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化形 ...
-
“我愿你真的有九条命就好了。”
澄觉的身后是禅房里愈烧愈烈的漫天火光，他看着卷耳飞快远去的身影，终是与夜色融为一体……
卷耳在离去时其实听到了澄觉的话，可它没有时间多想，只一个劲儿的狂奔，往它之前住的鹿台山上奔去。绛朱当初离开前在府邸里留了法器和丹药，或许那些丹药里就有可以治疗澄觉伤势的。
若不然它便用法器联络绛朱姑姑，找到绛朱姑姑或者雪雀婶子，她们一定有办法可以帮到小和尚的。
狸奴不要命似的跑着，快到身边的景物都成了虚影，它一门心思惦念着澄觉，竟是连身体上渐渐出现的异样都未察觉。
熟悉却又陌生的景色如今映入眼帘，算算日子，卷耳距离上一次离开鹿台山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可山上却萧条一片，更是不见什么活物走动。
它无暇顾忌其他，大步跃起，找到了绛朱的洞府，可前爪才踩上地，还没来得及喘上两口气平息一下，身后剧烈的疼痛却让它直接倒在地上打起了滚。
它的尾巴好痛啊。
它干脆放出了身后了八尾展开，油光细长的尾巴在摇摆不停，不见任何伤口。
可那种痛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并且要是会动似的，沿着每一根骨头渗透进骨髓慢慢蔓延开。
卷耳最是娇气，便是上次挨上那一记刀伤仿佛都不及眼下痛楚的万分之一。尾巴是狸族身上最宝贝的东西，卷耳平日里每天都要将自己的尾巴放出来认真舔毛、细细打理一遍，就是自己有时候下手重了点都疼的紧，毕竟尾巴上的痛苦不亚于凡人的十指之痛，卷疼的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只恨不能剁掉自己的尾巴。
痛苦就想浪头一样一阵阵的涌来，不让卷耳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每一次痛到极致觉得自己就快痛昏过去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另一股更大力的疼痛。
它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膨胀开，越来越大，胀的它骨头都要裂了，皮肉都要碎了。
鹿台山上漫山尽数卷耳撕心裂肺的嘶叫声，在空旷的山上荡出一声声的回音……
卷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痛昏过去的，之前的疼痛让什么都忘了，什么澄觉、什么观安寺、什么绛朱，统统都没空理会。
所以当它发现自己疼昏过去了，它也没有着急醒来，它害怕自己要是睁开眼，会不会再次尝到那裂骨之痛。
思绪在疼痛散去后逐渐回笼，耳边也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绛朱，你快来！小狸奴好像动了！”
卷耳认得那声音，是雪雀婶子的声音。
雪雀婶子……
它本就是回来找雪雀婶子和绛朱姑姑的。
它是回来找雪雀婶子去就小和尚的！
小和尚！澄觉！
想到澄觉，卷耳唰一下睁开眼，可入眼的却是模糊的重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绛朱见它眼神失焦，张开五指在它眼前晃了晃，略显担忧的问雪雀：“是不是睡太久睡坏了啊？”
“不应该啊~”雪雀凑近了卷耳仔细瞧了瞧，然后问它，“小狸奴，认得我们的样子吗？”
卷耳使劲眨了眨眼睛，因为外头的亮光甚是刺眼，它还挤出了眼泪水，润了润眼眶。这般反复几次后，眼前的重影才渐渐叠合起来，将自己上方两张美艳的脸看的清清楚楚。
“喵！绛朱姑姑！雪雀婶子！”卷耳激动的当即翻身爬了起来。
可绛朱听它甫一开口，却是一掌直接朝它的小脑袋上挥去：“瞎叫什么呢你！”
雪雀看她拍卷耳，立马心疼的将卷耳搂进怀里护着：“你干嘛呢！下手也每个轻重，小狸奴昏了这么久，好容易醒过来，仔细再打坏了。”
“你瞧瞧它那几条尾巴，哪儿能这么容易就打坏它~”绛朱不以为然说道。
卷耳之前也是见到她们高兴，一下又忘了绛朱的忌讳，刚刚那一下打也是让她脑袋清明不少，随即改口：“绛朱姐姐，你们怎么回来了？”
不等绛朱她们回答，卷耳又想着观安寺的澄觉，紧接着道：“先不说这个，姐姐婶子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们呢！你们快随我去救小和尚。”
卷耳小嘴一张，噼里啪啦说的一大堆儿的话都不带喘一下的，雪雀听得云里雾里，都不知要从何答起。
倒是一旁的绛朱从它那一通说辞里直接挑拣出点儿有用的东西来。
