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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军师 ...

  •   翌日陶善行起了个大早,打着呵欠推开窗,窗外的天刚亮,有些小雨,各处都灰蒙蒙的。昨日进门她没能瞧着住处模样,此时才得以窥见。这地方独门独院,前有庭院抱厦小厨房,后是五间上房,左有月门,衔着单独的小花园,叠石青潭,六角飞檐亭,花树繁茂,风景极佳。
      单就这一个小院,便已胜过陶学义在佟水的宅子,而这不过是若大穆府的一个院落而已,足见穆府之大,可能……比秦府还大。

      眼下还很安静,外院有几个粗使丫头在洒扫,除此之外别无他人。榴姐初来乍到也不知找谁要水,所幸院中有井有小厨房,她索性自个动手,给她烧来热水。陶善行坐回妆奁前将拧干的热帕放在眼上蒸着,精神为之一醒,榴姐已经利索地给她梳起头来。她做这些事时,仿佛驾轻就熟,毫无生疏感。

      “榴姐从前……服侍过人?”陶善行随口问道。

      梳着发的手却是一停,榴姐轻轻回答:“是。”

      陶善行却不再追问,只夸她:“难怪这般妥帖,以后要麻烦你了。”

      “娘子说哪里话,既然跟你来了,照顾你自是我的本分。”榴姐淡道。对她来说,在陶家和穆家后宅是一样的,起先跟陶善行来穆家,一为还恩,二来这些年也确实与这她有些情分,本不放心她孤身入这大宅门,如今看来,她却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也罢,横竖是帮她,能帮多少便是多少,这辈子无望,跟着她倒有些寄托。

      榴姐的手出人意料的巧,陶善行的发没多久就被挽成漂亮的发髻,因嫌妇人的全盘发于她而言太过老气,便在双颊处结辫轻挽,压上金钿,正好对着嘴角笑时梨涡,尤显甜美。陶善行对着镜中人做了几个表情,很是满意,这才起身更衣,换了百子袄裙,坐在屋里等起人来。

      ————

      陶善行等的是穆溪白。

      昨日月妈妈走前特地交代过,穆家规矩并不多,无需晨昏定省服侍公婆,但今日一早与穆溪白去瑞寿堂给老太太和公婆敬茶还是不能免。穆家她才第一天住进,连自己落脚的院子都没瞧仔细,就更别提偌大穆家,照理必需是穆溪白亲自带着她去见公婆,可陶善行越等越觉穆溪白不会来。

      第三次叹气后,陶善行琢磨着还得靠自己,便自己出了门。因为昨晚她的要求,月妈妈将院中人都遣走,再加上穆溪白没有留下,是以这大清早的外面只有洒扫仆妇。榴姐因样貌关系不好出门,便给她挑了个小丫头带路,将她送到院门外,却不想正好和月妈妈派来接她的人错过。

      昨夜穆溪白醉在书房,月妈妈原命观亭先叫醒穆溪白,再让他亲自领陶善行过去行礼,也免得底下人议论纷纷。新婚夜独守空房本就说不过,若这敬茶再让陶善行难堪,那她在穆府的境地委实不妙。只可惜穆溪白那混蛋宿醉不醒,观亭叫了三四遍都没能叫醒,反而还生生误了去接陶善行的时候,等一群人匆匆赶到凌辉阁时,陶善行已经先走了。

      穆溪白的凌辉阁离瑞寿堂颇远,陶善行跟着小丫头边走边记路边打量穆宅。穆宅确实不小,但比起兆京达官显贵的府邸还有差距。中规中矩的大宅院,景观虽美却不出挑,按说以穆家财力不至于此,可商贾之家太过奢靡就要逾制,保不定哪天被人告上去,都是祸事。陶善行算是看出来,如今的穆家当家该是个谨慎低调的作风,和穆溪白是两个极端。

      边走边想,偶尔也问小丫头些关于穆府的问题,小丫头虽对她好奇,倒也规矩答了,这一路陶善行并不无趣,反而走得一身汗。才拐过抄手游廊,二人便闻得一阵私语声从游廊下的花丛里传出,却是两个仆妇半蹲在花丛中边修枝边闲谈。

      “咱们那位小爷菩萨脸阎王心,是个狠的,没成亲之前就为退婚闹得不可开交,被老爷关在柴房三天三夜都不服软,还将老太太气病,这才妥协留下,心里能不怨恨?迎亲都没去,还是小商爷代劳的,唉……要我说这位娘子怪可怜的,刚入门就不得夫心,以后日子可怎么过?”有人叹着气道。

      咔嚓咔嚓,花枝被剪断的声音。

      另一人似乎年轻些,轻嗤道:“你可怜人家什么?一个穷秀才的傻女儿,得多大的造化才能嫁进咱们府?进门就是正儿八经的太太,再不得宠也吃穿不愁,哪像你我日晒风吹起早贪黑做这些粗使活计,也轮得着你替人家着急?”

