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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当世最奇 03 ...

  •   小院那扇门,除了丫鬟婆子进来打理院子时能开那么一会,其他时候永远被一把铜锁牢牢锁住,七年未曾有过意外。今日守在院子外的婆子正在闲聊,却听的一声巨响,惊掉了她们手里的瓜子。回头看时,门上竟多了个大洞,

      收回脚的薛怀南看看洞口,觉得大小还差了些,于是又抬腿补上一下。待门上那个洞能容他穿过时,薛怀南便施施然出了门去。他抓起两个看门的婆子,一人给上一掌,两个老妇头一歪便不省人事。

      “杀人啦!!!!”

      刚刚转醒的3028见到这一幕,吓得大叫一声,紧接着两眼一翻,差点又晕死过去。

      “醒醒。她们没事,打晕了而已,免得一会碍事。” 薛怀南晃了晃圆球,“张泽瑞在哪?还麻烦你指个路。”

      3028哆哆嗦嗦的应了这薛怀南的要求,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这尊大神,遭来报复。

      薛怀南沿着圆球指的方向慢慢走着,也不着急。路上若有人看见了他,他便将抓过来人打晕了丢在一旁。太守此时在办公,留在府内的只有在太守夫人,为了防止有人节外生枝,薛怀南又在路上又问了圆球张府夫人的位置,走过去故技重施,让老夫人在房间里先睡上一觉。

      看这做法,应该不是屠人满门的架势。

      3028松了口气。

      这一路走来,看到薛怀南的人还未开口便没了意识。因此直到他找到张泽瑞所在的书房,陆清瑶出了后院的消息,一丝也未传出。他推开门时,张府公子正在练字。

      两人四目相对,薛怀南大大方方打量起张泽瑞。

      这人目如朗星,面如冠玉,倒是生的不错。

      就是身子太单薄了些。

      弱鸡,薛怀南评价道。

      看清来者,张泽瑞震惊之时也在观察着陆清瑶。

      七年不见,不知为何出现的陆清瑶竟如同换了一个人。当年的她,行如扶风弱柳,眼前这女子眼神凌厉,被她盯着,竟如同被猛兽所注释,瞬间从头到脚冒出一股子寒气。若不是容貌未变,一时间还真难以辨别来者何人。

      “你……” 张瑞泽正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膝盖一痛,当下失了平衡跪在地上。再看一旁伺候的小厮,也是同样遭遇。

      薛怀南抛着手中石子,笑了。

      靠近书桌那块的地上,正咕噜噜滚着两颗同样的圆石。方才路过池塘边时,薛怀南便顺手取了几颗石子,留着权当暗器使用。刚刚他便是用这东西击中张泽瑞的膝盖,让他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你……你……!” 张瑞泽又惊又气,抬手指着门口,一个字在嘴里绕了千八百回,却怎么也不见后面的字跟上。

      不是张泽瑞不想说,而是薛怀南大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

      陆清瑶还是那个陆清瑶,相貌没变,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拽着他,绞住他的衣领,勒的人喘不过气。

      这……这是哪路妖怪变成了陆清瑶的样子来害他?

      张泽瑞拼命伸出手抓住桌腿想要借力逃走,那陆清瑶微微松手,待他好不容易拉开点距离,领子上力气又猛然加大,一个用劲将人又拽了回来。

      “你说,我是找个地方把你关上七年呢……” 薛怀南耍流氓似的拍在张泽瑞脸上,又捏着他腮帮子往外拉扯,将那张冠玉般的脸扯出几分滑稽样,“还是干脆打断你的手,让你试试不能写字的感觉?”

      薛怀南年少时也是江北小霸王,欺男霸女这事没少干。今日重操旧业,倒没觉得手生,欺负张泽瑞找个弱书生欺负的得心应手,就是时刻得注意拿捏分寸,生怕一不留神便失手将这小身板打死。

      灭人满门这话也就说来吓吓3028, 薛怀南从未想过以取人性命的方式来替陆清瑶消怨。

      张泽瑞脸被揪着,嘴合不上也说不清话,又唯恐陆清瑶真将他掳走或是打残,当下拼了命摇头。

      “摇头做什么?你倒是说说选哪个?” 薛怀南手下又是一个用力。

      张泽瑞疼的涕泪横流,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啊啊乱叫。那原本倒在地上的小厮想来救他,抄起个砚台朝薛怀南砸去。薛怀南也不反击,电光火石之间直接拎起张泽瑞挡在自己身前,于是那砚台直直撞在张家少爷脑袋上,砸歪了少爷的发冠,疼的他眼冒金星。