“小和尚？哪儿来的小和尚？我们不在的那段时日你下山认识了个小和尚？”绛朱一指头点上卷耳的额头讲刚刚翻坐起身的卷耳又重新推回到软榻上，目光上下打量着卷耳，神色古怪，“你和这和尚都干了什么？”
卷耳虽有心讲自己和澄觉的往来仔细说给她们听，可救人要紧，眼下哪有这功夫：“绛朱姐姐我们先下山可好，澄觉先前都快被他们给打死了，我们先去找他，等回来再说这事。”
“你说的小和尚可是凡人？”绛朱难得直了身子，站在卷耳面前，垂眼看它。
“那是自然。”卷耳回答。
比起眉目尽是焦急之色的卷耳，绛朱听完她这话却是慢条斯理的在它身旁坐了下来，素白的手托着下颔反问它道：“小狸奴，你可知你这一闭眼，多少年过去了？”
卷耳一愣，茫然的眨了眨眼，又扭头超雪雀婶子看去。
“我不知你从何时昏过去的，可自我们找到你那日至今，已经不止一甲子了。”雪雀也步至卷耳另一侧坐下。
绛朱用食指勾住卷耳小小的下巴将它的脸转了回来：“八十一年，你这一次又整整睡了八十一年。
“什、什么？！”卷耳彻底被吓到，呆愣愣的张着嘴，甚至忘了惊呼。
“哎……你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绛朱无奈的轻叹一声，冲卷耳抬了抬下巴，示意它自己看，“你瞧瞧你这身子可有什么异样？”
除了昏迷前那要了命的疼，这次醒来卷耳只觉得浑身松快，就连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变的松软，没有一点不适的地方。
不过见绛朱这样说，它便也低头瞧了瞧自己，还是黑漆漆的猫。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前爪，干干净净的粉色肉垫。
再动动自己的宝贝尾巴，卷耳扭头望去——
尾巴没有并没有被收起来，招摇的恍动着。
一、
二、
……
八、
九。
“嗯？“
“九？”
卷耳眨眨眼，停下了尾尖摇摆的动作，让它们直直翘在身后。
一、
二、
……
八、
九！
“我有九条尾巴？！”这下卷耳真的是一声惊呼，金色圆眸里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又多了一条尾巴！”
“这也正是我们想知道的。”确定了卷耳的确不知自己已生九尾的事后，绛朱的神色都变的严肃了起来，“我的府邸设了法术，当年察觉到洞府有异，猜到是你出了事，便传讯给雪雀一道寻了过来。”
“等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整座鹿台山都笼着金光，原本枯败的草枝竟也都在一夜间重新抽了芽，只我这洞府一处却是遭了灾似的一片狼籍。”
“而你正倒在那中央，展着九尾，却已经昏了过去。”
绛朱将自己和雪雀当日所见的景象说给它听。当时两人都被它吓得不清，也不知它是何时生的这九尾，毕竟生得九尾的狸族，她们也只听旁人提过却从未见过。
那会儿她们探了探她的鼻息，又仔细察看了一番，发现它不知何故昏了过去，身上也无伤口，本以为好生照料着便会醒来，却不想过了月余都不见它有一丝转醒的迹象。
不过好在绛朱随即想起卷耳初得机缘开了灵智那会儿，也是睡去了整整一年，便干脆和雪雀重新造了府邸安下心来照顾它。
只是哪想，这一晃，竟过去了大几十年。
卷耳支棱着耳朵听的仔细，生怕漏了任何一个字，话听完了，可它却还是觉得更做了梦似的不真实。
明明只觉得自己痛不欲生，然后就小小的歇了一会儿，怎就过去了那么久。
那澄觉呢？
过去那么多年，它的小和尚还在吗？
“澄觉！我要回去找他！”虽然依旧对眼前的状况云里雾里的，但卷耳的一颗心还跟被澄觉都在怀里似的。
“你给我坐下！”见卷耳又冲动似的要走，绛朱干脆施法将它定住，“你可是要去找你口中那小和尚？”
卷耳四爪被定住，小脑袋拼命点头。
绛朱抿唇，幽幽瞧这雪雀事宜该她开口了。
雪雀明白她的意思，接过话茬：“你可曾想过，他一凡人肉胎，这近百年一过，早已成了白骨黄土，你上哪儿寻去？”
“澄觉死了？”雪雀婶子的话卷耳听的明白，但它不敢想也不敢信。
“这凡人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已。”绛朱到底心疼卷耳，虽然不知它和这小和尚的关系如何，但光是瞧它那样，便也知它是极看重他的，“你如今就莫要再想找他这事了，还是先将当初我离开之后的事情给交待清楚，我们也好知道你这九尾是怎的来的。”
卷耳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胸口闷的难受，只傻愣着听着绛朱的话，木着脸，一字一句的将之前的事情说给她们听……
“所以你后来就认了澄觉？”绛朱听完那些事，就着一些细节问它。