      那人被她堵得讷讷:“我就是说说罢了,你没听昨个儿夜里那些宾客散去时说的那些话,要我是她,估计躲着不敢见人了。”

      陶善行还没听过瘾,就闻花丛中一阵窸窣声,猫在花丛里的两人似乎看到了谁,吓得从花丛里爬出去。

      “小商爷。”

      陶善行听到那两人战战兢兢地唤人,钻出脑袋一看,商时风带着个小厮面无表情地站在长廊正前的庭院中,不怒自威。

      “妄议主人,自己去找李妈妈领罚。”他撂下话,并不看犯错的两人,径自走了。

      那两人退到一旁不敢辩解,只应声道:“是。”

      走了几步,商时风带着小厮忽又停步:“谁?”

      长廊拐角处施施然走出一人来,轻轻福身:“小商爷。”

      是陶善行。

      商时风有点惊诧,看了眼她的身边,确认只跟着个小丫头后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穆溪白昨夜醉在书房的事他当然知道,如今见她独自走在去瑞寿堂的路上,心中了然,并不揭穿,只道:“你已是穆家长媳,这个称呼万不敢当。我与溪白兄弟相称,他长我数月,你也算商某小嫂,唤我小商便好。”

      陶善行点点头,听他又问:“小嫂是去瑞寿堂?我带你去吧。”

      “你也去?”她好奇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即便商时风心知肚明她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此,也丝毫没有揭穿的打算,连问都不曾问一声,更是绝口不提适才那两个仆妇乱嚼舌根之事。

      “商会有些要紧事要找义父。”商时风颌首请她先走,一边回答她。

      陶善行没多问,暗暗打量他,他虽算外男,却能自由进出穆家内宅,下人对他也毕恭毕敬,可见在穆家地位不低,倒比她那个面都没见上的丈夫更像穆家少爷。

      走了两步,她忽道:“听闻你从小便跟着穆老爷走南闯北,想来见多识广,我有些事想请教你,不知可否?”

      商时风道:“小嫂但说无妨,商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就想打听打听,如今在佟水城,什么买卖容易赚钱?”

      商时风一怔,若说适才他诧异于她大婚夜倍受冷遇还能扬笑出现,现在则诧异于她的想法,他以为她要打听穆家情况,不想出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之事。

      “最赚钱的买卖,莫过于雇商队商船贸易往来,各处风物特产不同,譬如大安的茶叶丝物,运到塞外亦或蛮夷之地,便是以一得百的暴利,但风险也极大,稍有差池身家性命都得交代,不是普通人能够驾驭的。”他想了想,尽量言简意赅地向她说明,“寻常人家开个商铺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倒也是个营生,如今佟水城一应俱全,各色商号齐备,要说特别出挑的买卖是没有的,但商贾之道,很多时候胜在商机,若能想出那无人涉及却又投众所好之物,便是能赚钱的买卖。”

      陶善行认真琢磨起他的话,不过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商机”,就又道:“那若要开个茶馆酒肆,除了官府的文书手续外,还要准备些什么呢?”

      商时风越发奇怪,不过也只按在心中不表,猜忖道:“是小嫂的兄弟想做买卖?”

      “算是吧。”陶善行点头。

      “那陶二郎可寻好铺面?在佟水哪个位置?人流如何?茶酒果品可有采买途径了?预备开个怎样的茶馆酒肆?按各处人流区分,若开在富人区便要高雅贵气,若开在普通百姓聚集区,则要亲民,铺内一应事物价格也需对应这铺面人流制定,你……”

      陶大郎在读书,不可能是他要行商,商时风便猜是陶家二郎,然而说了一通话后面对陶善行完全懵然却充满好奇的眼,他忽然有个荒谬的念头——该不会是她自己想开吧?

      陶善行已经被他接二连三的问题给问得满头雾水。

      “小嫂,商贾之道一时三刻说不尽,若是陶二郎有此意,你不妨让他作一份文书计划来找我,我必定倾力相助。若是你……其实若要营生,置几个铺面放着收租也是不错的,省心省力。”他这就是变相劝她少折腾。

      “我知道了,改日我让二哥寻你,你可别嫌他什么都不懂。”陶善行笑了笑,也不解释,只又福身,“我先替他谢过你这个大军师。”

      商时风忙回礼:“不敢当,都是自家人,应该的。”说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其实小嫂不必舍近求远,论及茶馆酒肆的经营之道,可能溪白比我要在行许多……”

      听他提及穆溪白,陶善行没忍住翻了个眼,不过也只是眼白微飞,倒是一阵小女儿嗔怒的神情,也是惹人喜爱的。

      拉倒吧,她能指望得上穆溪白就见鬼了。

      见她这表情,商时风也就没往下继续说,二人已走到瑞寿堂外,院中下人迎上前来,两人便不再多谈。瑞寿堂是个方正的院子,位置落于穆宅中轴,景致比其他各处都要富贵些,眼下庭院里站着不少人候命——这不是等她来敬茶的阵仗,倒像是出了什么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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