      “两个你都不想选。莫非你是想把自己干的丑事公布于众,好来赔罪?” 薛怀南作恍然大悟状,一把将张泽瑞丢到案上,“那你便将自己干的事写出来,我受累替你拓印几分贴到各处。”

      “我做了什么丑事?我自幼饱读诗书,行事光明磊落……” 张泽瑞得了自由便立刻撑着桌子站稳,他一手指着薛怀南一手扶案,神色激动的质问道:“又何曾做过丑事?”

      “那这七年不见该怎么说?院子里没书没纸连个说话人都没有,你存着将人活活逼死的心,却还来说自己行事光明磊落。”薛怀南不气反笑,抄起桌上一本诗集拍到张泽瑞脸上,”你且说说你自幼学的都是些什么……”

      “什么书告诉你,丈夫可以因为嫉妒就把妻子锁着不闻不问?”

      “什么书告诉你,技不如人就可以寻旁门左道?”

      “又是什么书告诉你,君子因为一个虚名就能把人活活逼死?”

      “你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薛怀南替陆清瑶所问,

      薛怀南说起这些还能语气平淡,而真正的陆清瑶每每想到这些却都是字字啼血

      为什么成婚一年,自己便忽然被关进后院?为什么原本恩爱的夫君再不与她相见?

      陆清瑶起初未曾想到缘由,即便后来想到了也不敢去相信张泽瑞会因为一份答卷便将她永远囚禁在方寸大小的地方。

      她不信,箬竹公子竟能这般不堪。

      陆清瑶下了黄泉,也在等张泽瑞亲口给她一个答案。清瑶仙子郁郁而终,她心中有怨,而更多的却是不解。

      “昔日觉得与你相处时,每每听着你一闺阁女子与我谈天下大道只觉得好笑。我既为夫,若是倦了你烦了你,不想见你这目光短浅之人便可不见,这难道有错?何来嫉妒一说!“ 张泽瑞刚被拍了个激灵,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嘴上却还在狡辩,“我未缺你吃缺你穿,丫鬟婆子一个不少,若想叫你死,又何必费这番功夫?”

      “嘴硬的东西。” 薛怀南懒得争辩,直接左右开弓连扇张泽瑞十几个大耳刮子。

      有些读书人总自持一套理论与人争论不休,有时明知这是歪理,却又被对方一套引经据典给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嘴皮子利索,死的说成活的,白的说成黑色,还说得头头是道。当年薛怀南书读的不多,每每与这类人相遇都吃了文化的亏,后来他算是摸索出了经验,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上手将人先揍一顿,揍得他们不敢强辩,再与之理论。

      君子动口不动手,张泽瑞没遇到过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这话还没说完便又遭了顿打。一时间又只能缩桌子后,捂脸瞪向薛怀南。

      “你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懒得同你说这些。你回答我一件事便可。” 薛怀南弯下腰看着张泽瑞,“之后你可曾告诉过世人那份答案非你所写?”

      张泽瑞哑口无言。

      “你看你,狡辩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眼前这人的神态,薛怀南只觉得好笑,“敢做不敢认,还想假装自己是个君子。”

      “孬种。”

      厚着脸皮认下当世这个称号,又怕东窗事发而将陆清瑶囚禁,便是事主来他面前质问,这人还能为自己强辩。可怜了陆清瑶,成婚一年竟不知枕边睡的是人还是畜生。

      薛怀南生平恨及了这种人,正想抬手再给他几十个耳光好好教训教训他,一直装死的3028忽然飘到空中。

      “停停停停手,陆清瑶找你。”

      话毕3028在空中转了个圈,法器身体上冒出一股白烟,烟雾沿着轨迹勾勒出个鹅蛋形状,不消一会那烟雾逐渐凝固,再一看竟是变成了副镜子挂在空中。

      这便能连通两届的阴阳镜,与法器3028一样无法被阳间之人所见,唯有薛怀南能看清镜子里印着什么。

      “清瑶拜见恩公。” 镜子那头的白衣女子正是陆清瑶。

      “多谢恩公替清瑶出气。” 陆清瑶对着薛怀南微微一福身,随后道: “昔日也曾猜明了缘由,但因无法质问他而未听他亲口承认过这件事情。”

      “他既真自甘堕落做这种小人行径,清瑶便不愿再与这人过多纠缠。今日托恩公的福扯了他的遮羞布,小女瞧见他的丑态后怨恨已消。”

      “夙愿已了,本该立刻前往轮回台。但……小女仍有一事相求。” 阴阳镜那头,陆清瑶朝着薛怀南跪下,“恩公,可容小女最后比他比试一番文采?”