“反正一只都是他在养我，他对旁人说我是他的猫。”每一次叙述，卷耳都难免会回想起当初和他相处的日子，一颗心想事被灌满了雨水似的越来越沉，坠的它好疼。
“最后他还是希望你有九尾？”绛朱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
“是，那几日我修炼大有长进，耳力好极了。”卷耳现在想来，那也澄觉让她走，分明是没想让它回去，也不觉得它还会回去。
“没想到那些传言竟是真的。”雪雀与绛朱对视一眼。
狸族认主，完成主愿，得主善言，生九尾，得九命。
“没想到这九尾竟这般容易就的来了。”卷耳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明明照之前绛朱说的，这就是个传说啊！
绛朱却不这么想，她本就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听卷耳讲完经过，再对照着自己儿时听到的传说，算是把这事给彻底想明白了。
原来这狸族生九尾的关键真在认主这一事上。
澄觉认下了卷耳，算是结契，后来危机之时，又希望卷耳离去，算是许愿，卷耳离开，便是愿成，澄觉又题希望卷耳得九尾。
这一环连一环，每一次都是出于本心，无半点刻意强求，看似简单的方法，却实则难形。
狸奴与这和尚的机缘可真是了不得。
“绛朱姐姐，那我现在有九条命，是不是就什么都不用怕啦？”这件事光是想想都让人惊奇，这三界万物，便是修行再久，道行再高的神仙一旦陨落都不可复生。
“不可！”绛朱的表情并不见松懈。
“为何？”见狸奴得了传闻中的九尾，雪雀是真心为她高兴，却不解绛朱是何意。
“九命猫这事，本就玄之又玄，旁人知晓甚少，狸奴现是有了九尾，但也不可随意造作，谁又能确定生了九尾就一定有九条命呢？”这事太玄了，她们赌不得。
“可如今三界内不是没有九尾猫啊。”雪雀觉得绛朱有点过分谨慎了。
绛朱没好气的翻了下眼：“就这道得出名儿的九尾猫哪个不是修行了千年万年的老家伙了，谁知道他们死没死过。而且这些老家伙都行踪诡异，咱们便是想问都没处寻人去。”
“这么说来也是，狸奴得的机缘不少了，咱们就还是当只有一条命，仔细点过活的好！”听绛朱讲完缘由，雪雀思虑片刻也觉得在线。
“绛朱姐姐，雪雀婶子，澄觉真的死了吗？”卷耳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九命九尾的事儿，它完全沉浸在澄觉已经离去的消息了，整只猫都显得蔫蔫儿的。
“罢了罢了，瞧你这丧气样儿，左右你也醒了，我们便带你去寻上一寻。”不过就是施个法儿御风片刻，何至让她的小美猫这般愁苦，正好也叫它停了这念想，早点识清她们灵兽与凡人的区别。
绛朱从软榻上起身，本想像以前一样将卷耳抱在怀里，可目光瞥及它身后那几条毛茸茸的尾巴后便又起了旁的心思。
“小狸奴，都道狸族生九尾便可化人形，你要不也试试？”卷耳生的漂亮极了，黑色的毛细软柔顺，小脸软润，金眸更是又大又亮。也难怪一到春日里，那些雄猫便一个劲儿的往它身边凑，委实烦人。
而且狸族化人形不易，它们不像别的灵兽，修为够了便可化形，而是非得又那玄而难得的九尾才可。
所以这几千年来狸族越来越落寞，更不曾听说狸族出了什么像样的人物。
“我也可以化形？”卷耳有些不确定的问。
“自然！”不光绛朱好奇，雪雀也有些期待，鼓励它试试。
狸奴见着她们目光灼灼，到底增了些信心，阖眼启唇，念咒施法。
卷耳法术还不熟练，总会带出微微刺眼的金色光晕。
但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原本端正蹲坐在软榻上的玄色小猫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肤白貌美的少女，一头格外顺亮的乌发尽数披散在身后，只耳边两侧隐隐可见黑色发间藏着两缕银丝。
少女看着年岁不大，脸庞还稍显圆润，鼻头挺而小巧。最好看的还是那一双眼睛，眸子浑圆，可仔细一看那水润的眸色却比旁人更浅些，仿佛嵌着些缕金光。这样好看的眼睛却有偏生长在那眼尾上挑的眼眶里，翘起的弧度只比那小而尖的猫爪更要勾人。
这样一双勾人的眼睛，眼下却生生透着懵懂无辜的劲儿，少女一身玄青色襦裙，双比垂直撑在身侧，软榻颇高，一双玉足未着鞋履，在裙摆下晃荡着。
雪雀没反应过来，绛朱却是看的眯起了眼，到底还是没忍住啧嘴：“啧——其实你那小和尚的师兄弟也没说错，你这样儿，可不就是那凡人话本里勾了郎君性命的小妖精嘛。”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下一章澄觉就出来，然后卷耳要开始出招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