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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字迹 ...

  •   “七哥,你要吓死我啊。”风清容拍了拍胸脯,“这地方常年没有人住,本就觉得阴森森的,你这突然出声,简直要吓死个人。”
      “是吗?那舒小姐为何一点反应都不曾有?”

      “我能跟她比吗,天塌下来她都不见得会有多大反应。”风清容挽着攸宁的胳膊出了门。
      舒攸宁福身一礼道:“见过珩殿下。”

      “舒小姐客气了,皇宴马上就开始了,我们就不要在此耽搁了。”
      风清容看了看天,悠悠然道:“还早还早,宴前磕头都要磕上好一阵子,耽误不了。”

      “父王一向关照你,若是点了你的名你却不在,只怕又要挨训了。”
      “说的也是。”

      风清容牵着舒攸宁的手,与风归珩并肩走出了澜荷宫,他们都没带侍从,脚步倒也不慢,澜荷宫与御阳宫相距很近,没过多大一会儿便已经到了。

      皇家宴规矩甚多,座次也很有章法,皇子与公主并不在一处,风归珩点头一礼先行离开,风清容带着舒攸宁贴着墙边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聚集在自己身边,让舒攸宁想起了一件又一件往事,她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前世的种种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而这些鲜活的面孔却在此时向她证明,一切都真实发生过,她也确实活了那么一辈子。

      风帝与皇后高坐在大殿正中央,叶南筠较刚见时妆容和服饰都有不同,明黄的凤衣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雍容华贵,坐在她下手边的是风帝最宠爱的淑妃,舒攸宁眯了眯眼,岁月还真是格外优待这位娘娘,在座的也只有她在十几年后还是这副容颜。

      淑妃的眼神左右晃着,一时瞧向陛下,一时又往皇子席上看去两眼,舒攸宁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落在了五皇子风归玞的身上,还是一样的偏心,她抿了一小口果酒。
      风归珩的生母过世时他还不到三岁,大约那时候他便已经是眉清目秀的模样,惹得风帝怜惜,将他交给了淑妃抚养,可惜淑妃已经有一个亲生的儿子——五皇子风归玞,是以她对风归珩从来就没尽过半分心,反倒是风归玞极为疼爱他,在他的照拂下,风归珩才有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童年。

      “你在想什么呢?这果酒虽然适合女孩子喝,到底也沾了个酒字,你这样一杯接一杯的,等下要醉了。”风清容用公筷给舒攸宁夹了块糕点。
      舒攸宁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道:“比起顾寻愁来要差得远了,不会醉的。”

      “顾寻愁?”风清容偏头想了想,“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好美的名字,也是酒吗?”
      “是我爹亲手酿的酒,我娘取的名字。”

      风清容眼神中升腾起一丝羡慕,但还未及张口,便见到阶下左相姚洄站了出来,风清容的心立马便提了起来,也顾不得再与舒攸宁说话。

      姚洄拱手道:“启禀陛下,今日皇室大宴虽然有酒有乐,但枯坐却是无趣,微臣斗胆提议,不如请列位臣工现场作诗写文敬献陛下以贺年节,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准。”风帝将广袖一挥,面色甚是喜悦。

      姚洄轻轻击掌,立时便有宫人在阶下摆了长案,铺好了纸笔,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他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向下使了个眼色,先出列的是翰林院的几位侍讲,平平淡淡的辞藻让舒攸宁都有些怀疑翰林院选人的水准。

      风清容眼角瞥到攸宁摇头,便探身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攸宁,你的诗文如何?”
      “马马虎虎。”

      “你可别谦虚,我打听过了,你的诗文是胡老先生手把手教的,肯定差不了,你去写上一篇如何?”
      “我喝多了酒,半个字也写不出来。”

      风清容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舒攸宁只能笑意盈盈地晃了晃脑袋。
      左相刚提议时她便看到了姚悦儿,皇室年宴大臣不能携带家眷,姚洄费尽心思将长女带进宫定有目的,翰林院连续几人的草包文章让舒攸宁很容易明白过来,今日的主角,怕是这位左相嫡长女,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风头。

      舒攸宁转眼又瞧了瞧风清容,却看见她一脸的紧张,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这不禁让舒攸宁心中起了些别样的想法,似乎现在才明白过来,风清容极力邀自己进宫的目的怕也不那么单纯。
      风清容没让舒攸宁思考太久,她转头看了她眼,目光中带着歉意和恳求,舒攸宁心下一惊,没来得及做过多表示,风清容便站起了身,蹦跳着走到了风帝身边,附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舒攸宁看着风帝投向自己的目光,心中暗叫不好,果然,风帝抬手点了点攸宁,笑道:“小小年纪便有点评翰林院的勇气,不错,你也下去写上一篇,让朕看看你的文采。”

      舒攸宁叹了口气,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抗旨,眼下她只好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慢慢走下了台阶,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探究目光几乎要将她戳穿,她现在顾不得责怪风清容故意害她,也顾不得后悔不该来这年宴,脑中飞速转着思考要写下一篇怎样的诗文。

