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52、052

　　那个帆布袋拉开，老费在汪强的眼皮底下，掏出了汪强特别熟悉的东西——注射器！

　　老费手脚麻利地撕开，注射器，带袋子里翻找了会儿，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抽出来，对着汪强嗞了一下针，“老哥，这东西很带劲，你可悠着点。”

　　晦暗的环境中，汪强开始疯狂摇摆，动静大的直接翻过去，整个人脸贴地。

　　粗糙的水泥地直接蹭破了汪强的脸。

　　但这一切并不能阻止老费接下去要做的事情。

　　地上的汪强像是一条被海浪冲上沙滩的海豚，垂死挣扎，老费用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安静点，就一针，有多大事？”

　　老费油腻腻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眼镜，只听到声音森寒。

　　那根针在昏黄的灯光中闪了一下，然后被一针扎进汪强的上臂，他呜叫着几近吼喊，被死死踩住的身体一直在发颤。

　　人总有怕的事情，或者人，或者东西。

　　汪强，怕死，也恶心毒品。

　　但此刻，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针头被拔出来，还有点血，老费看都不看一眼就扔在一边。他弯腰拍了拍汪强一动不动的脸，老脸很粗糙，手感很差，他招呼了两下，没动静，“别装死了，等等就爽。”说着用力将汪强连人带椅子推起来，“真他妈沉。”

　　过不到十分钟，汪强就开始头晕目眩，开始狂呕，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手脚跟不受控制一样疯狂扭动。

　　老费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开了视频，看到对面那个女人，布满刀疤的脸孔融进夜色中，有种诡秘的美感，他脸上泛出几乎算得上是温柔的笑容，然后打开后置摄像头，将手机搁在高处的箱子上，视角正好可以将汪强的动静尽收眼底。

　　汪强根本注意不到这种动静，只是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有千虫百蚁在爬，说不出的恶心和惊悚。嘴里的臭袜子被老费抽出去的瞬间，他开始生理性呕吐。

　　坐姿让汪强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但喉咙里依旧发出令人发憷的声音。

　　他血丝遍布的眼球胡乱扫射这个屋子里的一切，看到亮着闪光点的手机，凶相毕露。

　　老费打开汪强的手机，距离汪宇打电话过来又过去了半小时。

　　快到了，他想。

　　一切都快到了一个要了解的时刻。

　　说不出的感觉，是解脱，好像也不是——

　　老费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用力踹了一脚破沙发，把沙发踹出去一步远，发泄了剩余力气，他心里舒服了，翻身瘫在沙发上。

　　对汪强的挣扎、痛苦，继而享受，舒爽的动静，老费都没有放在眼里，他眯着眼睛，想起了在文城的酒吧后巷，第一次遇到李笑……

　　*

　　曾豫和蒋东宁抵达广利大楼时，李立涵正抽完第三支烟，他看着蒋东宁将车停在一边，然后绕到副驾驶，将曾豫打横抱出来。

　　曾豫穿着病号服，头上、手上都是纱布，脸上还有青紫和小创口贴。

　　一阵夜风吹来，三个人都没有寒暄。

　　“人在十三楼。”李立涵登时注意到曾豫没穿鞋，那——

　　蒋东宁略一点头，就这个抱着曾豫的姿势往前走。

　　李立涵在他身后，想到他近来的奔波，赶紧拔腿跟上。一边打着手电照亮前面的路，一边跟两人说李笑的情况：“她在上面一直坐着，现在可能是在跟别人视频，或者自己看什么东西，手机一直开着。我们隔得太远，看不清。”

　　“立涵，你把广城跟李笑接应的人的情况跟曾豫简单说下。”已经走了两层，蒋东宁气息很稳，一点都不见喘。

　　李立涵将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曾豫说了一遍，听曾豫一脸不敢置信——“你说那个人叫汪强？在我姐那里经手白粉？”

　　小心地看了眼蒋东宁，他答是。

　　曾豫怪自己那天怎么没将汪强去找李笑的事情拿出来想，他们俩之间居然还涉及毒品——那汪宇！

　　恐怖感袭来，无人可以抵挡。

　　尽管蒋东宁的手臂稳妥可靠，胸怀温暖坚实，曾豫就如筛子般抖得夸张。

　　这不仅仅是害怕，而是深深的惊惧。

　　人就在自己的怀里，蒋东宁当然能清晰地感觉到曾豫的每一种变化，甚至隔着薄薄的衣服可以感觉到她体温的骤然变凉。

　　但除了将她再抱得紧一点，蒋东宁也别无他法。

　　作为一个局外人，蒋东宁现在也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他们唯一能做的是，尽量阻止一切的发生，但是具体阻止什么？

