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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待嫁 ...

  •   时间眨眼出了正月,迎亲的吉时定在三月初十这一日。

      掐指算算,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陶学礼夫妻没经历过这些,光准备嫁妆一事就忙得焦头烂额。二月初时,陶学义竟带着家眷回村一见面,陶学义和柳氏就给了她与陶善文厚厚的见面礼,兄妹两人受礼拜谢。

      陶善行这还是头回见叔叔。这个在朱氏口中“忘恩负义“的男人,长得非但没有一丝奸邪气,反而相貌堂堂,保养得当比陶学礼年轻许多,举手投足温文尔雅,说起话来和颜悦色,极易让人心生亲近。若非一早从朱氏口中知道林家之事,大抵陶善行也会觉得这是个风度翩翩的长辈。

      陶学义这趟回来,是打着和穆家共同捐资义学及修葺祖屋的名头,大有与大房冰释前嫌的意思,就连上回被扫帚赶出家门的柳氏也笑得一脸慈和,似乎毫无芥蒂。不过到底为了什么,两家人心里也都有数。陶穆结亲,陶学义是新娘的叔叔,自然与穆家攀上亲,他真正要走动的,不是十来年没联系的大房,是佟水穆家。

      陶善行对他态度平平,不过有问便答,多句热络话都懒。在堂上叙了会话,陶学礼就让陶善文带着她和二房的两个姑娘出门转转。

      ————

      柳氏这回带来的,还是林莹和陶善喜。二月天还冷,两个姑娘都穿着厚实的缎面袄,下头是褶子密实的织金马面,一派富贵,陶善喜只比林莹多了压在胸脯上的黄澄澄金灿灿的璎珞。

      陶善喜对乡下地方无甚兴趣,撩帘出去后并不理人,只和候在天井里的丫环抱怨,又要她铺自家带来的锦褥,又要她泡茶剥松子,那丫头年纪尚小,动作稍慢些就换来一通打骂斥责。陶善文看得直摇头,只带着陶善行和林莹出了二门。

      “妹妹怎么愁眉不展?”陶善文从榴姐那里要了几颗灶火煨的红薯递予陶善行与林莹。

      虽说两家不大来往,但林氏还在世时常瞒着丈夫接济大房,悄悄地和朱氏来往,想要缓和两房矛盾,妯娌两人关系尚好,这也是朱氏后来为何那般厌恶柳香的原因。陶善文常往佟水跑,都是他在中间传话递物,见林莹的次数多,所以也熟。

      林莹摇摇头,只道了谢接过红薯慢慢拈皮。

      “可是你继母和那个妹妹对你不好?”陶善文又问她。

      林莹将手上拈净皮的红薯递给了陶善行,只温言道:“吃这根吧。”又笑了,“并没有,善文哥哥多虑了。”

      陶善行啃着红薯看林莹,忽然开口:“姐姐,我要成亲了,你呢?你什么时候成亲?”

      她看得出来,衣食住行上,柳氏并未苛扣林莹,甚至于每每出门都要刻意打扮这个继女。柳氏这般作为,要么真心疼爱,要么别有所图。前者来看可能性不大,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别有所图——一来显示这个继母大度,善待继子女;二来么,林莹仅比她大几个月,也到适婚年纪,如何用她争取到一门有利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

      陶善行对这种行径一点都不陌生,毕竟当秦三小姐那几年,她的继母也是这么做的。

      一句话便试出虚实,林莹面皮羞红,眉间愁绪却更浓了。

      “她给你说了什么亲事?”陶善文被陶善行点醒,追问道。

      林莹眼眶渐红,却不敢哭,怕回头叫外头的人看出来,见他追问不停只好轻道:“还未定,说的是佟水万通堂的韩老爷……”

      “什么?!”陶善文以为自己听错,差点将手里红薯捏爆,“万通堂的韩庆山?他年纪比你爹都大,房里妻妾成群,你若嫁过去,岂非死路一条?不成,你找你爹说了没?”

      林莹眼睛更红,正是因为说了才更加心寒。

      “我替你说去!”陶善文忍不住,拉着她就要往外。

      林莹甩开他:“别去,没用的。我哥哥为了这事在家里已经和他们闹起来了,如今被我父亲打得下不来床,正关在屋里。若我再闹,恐怕哥哥要遭殃。”

      她说的是自己的亲哥哥,陶学义与林氏的长子,年方十九,名唤林珏,原是林家的承嗣者。

      陶善行听得倒吸口气,都道虎毒不食子,这陶学义竟做得出用儿子威胁女儿的事?当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陶善文气得脸色红涨,但隔房如隔山,他们再怎样也无法插手到二房的事去,不过陪着干着急,倒是林莹认命了,轻揉眼睛缓道:“我如今只求哥哥能平安,别的不敢多想,现下正是五娘大喜的时候,善文哥哥莫因我的事让大伯与婶娘为难。”

      陶善文还待说些什么,灶间的帘子忽被柳氏带来的老妈妈掀开,那人满脸堆欢道:“几位姐儿,哥儿,老爷请你们过去。”

