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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我跟徐嘉的高中始于他沉溺于他的新电脑和魔兽,因为徐嘉在打游戏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他前所未有的天赋和韧性,以至于徐妈妈终于忍无可忍,把他踢出门,让他跟我一起出去买高中住宿必备的生活用品。
      那时大街小巷还散发着北京奥运会的余热,刘欢和那个名字很难记住的外国人满大街的唱着《我和你》,徐嘉从北京回来之后就很少露面,一心沉迷于电脑,几天不见,我甚至觉得他好像白回来了一点,终于改善了一下他仿佛从酱油缸里捞出来的肤色,看上去好歹不那么像津巴布韦偷渡来的难民。
      许女士打发我三百块钱,这可是一笔巨款。
      在五块三毛可以买一把烤串的年代,这笔钱不但足够买齐我的生活用品,还够我跟徐嘉两个人在步行街逍遥自在一天。我攥着三张红票票,喜滋滋的走在路上。
      徐嘉换了件黑色短袖,头发剪得更短了,露出他端正的眉眼,双手插兜走在我旁边。
      天气虽然闷热,但是意外的没有太阳,所以我也就没有打伞,徐嘉以往总是会催促着我带上太阳伞,以方便他蹭到伞下,“能少晒一点是一点,晒黑了我这张帅脸,是对咱小区咱七中多大的损失,对不?”
      而他现在,只会端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看着我准备出门,完全没有从前抓心挠肺嫌我慢的猴急样。
      人真的能变化的这么大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跟徐嘉即将要去报道的重高,也是整个省都赫赫有名的x城一高,奉行军事化教育,具体表现就是每位新生入学第一件事就是住宿,不得走读,早六点,晚十点,月休三天,不允许任何意外,这还是高一的要求。
      至于高三,爱到处打听的方圆圆耸人听闻的跟我说,据说一高的学生,高三的好多都苦读到满头少年白,表情呆滞,每天除了学习没有任何爱好,听得我毛骨悚然。
      徐妈妈列了我跟徐嘉两张单子,绝大多数东西都差不多,什么蚊帐床单花露水洗发水,镜子梳子盆盆桶桶,囊括了各种我想都想不到的地方,而我的亲妈许女士,除了在麻将桌上扔给我三百块钱,毫无表示,简直让我怀疑我不是她亲生的。
      那段时间电视上天天劈天盖地的嫩牛五方广告,给牛做按摩放音乐的小哥享受的吃完卷饼旁边的牛还会“哞”的一叫,馋的我垂涎三尺,然而一个十几块钱实在是囊中羞涩,好不容易有了钱,我大方的对徐嘉说:“走,咱吃肯德基去。”
      徐嘉做为一个白吃的人当然毫无话语权。
      两份嫩牛五方两杯冰可,再加上一盒装四个蛋挞,吃到最后徐嘉吃不饱还加了个香辣鸡腿堡,这就下去了小一百,付钱的时候我肉痛不已,只差没有让徐嘉把吃掉的东西吐出来,然后再装进桌上的纸盒里,最后恭恭敬敬的还给服务员,徐嘉显然也很了解我,他猛然把脸凑过来,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对我发出极其逼真的“呃呕”一声,引得附近几桌的客人纷纷转过头来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也让我差点吐出来。
      然后我发现,徐嘉无论再怎么变化,他骨子里的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的,比如说极其自然的让我付钱,极其自然的跟我说他吃不饱还要再吃一个鸡腿堡,极其坦荡的对我发出这种让人觉得反胃的声音,完全不在乎形象,这点,好像始终没有改变过。
      在空调还没有完全普及的时间里,肯德基的冷气对于在三十多度的空气里走了半天的我们而言,是种奢侈的享受,可惜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后来那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厚脸皮,吃完了东西就感觉坐不下去,仿佛屁股下面有针在扎着我一样,徐嘉倒是很坦然,他指着周围的客人对我说:“你看他们,不买东西就干坐一上午吹空调,要不就是买一个汉堡坐半天,在我们这个地方,肯花几十块钱来买这些东西的人还是少,要不然就是家长带孩子,像我们这样花个小一百吃东西,吃完稍微坐一会儿不是什么问题,又不是故意拖时间,如果硬要算,我们花的钱里面已经有座位和空调的费用了。”
      我思考了半天,竟然觉得徐嘉说得颇有道理,不由得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眼神看着他:“徐嘉,我突然发现你这个人正经起来都不像你了,说,你出去玩一趟,是不是换了个灵魂回来,不然我怎么会觉得你这个人有时候还挺靠谱的。”
      徐嘉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那是因为之前你一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我。”
      这个时候的他反而淡去了一点身上的成熟气质,嘻眉笑脸,活脱脱又是之前那个徐嘉,永远活力满满笑容常在的那个徐嘉。
      我突然发现,我还是适应这个他。
      我一向是个恋旧的人,东西吃惯了同样的口味,走路走一样的路线,用久的东西舍不得换成新的,每年春天的时候还要坐同样的一趟环城公交看同样的满城晚樱花,许女士有时候笑说我有些地方老成得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书上说这样的人缺乏安全感,这个瞬间我感觉失去了又突然回来的那个徐嘉,真的在我十来年的人生里,给了我谁都不能替代的安全感。