　　连曾豫，都不清楚。

　　整幢楼里，只有两个人沉重而快速的脚步声，回音就像是地狱里叫嚣的冤魂，萦绕在三人周围。

　　闪烁的手电白光，大楼外面路灯、霓虹灯的光芒，都在闪烁，都让人充满了迷乱的错觉。

　　十三楼，曾豫却觉得比天还高。

　　李立涵想帮蒋东宁扶着曾豫落地，被蒋东宁以几不可见的动作避开，他分明看清了蒋东宁将拥着世间珍宝一样抱着曾豫。

　　这边有一个人蹲着盯着李笑，其他还有两人靠着墙壁，准备轮换。

　　他们不认得蒋东宁，只觉得这个男人非常高，在这没有灯光的地方，显得异常高大和压抑。

　　“涵哥，那女人没动过。”盯梢的年轻人叫他，其实李笑早就该发现他们了，所以大家也没避讳。

　　李立涵点点头，见蒋东宁抱着曾豫一起望着李笑的方向。

　　“放我下来，我去说。”曾豫撑着蒋东宁的手臂想下地，但是被他拒绝。就这么被抱着两人一直往前。

　　这阵仗，其他人面面相觑，随着李立涵一起跟上去。

　　五月天，却有阴冷的空气。

　　“你来了啊。”李笑的背后像是有眼睛，在远远的楼层边跟曾豫说话。

　　声音不冷不热。

　　吃定曾豫会来，李笑丝毫没表现出惊讶，或者其他任何情绪。

　　手机里的汪强正处在如云似幻的畅快中，她盯着，眼睛一动不动。

　　“别过来，这里高。”李笑半是提醒，半是威胁地对身后的人说。

　　曾豫想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吓人，“姐，我——”

　　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打断了曾豫想要说出口的话。

　　手机在病号服的兜里，曾豫掏出手机，竟然是Amy的电话。

　　她犹豫着没有接电话，正准备掐断，却听李笑忽然转过身，握着手机，视线依旧盯紧画面，上半身靠在就近的水逆梁柱上。

　　单薄的身形，背对着墨蓝的夜空。

　　手机却有白光，照亮李笑满是刀疤的脸。

　　不知道谁猛的倒抽一口凉气。

　　“接吧。看看是什么好消息。”李笑没抬头，亮到刺眼的光芒中，她勾唇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可能有人会以为自己见鬼了。

　　蒋东宁想要阻止，却见曾豫已经按下接通——“喂。”

　　“曾豫！”Amy的声音堪称是暴躁，“你这回千万别在答应汪宇任何请求，他电话给你你也别接！这事儿已经不是你能帮得上的！”

　　“发生了什么事？”曾豫一脸懵，但这话说的实在是严重，空旷的破楼里，她的声音拔高，“汪宇怎么了？”

　　在李笑的脸上，蒋东宁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哂笑，他安抚似的紧了紧怀抱。

　　Amy的声音通过曾豫的手机，毫无意外地传入她和蒋东宁的耳朵里：“汪宇他爸爸吸毒，现在微博上全是他吸毒的照片！已经流出来了！”

　　握紧手机的手指上，纱布再一次见血。

　　曾豫已经不知道疼痛的感觉是什么。她匆匆表示已经知晓，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是不是好消息？”李笑将手机反手亮出来，隔得这么远，这边的人都能看清楚——正是汪强吸毒之后的样子，看来剂量非常大，状态异常亢奋。

　　曾豫怎么也无法将这些事情联系到李笑身上，浑身战栗。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李笑将手机收回去，抬眸看着曾豫和蒋东宁，挑衅似的对蒋东宁道，“怎么样，终于找到我妹妹。”她换了个姿态，“失而复得的感觉如何？”

　　蒋东宁感觉着手里的分量，直言不讳，“不错。”

　　“呵呵。”李笑云淡风轻地笑了下，“不知道是应该说造化弄人，还是命中注定。”李笑扫了眼视频，没看到异样。

　　这边曾豫手机屏幕滑到最暗，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机拨打汪宇的手机，但显示占线，根本打不通，她急得满头冒汗。

　　“都可以。中国的成语博大精深。”曾豫的动作就在他眼睛下，屏幕上汪宇两个字也很清晰。

　　李笑仰头深深叹气，“其实你得谢谢我……”

　　在三人都没注意的地方，李立涵让手下的人撤出去在外面随时待命，他自己则站在两堆人的中间。

　　“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认识我妹妹呢？”李笑的话似在阴风中响起，有种哀怨凄凉的诡异感，“要是，当年朱峰强丨奸的是她，你还会这么抱着她吗？”

　　“姐！”曾豫激烈的喊了一声，这或许是她一生亏欠李笑，只要揭开就是遍体鳞伤，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