      悄悄话说不下去,陶善行半带安慰地拉着林莹的手,跟着陶善文一起回了正屋。

      屋里两房长辈约是商妥事情,正默无声音地坐着饮茶,及至陶善行进来才露出笑脸,朱氏冲她招手,只道:“阿行,二郎,回屋收拾行李,咱们去佟水小住。“

      ————

      这趟去佟水是暂住陶善义府上,为的是给陶善行准备嫁妆——既要嫁去穆家,少不得要备上几套头面,几套新衣,陶善行以前常穿常用的那些是不成了,全得重新置办。灵源村小地方,这些都要要去佟水置办,再者朱氏又没接触过达官显贵,哪里知道要置办什么?有柳氏从旁指点一二,倒也好。

      几人说走就走,用过午饭朱氏就带着儿女坐上陶学义叫的马车。

      布帘放下,车厢内一暗,宽敞的马车只有三个人,坐起来比村里的骡子舒服不少。陶善行将随带的包袱枕在腰上,挨着朱氏开口:“娘,阿爹怎么不同去?”

      朱氏亲昵地一点她的眉心,道:“你爹那老顽固,是不去他家的,这趟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他也不会让咱们去的。”

      陶善行了然,难怪刚才见父亲神色不大对,也是,他清高了一辈子,为着儿女妥协让步接受陶学义的示好,估计心里正不舒服着。当下她便挽着母亲的手,亲昵道:“是娘劝爹的吧?”

      “那可不,你爹那人这辈子就好个虚名,可虚名能当饭吃?里子都没了,还管面子?为着我家阿行,别说面子,就是让我低头,我也认。”朱氏务实,搂住女儿道。

      陶善行听得胸口暖融融,把头埋到她怀里就撒起娇来,旁边的陶善文看不下去,“啧啧”直嚷偏心,朱氏笑啐了几句,又正经道:“阿行,那黑心的……”话说一半忽想自己承了柳氏的情,可不好再骂人家,便改口,“你婶子的意思,去穆家得带些自己人陪嫁过去,她有意给你挑几个伶俐的丫头和老妈妈做你陪房,你觉得呢?”

      陶善行直起身,断然拒绝:“不要。跟我的人,我自己会挑,不要她给的。”说起这事她倒想起另一茬来,“娘,我倒想跟你讨个人带去穆家。”

      “谁?”

      “榴姐。”陶善行回道。

      据这些时日观察来看,这个留在灶间帮忙的榴姐不是简单人——她说自己是邻省人,被拐流落此地,因父母双亡,兄嫂不慈,故也不愿回去,所以自愿留在陶家帮忙,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干活并无二心,为人冷淡,除了对陶善行不同。兴许是觉得陶善行痴傻可怜,外加感激陶善行救了自己,她对陶善行有些说不出来的疼爱,常常背着人给陶善行做些小点心小玩意儿,偶尔也和陶善行说几句话,谈吐均与寻常百姓不同。

      陶善行看得分明,榴姐偷偷做给她的点心里,好几样……都是兆京的手艺,其中一道汤鲜味美的扁食,恰是宫中之物。昔年她祖父得圣人赏赐,她有幸陪同尝过,滋味还记在脑中。还有,她无意间曾窥得榴姐臂上一点朱砂,那是初入宫的妃嫔与宫女才有的东西——守宫砂,寻常人家怎么可能有这个?

      以上种种可证,榴姐来历蹊跷,这样的人物自有几分真本事,又在陶家呆了这些年,情分是有的,若能收为己用必是左膀右臂,岂不比外面买的,亦或是柳氏给的丫头要强出百倍?

      朱氏颇为惊讶:“榴姐本就是你救回来的,你想带她自然可以。”

      “谢谢阿娘。”陶善行又偎入母亲怀里。

      三人聊完嫁妆之事,陶善文又提起林莹的事来,引得朱氏一通唏嘘,连道“可怜”,但也插不上手——儿女婚姻,自古便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外人插手的份儿?

      马车就在三人闲聊间驶进了佟水城,停在陶府门外。

      陶学义的宅子,是林氏亡故之后新置的,他的赘婿也只做到岳父母并林家小姐亡故便已脱离,名正言顺地在新宅子挂上陶姓。比起从前林府,这三进带园子的新宅不知大了多少,除了正屋三进外,还带不少别院,陶善行和母亲就被安置在西别院里,陶善文则住在外院。

      陶善行就这般在陶府暂时住下备嫁,因为日子赶,朱氏和陶善文每日忙得不可开交,陶善行自己虽不出面,但也要亲手缝制些女工,再加上隔三差五还有量体裁衣的绣娘上门,她也一点空闲不得。

      如此这般,直到二月尾,这嫁妆才算备得七七八八,陶善行也在陶府住了十来日。这些时日陶学义和柳氏虽对她突然不傻之事抱有怀疑,但见她应对的中规中矩,无甚特别,便也渐渐抛到脑后,仍只当个普通农家女。

      时间眨眼就过,亲事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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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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