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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说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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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拐过最后一个街口,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
嘉侑温柔地叫醒诗咏,然后下车和唐颂一起搬行李。嘉侑的父母早就在外面候着了,见状赶紧过来帮忙。因为诗咏的关系,嘉侑的父母对唐颂和甘棠也很客气,刚开始甘棠还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自己非亲非故,但架不住嘉侑父母的热情,接触多了,倒也腆着脸以诗咏的闺蜜自居,接受了两个老人的好意。
嘉侑母亲笑得灿烂,像是终于等到孩子们回来,忙牵着诗咏和甘棠进去吃饭,只是刚进院门,甘棠就听见一声狗叫,然后条件反射般地站在原地。
嘉侑家有一只成年的秋田犬。而她怕狗怕得很严重。
那秋田犬很快地从屋里面窜出来,欢脱地围着他们绕了几圈。嘉侑笑着叫了几声冬瓜,它摇摇尾巴很是受用,低声呜咽,表达对主人的思念和欢迎。
嘉侑母亲和诗咏已经进去了,甘棠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因为她感觉这只名叫冬瓜的秋田犬就在她脚边乱蹭。
“他好像特别喜欢你。”嘉侑调侃道,“你不过只来了几次,倒跟你特别亲。”
甘棠心里想,谁要它的亲昵,手心已不知不觉出了汗。一睁眼,那秋天犬的黑眼珠正对着自己,忍不住诶呦了一声。
唐颂走到她旁边,无奈地催促:“进去了。”
甘棠想动却动不了。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心理障碍。
唐颂牵着她的手往旁边一移:“睁眼,看路。”
她的直接反应是身子绷得更厉害,但还是愣愣地跟着他往里走。谁知那秋天犬莫名一阵不平,朝她冲了过来,她差点尖叫一声,直接抓住唐颂的手臂,而他自然地单手搂住她,朝那冬瓜虚踢了一脚:“别闹。”
没想到这两个字竟像镇静剂一样,冬瓜闻声还真委屈地退了开去。
唐颂另一只手推着行李箱,见她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免失笑:“你也是有本事。”
“谁还……还没点怕的东西。”
“你倒是怕得稀奇。”
“怕狗的人多了。”
“像你这么怕的倒是少。”
甘棠瞠目,推了他一把,他便顺势放开她的腰。
一群人前前后后地在餐厅里落座,嘉侑父亲坐在上首,见这一大桌子人,喜笑颜开:“这才有个家的样子嘛,热热闹闹的多好。平时我们两个人吃饭,一点胃口也没有。”
几句话把气氛调动了起来,嘉侑母亲笑着给众人倒酒,除了唐颂等会儿要开车回去避开了之外,其余人都是满满的一杯。
甘棠看着酒杯,面露难色,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跳出昨晚的画面,竟有点未饮先醉的意思。
“怎么走神了?”诗咏好笑地提醒她。
“……哦。”甘棠脸上一臊,下意识地拿过酒杯直接猛灌了几口。
“拿它当果汁哪。”诗咏拦住她,“你酒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嘉侑母亲见了,也笑她喝酒实诚,又说:“没关系的,大冷天的喝点酒暖暖身子,要是喝醉了也没关系,今晚就在这里住下。”
甘棠赧颜,想着在长辈面前不该如此失态,抬头却对上对面唐颂的眼神,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竟和昨天晚上的有些相似。甘棠暗恼,近乎是幽怨地瞪他一眼,他却笑意更深。
只是没过多久,手机却震动了一下,她点开看,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你还敢喝?”
她看向对面,某人正和嘉侑父亲聊得正酣。
面前的酒杯浅了一半,她却再没了心思。
没过多久,晚餐结束,张父喝得开心,拍拍唐颂的肩膀:“小唐,你跟我到书房去,有东西给你。”
唐颂于是跟着张父上了楼。剩下的人则都在楼下的客厅,诗咏和甘棠提出帮张母洗碗,张母哪里能答应,撺掇着他们看电视去。
于是真皮沙发里,嘉侑搂着诗咏,两人交头接耳甚是甜蜜,甘棠恶作剧般地把诗咏往自己身边一拽,冲嘉侑嚷道:“放开你的爪子。”
嘉侑嘴角微弯,搂得更紧。
“你们两个怎么腻歪不够啊。”
“腻歪不够。”嘉侑笑道。
相比有温香软玉在怀的嘉侑,甘棠只能抱着靠枕,她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躺,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小棠,我哥不是去写生了吗,怎么昨天就回来了?”
“……谁知道呢?”
“他不会是专门回来给你过生日的吧。”
“怎么可能?”
诗咏说,“对了,他今年他送你什么礼物?”
“没送。”甘棠懊恼,除去最开始认识的头两年,他哪里还送过生日礼物。
“太不像话了啊,我帮你去要。”诗咏义愤填膺,“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甘棠还没拦她,唐颂正好拿着两幅画下了楼,诗咏果真为甘棠打抱不平:“哥,你怎么能这么小气呢,小棠的生日一年一回,礼物都不送会不会太过分了?”