      白衣女子掌心向外,左手覆于右手,对着镜子连行三个大礼。

      “轮回前只此一愿,再无他求。”

      该做的都做到这种地步,便不差这一件小事。

      薛怀南将手里拿的书随手扔到一旁,扫了眼笔架,拿起最靠外的那只笔丢给张泽瑞。太守之子被这尊女杀神吓破了胆,笔掉下来那一刻反射性捂住自己脑袋,将整个头藏在衣袖下,看上去倒像只受惊的公鸡,哪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见陆清瑶久久没有动静,张泽瑞从衣袖缝隙间小心翼翼的朝外看去,正好对上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好似个索命阎王,张泽瑞唰一声又将脸埋了回去。

      “你怎么这么没种呢?放心,不打你。” 薛怀南俯下身抓着张泽瑞手腕,一个用力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不是当世最奇吗?今天咱们比试比试文采。”

      “比……比什么?” 张泽瑞两腿还有些打哆嗦。

      “便以……” 黄泉下,陆清瑶抬起头直直盯着张泽瑞的方向。人间千日,地下两载,这七年光阴里她虽天天念着他,恨着他,但他的模样却早已成了个模糊的影子。

      定亲之初,她曾溜到爹爹书房偷偷展开张泽瑞的画像。起初她还不敢将全貌收于眼底,只把眼神从画卷末端一丝一丝上移,最先入眼的是乌黑的靴子,再就是袍脚那几丛墨竹,直到将腰间玉佩,手中折扇一一描摹过后,才垂着头将目光放在画像之人脸上,这一看又是别过头去,唯恐画上之人发现她的满脸羞红。

      翩翩少年,玉质金相,才学人品又得圣上与父亲大赞,这便是她未来的夫君张泽瑞。

      那时她觉得能与此人相伴,实属三生有幸。

      “便以竹为题。” 薛怀南叹息一声,重复着陆清瑶的决定。

      公子如箬竹,霜雪不凋,遇雨不浊,不陷尘世纷扰,不与奇珍斗俏。

      张泽瑞,你可真正对得起这个名号?

      薛怀南唤来边上那个小厮,吩咐他捡起砚台来磨新墨,自个则走到案前挽起衣袖,拿着那把匕首在案上刻着什么。

      张泽瑞入坠梦中,神情恍惚。他捡起地上的笔,看了看陆清瑶,又低头盯着双手,曾经背过的诗读的文,一时在脑子里乱窜。

      竹啊……

      刘孝先云: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

      又有徐庭筠道: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

      梅兰竹菊四君子,从古到今文人墨客写了多少回?咏了多少回?又以四物自比了多少回?十六岁那年他受皇帝考校,以竹为比,用一篇文章赢得皇上赏识,自此得箬竹公子雅号。

      咏竹?不难。但在陆清瑶面前,他无法下笔。

      只因一句当世最奇,陆清瑶便被他囚了七年。那日他一夜无眠,浑浑噩噩,一时鬼迷心窍将陆清瑶送到后院。清醒之后也曾后悔这个决定。但却不敢面对陆清瑶。

      不敢面对陆清瑶的质问,不敢让妻子知道,自己竟生了嫉妒之心。

      他囚她,却又不敢杀她,自己已经做错了一件事,这违君子之道,便不能再做第二件,再污箬竹之名。

      这些年来,他总对自己说:其实这也不算做错了,陆清瑶是他的妻子,理应听他的命令。但后院的陆清瑶,总归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时间越久,张泽瑞便越想陆清瑶带着他自己的污点,消失的干干净净。

      公子如箬竹,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咏竹?写什么都像是在讽刺自己。

      他非君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张泽瑞确实是个君子
    他一生顺风顺水,也没做过什么有违君子之道的事情
    但脑子一热做了件错事之后
    他又不敢承认错误,只能希望错误自己快点消失
    然后拼命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其实他没错
    薛怀南表示这种人
    只有孬种两个字能形容
    该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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