      “攸宁。”舒镇南正坐在长案旁边,眼见着舒攸宁一步步走下来,心也提了起来,不由得担忧地唤了一声。

      舒攸宁朝父亲微微笑了笑,重新铺上了一张纸,她好歹也有过一世才名,临场写诗倒不成问题,只是她这一笔字,实在有些无法下手。

      她的字是精心练过的,仿的正是当今风帝的笔迹,已经到了能以假乱真的境界。

      风帝文韬武略,这一笔字集先贤之长又融合了自身特色独成一体,朝臣与民间文豪模仿他字体的大有人在,但大多因得不到陛下的太多墨宝而拿捏不到精髓。
      舒攸宁与那些人不同,在风归珩的帮助下她有风帝各式各样的字迹,而她苦练了近十年只有一个目的,在最后的时刻为风归珩颠倒乾坤,伪造圣旨。

      她抬头望了望天,无论换什么样的字体都盖不住这十年的痕迹,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亮出来,反正这一世她再也不会用这笔迹做任何错事,而风清容把她推出来定是想用她盖住姚悦儿的锋芒,她虽然不知道风清容为了什么,既认了这个朋友就不妨帮她一下,舒攸宁打定主意,笔端沾满了墨,低头写下《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停了笔,很快有小太监将纸张呈给陛下,风帝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他的目光在诗稿和舒攸宁脸上不断徘徊,始终未置一语,相隔太远,舒攸宁和舒镇南都看不清风帝的表情,只觉得周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舒镇南在战场上看到万千敌兵都八风不动,此时却觉得有些坐不住,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地跳着,双手已经紧握成拳,脑中想了千百个给舒攸宁请罪的理由。

      “传视众爱卿。”过了许久,风帝终于开了口,未评价诗词却对舒攸宁招了招手,“你上来,到朕眼前来。”
      他温和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坐在一边的叶南筠不禁有些紧张,轻唤道:“陛下……”
      风帝抬手止住皇后的话,舒攸宁已经走上前来,跪在了高阶之下,叩头请安道:“小女参见陛下。”

      “起。舒家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这一句话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舒攸宁低着头不敢看风帝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多谢陛下夸奖。”

      “你这一笔字,是谁教你的?”风帝对自己的书法很是得意,也并不介意他人临摹,他只是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会有这般造诣。
      “回陛下,小女曾在父亲书房中见过陛下墨宝,只觉得笔势遒劲有力,意态跌宕,小女心向往之便私下学了起来,以表达对陛下的敬仰,若冒犯陛下天威,还望陛下宽宥。”

      舒攸宁不急不缓徐徐说来,沉稳的模样让风帝暗暗惊叹,也让在座的所有人对这个小姑娘刮目。

      “好女儿,赏。”
      舒攸宁叩头谢恩,规规矩矩的宫礼甚至比公主们都要严谨三分,让风帝不禁又多看了她两眼。

      她的诗稿已经在朝臣中传阅了一遍,左相看过之后只觉得有些灰心,且不说这本身就是首清高不落俗套的词,单是这一笔字也已经无人能及,这场皇宴他所有的铺垫都是无用,姚悦儿此时再出去也拉不回陛下放在舒攸宁身上的目光。

      舒攸宁领了赏赐回到了位子上,风清容一面是欣喜,一面是忐忑,她从舒攸宁冷淡的眼神中已经看了出来,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小心思,利用了她本就让风清容心怀愧疚,此时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攸宁……”宴会照常行进,风清容却已没了其他心思,她鼓足了勇气转了头,正面对着攸宁,低头诚恳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舒攸宁并不接话,面上的笑容未变,风清容悄悄抬眼打量了她一下,她勾起的唇角中带着一丝克制,眼神中也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风清容慌了神,拉住舒攸宁的手便将自己所有的打算原原本本倒了出来,“年宴前我打探到姚洄要借大宴让姚悦儿在父皇面前露脸,借此求旨将她赐婚给我二哥,你也知她曾害过我表哥,我不愿让她得逞,又打听不出她到底筹划了些什么,我没了办法只能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我相信无论她怎样表现,你都能胜她一筹,只要父皇最关注的不是她,我二哥也就安全了。”

      她说得急切,声音也不加掩饰,舒攸宁有些忌惮地环顾了四周,见没有人很关注她们才放了心。

      “对不起嘛,我知道这样不好,可也实在没别的主意了,你若不乐意打我两下也行,别这样不讲话。”风清容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舒攸宁到底还是心软,她轻轻叹了一声,道:“以后这样的事要提前知会我一声,我能帮你的总会尽力。”

      “你不怪我?”风清容眼神亮了亮。
      “怪还是要怪的,就当你欠我的,以后我想起怎么罚你了,再让你还。”多日的相处,舒攸宁已经知道风清容的为人,年岁小些做事总有不周全的地方,她也不打算揪着不放,但为了让她长个记性便这般说了。

      “我记下了,等你想好了尽管来找我,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我风清容说到做到。”
      她将胸脯拍得砰砰响,让舒攸宁轻笑出声,“不过你的目的倒是达到了,可怜了左相,费尽心思结果给我做了嫁衣。”
      “他活该。”风清容说得咬牙切齿。

      姚悦儿前世与风归玥也没什么缘分,这应该也不算是破坏了人家的姻缘,舒攸宁这般想着心里便舒服了些,她眼神往左相的席位上看了一眼,刚才她就觉得那女孩的面容有些熟悉,又想不清是在哪儿见过。

      姚悦儿,姚悦儿,她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脑中突然闪过一念,风归玥那唯一的一个侧妃似乎名叫姚忻儿,难道竟是这个姚悦儿的姐妹不成?

      她又饮了一盅果酒,清澈如水的眸子中情绪起伏,缘分啊,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词剽窃了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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