唐颂看着自家妹妹,又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甘棠。
诗咏以为他理亏:“哥,今晚你可得补上。”
唐颂忽然笑了:“谁说我昨天没送?”
“你还狡辩?”
“你让她想想清楚再回答。”
诗咏回头看甘棠,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脸上竟红得厉害。
“诶,我说你们……”诗咏一头雾水,倒是旁边的嘉侑看出些名堂,在诗咏耳边说了句什么,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将近九点时,唐颂和甘棠打算离开,于是跟主人道别。
二老都很客气,交代他们路上开车小心,嘉侑和诗咏则起身送他们出门。
甘棠手肘间挂着包,被冷风一激,酒已经醒了不少。其实她根本没喝多少,但因为心里有块疙瘩,脸上的红晕一时间竟难以褪去。她跟着唐颂往外走,把大衣裹了裹,挥手跟二人再见。
谁知诗咏忽然凑过来:“小棠,我那木雕可是拿神庙里去拜过的,给你送姻缘的。”
“真的假的。”她伸手就往包里掏。
“回去摆在房间里,肯定特灵。”
“你觉得我会信?”
“不信也得信。再不把你嫁出去,我就给阿姨打电话,让她逼你回去相亲。”诗咏狡猾一笑。
“你提这个干什么!”甘棠佯怒道。
“拜托,今天是你二十九岁的第一天,我当然得为你的幸福着想。”
甘棠作势要去掐她,却被唐颂提醒:“聊够了没?”
他坐在车里,窗户半开,等着某人上车。
诗咏冲她眨眨眼睛:“够了够了。”
只是话音刚落,院子的那头忽然传来熟悉的狗吠声,甘棠一个激灵,忙开门坐进副驾驶座,还没系上安全带就见冬瓜摇着尾巴蹿了出来。
好险。她长舒一口气。
唐颂掉转车头离开,诗咏和嘉侑也回了屋,甘棠把包往胸前紧了紧,感觉里面那只檀木雕成的小猫,似乎有了灵气,正眯着眼,乐呵呵地盯着她看。
“阿嚏!”她侧过头,摸了摸鼻子。
唐颂看她一眼,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调。
车里因为少了两个人,气氛安静得有些不自然。
唐颂没有听广播的习惯,也从不放CD。甘棠并不排斥这样的独处,尽管她多少有些不适应。她的视线移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上,很早之前就发现他习惯开车,左手则随意地搭在车门上。
她提醒过他这样的动作很危险,但他不长记性,她也懒得再提。
“我明天要去画室。”他语气平静,“要一个礼拜左右。”
“你不是刚回来吗,就不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
“忙点好。”
“听你的口气还挺乐在其中的。”
他不说话,轻轻笑了一声。
她不太自在地往后座瞄了一眼,那里有两幅装裱好的画。
“嘉侑父亲的一个朋友移民了,把收藏的画送给他,他没什么研究,又转送给我。”他开口解释。
“人物画?”
“不然呢?”
甘棠明白,他从来只画风景,这两幅画他肯定是拿到画室放着。
他的画室在市中心的一片老居民区,去年已经被纳入政府的拆迁计划。说实话,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甘棠有些失落。毕竟他的画室在她的记忆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这两年唐颂越来越忙。特别是从去年开始,他似乎没给自己休息的时间,走访,采风,去各地的画展,还有偶尔的讲座。所以画室的日常都是她在给他打理,算得上是他半个经纪人。
有时想想,自己应该是除诗咏之外和他最亲近的人。但这种亲近时深时浅,很不稳定,就像昨天晚上,她以为他会记得自己的生日,但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在出租车上见到他时,心里有多惊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甚至还抱着一个念头,想着他是为了自己特地赶回来的,就像诗咏说得那样。
可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唐颂。”她忽然很想跟他说一句话。
“?”
“其实我……”
“什么?”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甘棠靠着座椅,仰了仰脖子,然后懊恼地闭上了眼睛。
“没什么。”
“你今天欲言又止很多次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唐颂难得催她一次。
闻言,甘棠心里一横:“那我说了。”
她酝酿了很久,久到以为唐颂要再次催促,终于问了出来:“你,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
“怎么,你失忆了?”
“没有!”
“那你问我?”
“我就是想,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记错。”
唐颂听她这么一说,第一反应是觉得的确有同她好好确认的必要,只是见她这副欲语还休的模样,不知怎么,刚才的思绪悠悠一飘,竟觉得有张窗户纸隔在了两人之间,似乎他一开口,那纸张便被戳破,而他却没有任何准备。
“喂……”换成甘棠催他。
唐颂转了转方向盘,像在组织语言,可是过了半天,他却说:“好像不记得了。”
甘棠喉咙一哽,声音蓦地堵住。
她就知道,他肯定忘了。
其实甘棠稍微想想就能发现破绽,昨天她喝得烂醉,唐颂却滴酒未沾。
但一时间,两个人再无别的话要说。
甘棠看向窗外,没发现唐颂略微失神。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