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星者[娱乐圈]（原名造星时代）》言澜

68、旧人旧事

　　“琬姨，你尝尝这个，这家私房菜是大哥在风城最喜欢的，你知道他的，他就是个老饕，一般的菜品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时黛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明琬琰面前的碗里，“这鱼没有小刺，可以放心吃。”

　　明琬琰微笑着尝了一口，然后微微一笑：“果然不错。”

　　“这个醉虾也很好，是风城特色，别的地方都没有这家餐厅做得地道。”时黛又盛了两只虾给明琬琰。

　　明琬琰却没有再动筷子，而是端坐着凝视时黛。

　　“琬姨？”时黛脸上的微笑渐渐垮下去，“你不喜欢风城的菜吗？”

　　“不，我很喜欢，尤其是阿黛你带我来吃停渊喜欢的餐厅，我很高兴。”

　　时黛垂着头沉默，明琬琰把凳子朝她的方向挪了挪，然后拉住她垂在桌布下的手，确切说，是她的手攥起的拳头。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一根一根掰开时黛的手指，声音温和：“阿黛，别用力掐掌心，好痛的。”

　　时黛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

　　“你知道吗？”明琬琰温和中又带着一丝怀念，“你从前和你妈妈长得很像，一样漂亮。”

　　时黛有些讶然的抬起头——从她有记忆以来，时龙玺就很少提起她的亲生母亲，家里也看不到任何她的痕迹，照片、文字，统统没有。而明琬琰入门后，时龙玺就提得更少了，唯有每年清明，他会带着时晨和时黛一起去墓地拜祭，可母亲的墓碑上也没有照片。

　　时黛也去网上搜索过自己母亲的信息，看到的却全是父亲年轻时候的桃色新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时黛都觉得时龙玺是一个“只见新人笑，哪听旧人哭”的渣男，恨屋及屋地，她对明琬琰也是态度傲慢，毫不尊重，仿佛她不是时龙玺明媒正娶的太太，而只是他的一个情妇。

　　直到她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家庭聚会，时黛的一个堂姑喝多了酒，无意中才透露当初她的父亲和母亲结婚后，时龙玺就一改当初情场浪子的形象，收心想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妈妈主动离开了时龙玺，跟另一个男人远赴异国，而那个时候，时晨和时黛两兄妹出生还不到半年。

　　没几年后，海外传回来的消息，他们的母亲在和这个男人一起出国两年后，自杀身亡。是时龙玺和明琬琰一起去带回了她的骨灰并安葬。

　　于是时黛的那股无名火转移到了这个名为母亲却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是什么样自私的人，才会抛下自己的丈夫和一双儿女？从那以后她不再提自己的亲生母亲，转而对时龙玺和明琬琰日渐尊重亲近，这个曾经给了他们生命的女人，仿佛成了时家的禁忌。

　　时黛没想到，时隔多年，明琬琰会主动提起。

　　“琬姨……”

　　“我知道，你不想谈这件事，”明琬琰柔和的语气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但有些事，你必须得知道。”

　　她满眼心疼地看着时黛，抬手摸摸她的鬓发：“阿黛，你十几岁的时候，我看到你，就在想，你长得那么像你的妈妈，会不会是一种不祥，毕竟，红颜薄命……”

　　时黛听出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嫉恨或者醋意，反而是深深的叹息，不由得疑惑。

　　明琬琰似乎看出她眼里的情绪，舒缓的声音娓娓道来，解开了时黛许多年的疑惑，也让她更了解了自己的父亲——

　　“当初，龙哥还只是港城黄金制片人的助理，但因为聪明伶俐又讲义气，很多大哥都愿意提携他，前途算是一片光明，他那时候又靓仔，很多小姑娘喜欢他，他也来者不拒，后来他跟我说，大概是那时候他伤了好多女孩子的心，所以上天要惩罚他，就派来了你的妈妈。

　　“你妈妈当时是艺人培训班的学员，虽说是新人，可她长得靓，又肯吃苦，悟性也高，很多圈里的前辈都说，五年内你妈妈必定会成为大明星，那时候……港城不是很太平，你妈妈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就有大哥看上她，想包养她。

　　“你妈妈人美，但脾气也倔，宁可自己被雪藏，也不愿意去做大哥的情人，后来她果然没戏拍，没人愿意帮她，甚至她想离开这一行，做别的工作，都没有人敢聘请她——请了她就会被砸铺头，任谁也不敢了。”