      陈嘉宾同志和许女士,一个在我小时候就是个大忙人,时常出差,不出差正常上班下班的时候,在家也一般是埋头在他的新闻和报纸里,许女士呢,除了处理家里的家务,就是跟小区里的大妈大婶修长城搓麻将。我始终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是我刚刚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那时候幼儿园放学都是下午两三点,我跟徐嘉牵着手回家之后,许女士突然接到牌友的电话,心急火燎的要出去打麻将,恰好陈嘉宾同志出长差,我回家犯困睡觉,许女士也就真的把门锁上,去赴牌约去了。等我长长的一觉睡醒,暮色四合,家里光线昏暗,空无一人,我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又哭又叫,一直等到天黑也等不到人。
      后来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无师自通的踩在小板凳上打开了锁上的门,抱着小熊玩偶去敲对面的徐家的门,根据徐妈妈回忆,我那时候,浑身在地上滚得脏兮兮的,脸上哭得黑一道白一道,她一开门,我就丢了手上的玩偶,抱着她的大腿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她把我跟徐嘉放在一个澡盆里洗了澡,冲了徐嘉的奶粉给我填肚子,又哄睡了陪着我哭并且比我哭得还大声的徐嘉。
      后面关于我跟徐嘉一个澡盆里洗澡的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前面那些却深深的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始终没有办法忘记。我否认不了陈嘉宾同志和许女士是爱我的,但是我从此以后开始缺乏安全感也是真的,我暴躁易怒,我神经敏感,我渴望一些永恒属于我不会失去的东西。
      所以我一直都嫉妒徐嘉。嫉妒徐嘉拥有我永远都拥有不了的爱。
      但是徐嘉也带给了我无可替代的安全感。
      从有记忆起,我们一直在一起。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像这样一起出门,我们住对门,早晨不见晚上见,在学校也是,从幼儿园起,我们一直一个班,最近的时候,我们是同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最远的时候,我们也在同一间教室。他占据了我迄今为止十多年的人生里,除了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位置。
      在这个夏天之前,他一直就像我生命里某个永恒存在的事物。
      但是他一趟耗去了大半个夏天的旅行,回来后替换的这个不再如以往熟悉的徐嘉,清晰又残忍的提醒我,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存在不会失去的,哪怕是徐嘉。

      心痛至极的一顿kfc过后,我跟徐嘉还是没能在肯德基里面坐上多久,原因是徐嘉催我早点买完东西,他要回去打他的游戏。我本来还想着徐妈妈的话多拖延一会儿让他少打一会儿游戏,但是到底经不住他的死命催,出门向着“皇商”进发。
      “皇商”是我们这里最大的超市,从我有记忆以来,它就一直存在于我们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市中心,哪怕后来附近陆陆续续开了许多更新更大的超市,也没有撼动它的地位。
      徐妈妈给我们列的单子详尽到床单的颜色和尺码都标得一清二楚,宜灰色、深色、黑色,尺码是一米二乘以一米八,花露水有固定牌子,蚊帐也标明了款式和颜色,我们只需要按图索骥就好。
      徐嘉买东西很雷厉风行,一手捏着单子,一手推车,要拿东西的时候,单子往兜里一掖,抓住东西就甩到推车里,没有徐妈妈标明的款式和品种,就在备选的里面随便挑个相差不多的,轻轻松松搞定,我就不一样,大概是女孩子爱购物的天性吧,我进了超市就像是开启了身体里的购物机关,什么都想买,什么都想要。
      “徐嘉——你看这个巧克力,榛子味的一定很好吃,你说买不买?”我戳一戳徐嘉的胳膊,指着柜台对他说。
      “别拖延了,这都几点了,巧克力多高热量啊,榛子热量也高,买回去我妈知道了,她倒不会说你,她只会说我。”
      “徐嘉徐嘉!你看这个!好看!”
      他懒得说话,一把拖过我,转去另外一个柜台。
      粉色的床单和浅紫的床单都好看,但是徐妈妈说学校最好用深色的会比较耐脏,六神出了更方便的泵式喷头花露水,但是都说玻璃瓶的老包装效果更好,洗发水要用哪个牌子呢?
      徐嘉这个时候就开始作死了,超市里全是做促销的某品牌洗发水的广告,他还记得之前因为脱发事件跟我产生的闹剧,趁着我在看红遍了我的闺蜜圈的伊卡璐洗发水到底哪款香型更好的时候,他抓起一个大瓶装的防脱洗发水,大声的对我说:“胖妹!买这个!你看你头发都快掉光了!买这个才适合!要不你就等着掉成秃子吧!”
      声音之大,整个洗化区的客人和促销人员纷纷把同情的眼光放到了毫无准备的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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