。
      弟弟入了王二妈的爷堂,母亲敬神初一、十五雷打不动。晚上做梦的吉凶祸福、出门办事日期的选择等,母亲随时请教王二妈。王二妈也不吝啬的教会了母亲诵经,打贡,焚香,祷告,……。母亲回报二妈白糖、礼馍,新衣服,神像面前大方的现金敬奉。
      弟弟过了一岁不怎么哭了,他活泼可爱,聪明伶俐。母亲说这都是观世音菩萨的功劳!对二妈的礼遇比娘家还要高!不仅按照农村习俗中必须走亲戚的时间去二妈家,给她带体面的礼品;菩萨集会、生日的时候,做法事的时候,更是一次都不缺!礼品更讲究!
      从此家里攒满了香火,哪怕是没盐吃,也不能没有香烧!初一、十五不管母亲受了多大的委屈,条件多么的不允许,时间多晚,她都会给菩萨上香,祷告,诉说委屈。
      父亲因为母亲的执着、不顾家、耽搁正事!他摔碎了一批又一批的爷香炉,母亲却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款式更新,质量更美。
      年底了,眼看着村委会一年一度的总账期到了,王二妈借的公款迟迟归还不了。父亲在家坐卧不宁,他四处借钱,想把挪用的公款凑齐。只是贫穷的年代,谁家也没有富于的现钱。
      走投无路的父亲在家大吼:“你看看你,一天迷信,迷信,给我找来多大的麻烦,这会儿钱凑不齐,你说咋办家?你问那个张口要去,没有!光是个汪汤汪水给你一哭,不要去,咱这会儿到垯垯寻这么多钱家?你当给人张口借钱的话好说?公家的钱就么好用吗?明知道沃娃多,没工分,年年料料为分粮的事发愁,咱到好,自己上杆子揽事呢,这好咧,村上总账,总钱呢,你掌给我想办法,把钱弥上!……”
      无论父亲再吼,母亲总是一脸的眉笑,撒娇似的哄着父亲:“哎,掌柜的,包着气,包着气,她二妈,不容易,寡妇养咧七个娃,你就多担待点!再咋说,那也是咱们本家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呢!咱就当给咱积修呢,……”
      没脾气的父亲冷静下来,一本正经的说:“不是我不帮,她二妈是光借不还,要不是几十,几十的借,几块,几块的还!一年年下来,不小的疙瘩!我已经把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借的人也借了,还有五十元的窟窿,你说咋办家?这么个弄法,你说我还执nia村上雾一点事不?”
      母亲定定地看着父亲,突然,大喊一声:“哎!掌柜的,我有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你说!你说!”父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实在不行,你就私下给会计说说,叫他帮忙给遮掩一下,就那一会会的事么,过去了,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嘛!钱到你这儿,咱不给人丢了,遗了就行了咧么。……,不行,你把会计请来,我给你家炒两菜,喝一盅,酒一喝,男人家话也就好说咧”
      父亲眨巴着眼眼睛,思忖了半天,无耐的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就试试,论起,咱一个堡子的人,咱也只是想帮一呵人,并不想贪污,讹人!王兰芳二嫂的情况,谁都知道一个寡妇带咧七个娃,不当!人还能没有一点残念之情,对!就这么办。如果事能成,我也就不借人钱填窟窿了。”
      父亲前脚出门,母亲后脚便去了王二妈家报喜。二妈借钱更是有了底气。一来二去,父亲和会计五运成了铁哥们,时不常五运会来我们家,喝喝茶,聊聊天,做做账,母亲也会热情的做顿好饭招待一番。五运对父亲的账目了如指掌,对父亲记账的方法和规律也是一清二楚,甚至学会了模仿父亲的笔迹。
      要过年了,来找母亲给孩子裁衣服的人越来越多,母亲对于左邻右舍的求助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甚至可以说乐不思蜀。她根据来人拿布的多少,以及质地和颜色,不厌其烦的从裁剪书中寻找合适的款式。或是套装合裁,节约用布;或是别出心裁,花样百出,来的人总是一个个笑呵呵的恭维着母亲的手巧。更有甚者,请母亲去上缝纫机给缝个衣袖、裤腿。每当母亲为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时,父亲总是笑嘻嘻的一盆凉水迎面而来:“哎,瘸子里的将军!捏个个比旁人强一点点,就得意成沃样子咧!咱是不要钱,白给人做活呢,要是像邻家给人画花收钱的话,早就没人寻你咧!你把给你女子做的那新衣裳看嘎,不是这垯捏个出出,就是那垯宽窄不一!我就当叫你学手呢,熟悉裁剪书上的方法,练手呢!”
      母亲总对此不屑一顾,责怪父亲眼高手低,掉进了钱眼,邻居间帮忙的事情,还能成为挣钱的行当!
      下雪了,我弟弟俩个人脚上还没有棉鞋,冻的脚指头裂开了口子。母亲烧热了炕,让我们坐在炕上吃饭,自己则端碗去了别人家闲聊。

  • 作者有话要说:  “孝顺”从何而来?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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