　　“然后呢？”时黛听得入神，原来曾经，“她”经历过这样艰难的时光。

　　“然后龙哥帮她了，其实从她进了艺训班，龙哥就像着了魔一样，对她一见钟情。为了让她有戏拍，龙哥去给那位大哥斟茶道歉，说好话，赔笑脸，还差点被打残……后来那位大哥吓唬龙哥，说有种就娶了你妈妈。

　　“龙哥本来打算伏低做小平息这件事，可毕竟年轻气盛，被这么一激，反而狠下心，跟你妈妈求了婚，你妈妈那时候走投无路，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两个人第二天就去登了记。”

　　“……，原来，他也这样冲动过。”时黛有些别扭地说。

　　“谁不曾年轻过啊……”明琬琰很怀念。

　　“那……那个大哥就放过他们了？”

　　“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位大哥被龙哥将了一军，反而觉得他很有血性，不仅没追究这件事，后来还帮了他不少。”

　　“这不是皆大欢喜吗？那她为什么……”时黛欲言又止。

　　“为了当明星，”明琬琰知道时黛想问什么，直截了当的回答，“龙哥发展事业，需要一个贤内助，所以你妈妈婚后没有再工作。那个男人是在好莱坞发展的美籍华人，他到香港参加一个颁奖礼，晚宴上无意中见到了你妈妈，然后……他跟你妈妈说，跟他走，他可以帮助你妈妈进入好莱坞，你知道的，那个时候，能去好莱坞发展，是多少港星梦寐以求的事。”

　　“她信了？”时黛觉得不可思议。

　　明琬琰的脸上从开始讲述就没有了笑容，此刻的眼神里透露着无可奈何。

　　是了，欲望。

　　时黛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那个男人之间是如何一拍即合，是她在晚宴上流露了对明星生活的艳羡？是他察觉了她美貌下的天真愚蠢？但无非是，一个求色，一个求名，两个人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能满足自己欲望的那一面，那么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

　　曾经那个骨子里透着傲气的女孩，也在生活里被磨平了棱角，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美貌能带来什么，所以她把这当做自己最大的资本和武器，以为能靠这个征战天下。

　　可她没有想到，愿意为了她与天下对抗的男人，可能全世界也只此一个。

　　“你妈妈去了美国后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她几乎断绝了和这里的一切联系，连父母都一起接了出去，龙哥找不到她，几乎崩溃。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他的，后来你妈妈出事，我和龙哥一起去把她带了回来，再后来，你十岁的时候，我嫁给了龙哥。”明琬琰打住了话头，似乎不想多谈跟自己有关的话题。

　　时黛听得愣愣的，等察觉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眼中盈满泪水。

　　一眨眼睛，两行清泪落下。

　　“那些年里，你的样子越来越像你的妈妈，这对龙哥来说，既像是上天的眷顾，又像是一种折磨。你的妈妈，是他跨不过去的一个劫。

　　“所以，你知道你为了谢明渊和龙哥对抗的时候，他为什么会那么震怒？你逃离港城的时候，他为什么差点登报和你断绝关系？为什么……你……整容成另一个样子之后，他又震惊又痛惜？”

　　时黛的眼泪悄无声息地越来越多。

　　“所以，阿黛，你知道龙哥为什么不愿意时家的人与娱乐圈中人有私人感情了吗？”

　　时黛点点头。

　　“好孩子，”明琬琰搂着她的肩膀，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抽了纸巾给她擦泪，“当初我一心想跟着他，那时候其实也有人想找我出道，龙哥只问了一句，你是要我，还是要当明星？”

　　时黛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她。

　　“我知道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我就觉得他好，所以我当场就把导演送来的合同撕了。”

　　“你不觉得他这么对你不公平吗？你不怕放弃了工作的机会，万一他辜负你呢？”

　　明琬琰却洒然一笑：“傻孩子，两个人的感情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可言？我爱他，为此我可以舍弃次等重要的事。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只不过我输得起，你呢？你做好赌一场的准备了吗？”

　　看到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时黛又默默低下头。

　　“琬姨希望你能幸福……这也是龙哥的意思，他和你妈妈的事，是我这次来之前他亲口叮嘱我告诉你的，他怕你和他当年一样受伤，也怕……你像当年那样。”

　　时黛愣愣地，仿佛没听明白她的话。

　　“阿黛？”

　　“如果……”时黛甚至紧张得有些结巴，“如果他这么在乎我，当年为什么要把我从二楼推下去？他还说他恨我。”

　　明琬琰的眼里溢出悲伤，她顿了顿：“阿黛，我今天晚餐前要赶回去，如果你愿意，我让阿晨过来，我想，有些事让他来说，你会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