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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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翻墙进来的时候，原随云正斜躺在树下的长椅上，身旁是小巧的火炉。
火势不大，煮酒最是恰当，瓷瓶里的酒液随着热度的提升而逐渐逸散出诱人的香气，原随云嗅着酒香，积攒了一日的疲惫就此涌上，便要昏昏欲睡了。
说是闭庄，实际上并不是关了大门拒掉访客就能解决的问题，留给他这个少庄主的事务还有许多，忙忙碌碌，也就到了黄昏。
他听到了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有些尖锐，却不是十分明显。很显然，来者的剑法并不是很好，但她却足够快。
即使是最快的剑，原随云也不会惧怕，他仍旧闭着双眼，身边并未有人护卫，剑尖瞬间便到了他的面前，却被浅眠之人抬起的一根手指挡住，不能再前进分毫。
“我就知道你醒着！”红衣少女落地时负气地收了剑，语气中带了几分埋怨，“为什么不说话？”
“我记得我吩咐过，要闭庄谢客。”原随云懒懒起身，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袍，答非所问道。
“可我还是进来了，他们拦不住我。”
少女十分骄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是谁都能瞒过无争山庄的守卫翻墙进来，还差点伤到他们的少庄主。她很自信，自信的姑娘总是更耀眼一点，只可惜，这座山庄如今的主人却看不到。
原随云轻笑道：“是我让他们放你进来的。”
闭庄就是闭庄，无论来访之人是何身份，要来做什么，通通不见。金灵芝进来了，是因为如今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允许她进来。
当然，少女用的小小手段，原随云就只当自己不知道了，比如说……爬墙。
恩，爬墙。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秋月取来酒盏放在石桌上，便又悄然退去了。
金灵芝因对方的告知，跺了跺脚一脸不服，却也没说什么，径自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暴殄天物。”原随云如此评道。
好酒应细品，入口辛辣，片刻之后口中浓香充斥，滑入喉间后暖意升腾，如此才能回味无穷，如金灵芝这般，可算是牛嚼牡丹了。
原随云从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他与金灵芝相识多年，幼时如何相处，如今就如何相处。万福万寿园势大，无争山庄自然也不弱，金大小姐的骄纵性子在他这儿可行不通。若说一个大男人为何不懂谦让，原随云便只能回答一个字了——懒。
懒得做那表面功夫，也懒得当什么君子，潇洒自在才不枉重活一世。
他当年活得够了本，如今当原老庄主的儿子整日装嫩也毫无压力，但是让他天天哄着一个半大的丫头片子，他可嫌麻烦。初识时这小丫头还因自己的冷遇又哭又闹，如今倒是习惯了，别人说这俩年轻人男才女貌天作地和，金灵芝的父亲金七爷也以为女儿对原少庄主情根深种，但只有原随云清楚，所谓的情根深种也只是因为被众人吹着捧着的金大小姐遇到一个对她不假辞色的人，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便上来了，若非如此，原随云可不相信金大小姐愿意跟一个瞎子杠上这么多年。
这世间俊杰千千万，再过两年金灵芝碰到个喜欢的，他这个青梅竹马可就没什么作用了。
如此想着，原随云唇畔的笑意越发和蔼，只是金大小姐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原少庄主在想什么，对于他的评价也只是撇了撇嘴权作不满：“我拿它来解渴，细品做什么？”
她时常来无争山庄走动，倒是没有半分拘束，少女正是大好的年纪，一身火红劲装，装饰没有多少，但看起来也足够明快。她的长发高高束起，发冠上镶了一颗硕大的东珠，瞧她却像是个富家少爷了，只不过这个‘少爷’皮肤白皙，身材玲珑有致，女儿态可是十足。
金灵芝前两年女扮男装，拿了家里的银子首饰跑出去闯荡江湖，不出一个月便被金家的人灰溜溜捉了回来，她涉世未深，被人宠得失了分寸，遇到个心怀不轨的人便把她当成肥羊，若不是金家有侍卫暗中跟着，没准这会儿金小姐都被卖到了楼里当了花魁。只是这姑娘没受到教训，还是整日往外面跑，如今倒是想出了所谓‘两全其美’的主意——原随云不是被父亲伯伯们称赞年少英才吗？那她跟着原随云出去闯荡江湖总该可以了吧，如此这般，她便缠上了原随云，让旁人看了只认为是年轻人两情相悦。
这个误会可真是让人不住发笑，只不过江湖儿女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原随云也就任她这么去了。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之时，也多出了几分凉意，原随云起身，示意金灵芝跟他去屋里说话。少女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径直嚷嚷着，说过几日哪里又有什么热闹可看，要原随云带他去。
少女的声音清澈悦耳，但有时确实让人烦心，原随云按了按额角，将她引入书房，随即关上房门，开口打断道：“我父亲病情反复，近日是出不去了，庄内还要我来照看。”
“……原庄主生病了？”金灵芝哑然，她本是绕过书桌去瞧原随云新换的镇纸，却被这句话惊到，“你怎么不早说？不行，我要去看看伯父。”
“你冷静些。”原随云皱了皱眉，抬手拦住了要冲出去的金灵芝，“他如今在房中静养，不方便见人，待他好些我再带你去见他。”
金灵芝听到这话，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垂下头来，一只手紧紧抓住原随云的袖摆，许久方才轻声开口道：“我这次……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纸窗映在原随云的身上，她抬头望去，却觉得自己瞧不清他的面容。
或许时至今日她才真正察觉到原随云跟她是不同的。金灵芝是金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女儿，没人敢忤逆她，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一个不字，她想要练武，就有人奉上最适合她的秘籍；她想要一匹宝马，就会有人给她寻来最好的神驹。她不用去愁柴米油盐，也不用去思虑其他，只需要快快乐乐的活着。
她一直以为原随云也是如她这般什么都不用愁，但看到书房里摊开的一堆书册账本，还有原随云略显疲惫的面容时，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错了。
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身上担负着的是比她想象还要沉重的东西。
原老庄主如今生病，那原随云便是最有压力的人，她这时还不知趣地凑过来，可不就是像话本里那种不知轻重的家伙一样惹人厌烦吗？
殊不知原随云听了她这话，却诡异地多出一种‘孩子终于懂事了’的错觉，相对而言，他的声音比之刚刚也温和了不少：“倒是不至于，不过半个月后我要倒是要外出一趟，到时你再来找我，如何？”
“……好。”
许久，她才闷闷地应了声。
她到底没继续呆下去，趁着天还没黑便告辞离去了，在客栈住上一夜，第二天正巧赶回家中。
至于半个月后她是否还能再来，那就不是现在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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