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48、048

　　柳燕回一大早来医院，就听助理说：“蒋先生来了，重感冒。”

　　眉毛一扬，“又感冒？”蒋东宁何时跟个不着调的小屁孩似的，总折腾自己的身体？

　　“不严重，现在在退烧。”助理感觉他的步子快得都要飞起来，快速跟上，“不过蒋先生说要住院，所以这边已经给办理住院了。”

　　“不严重还住什么院？耽误地方。”话虽如此，柳燕回还是将一堆东西丢给助理，自己走向住院区。

　　门还没推开，就听见里面蒋东宁的声音，严厉的英文：“这件并购案，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僵持不下整整半年有余，如果我让财务算一算这半年的费用，都足够再买一个公司了！”

　　啧，这中气十足，要不是听人说他发烧，真感觉不出来。柳燕回意思意思地敲了两下门，很快就被人打开，“李助，你可真是眼明手快。”

　　李立涵就站在门边不远处，对着柳燕回耸了下肩。

　　蒋东宁飞快地结束这场不太愉快的谈话，疲惫地关掉平板电脑，丢给李立涵，他用力掐了一把眉心，“你每天都是九点半过后才上班的？”

　　“哟，你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柳燕回拔了一把椅子坐他床边，“不对啊，你在这儿烧什么，好歹你回你的寰宇大楼，爱找谁的茬找谁的。”

　　蒋东宁不预说话，他这两天分心在曾豫这里，公司的事情就有点脱节，真是一点耽误不得。他看着柳燕回亲手把病床边床头柜上的药丸取出来，“来，蒋老板，伸手。”

　　乖乖伸出手，手心多了两粒胶囊，又被塞了一杯水，他老实把药吃下去——这次不比上次从德国回来，只是感冒，额头发着烧，他分得清轻重。

　　李立涵站在一边，看得分明，看他们兄弟俩的相处，还挺愉快。

　　“你前几天双胞胎那事怎么样？确定没？”柳燕回还记着他火急火燎地赶来问他那事儿，“要是确定了，可是个不错的样本，啥时候带来我研究下？”

　　蒋东宁一听这话就哑然，“亲姐妹，双胞胎。”他深吸气，刚毅的嘴角看上去不太和善，“不过，没法请过来。”

　　李笑现在和曾豫，剑拔弩张，关系异常脆弱，且不知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有照片也行啊。”柳燕回笑眯眯地说，“当然，什么头发啊、皮屑啊，能验DNA的有的话统统来一点。”

　　“你还准备做个研究发论文吗？”蒋东宁没好气地反问，“估计难。”他朝李立涵道，“你把他请出去，休息会儿。”

　　柳燕回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得！我碍事儿了是吧，我走就行了——哎，利用完我就甩手不认人了，男人啊——”

　　李立涵看柳燕回跟阵风似的飘出去，简直惊呆，这柳医生乖张的脾性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看蒋东宁却是一副根本不认识这个大表弟的无奈表情。

　　“立涵，曾豫那边你盯紧点，我眯会儿，有任何消息你叫醒我。”蒋东宁快速安排，他这成宿成宿的睡不好，根本熬不住。

　　*

　　城华北路的公寓中，在蒋东宁走后，曾豫一直试图找话题跟李笑说话，但是她却一直避而不见，躲进自己的房间。

　　曾豫坐在沙发上，一直刷着微博，她实在是没办法全神贯注，跟汪宇有关的舆论几乎是要谣言满天飞。

　　不少汪宇的粉丝脱粉，更有拥有一定号召力的粉丝开始发布长文指责汪宇缺乏社会责任感，试图通过恋情来转移和模糊焦点。

　　而另一边，拥护汪宇的粉丝频频将汪宇和曾豫的热点新闻刷上热搜，试图盖过负面新闻。

　　曾豫自己工作室的微博下，也是一片狼藉，有真爱粉纷纷表示支持曾豫在危急关头对汪宇不离不弃的，也有不明真相的路人开始扯到谢之问和曾豫的恋情上。

　　这趟浑水，混乱不堪，人人自危。

　　曾豫倍感头疼，她一早料想到这些，一旦新闻发布出去，发酵过后，谁都不知道会引发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那些转载、评论新闻的人群中，又有多少是汪宇的竞争对手，在趁机下手？

　　或许，按照现在的情形，就算他们按兵不动，也已经乐得做壁上观。

　　看着微信群里Amy和汪宇的经纪人一直在争论不休，曾豫此刻才意识到，在娱乐圈，最重要的根本不是利，是名。

　　名与利，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根本就是先有前者，才有后者。

　　只要名声毁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曾豫抬头望着李笑的房间，她觉得自己陷入极大的两难，或者说无措中。

　　一方面，她深切地知道，这就是李笑在幕后操纵，但她却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立场和她沟通。

　　另一方面，对汪宇的亏欠，让曾豫越来越感觉罪恶，吾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Amy，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你说这些风凉话了！”

　　曾豫看见手机上方跳出来的这句话，立即打开微信，听了一下上面的对话，大致是说汪宇现在必须要做一个声明或者澄清，他们已经查到有已不止一家公关公司拿到风声要搞臭汪宇。

　　这个临时群，只有四个人，除了汪宇经纪人，其他三人都保持长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Amy才发了条语音，口吻很淡：“那怎么办？按照你的意思，是汪宇这次要让曾豫陪着折进去？”

　　听上去，Amy似乎完全将曾豫当做了自己一方的人。

　　“好了。”汪宇跳出来发了一串话，“这件事就不用曾豫这边出面了，我会自己处理的。”他特别艾特了Amy和曾豫表示了感谢，然后直接退群。

　　曾豫握着手机，硬着头皮上去找李笑，却听见房间里面有声音，似乎是在打电话，曾豫贴在门边听了会儿，却根本听不清楚。

　　啪的一声，门被打开，曾豫就这么站在李笑跟前，整个人都有点僵硬。

　　“姐！”曾豫深吸气，“汪宇，是无辜的。”

　　“无辜？”李笑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他爸妈拐卖我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我是无辜的？朱峰强/奸我的时候，想过我无辜吗？”

　　大白天，曾豫看着她眼里的神色，毛骨悚然。她没有立场让姐姐放弃复仇，“我们离开这里！我去找蒋东宁，让他帮我们离开！”

　　“离开？”李笑看她偶尔的天真，这是她一起长大的妹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但她却发现，这个妹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的痛苦也不了解自己的仇恨。

　　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恨，或许，永远也没有人会感同身受。

　　“曾豫，你变化得太多。”李笑忽然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是谁让你变化这么大？”

　　曾豫咬唇摇头，死死看着这个陌生的姐姐。

　　“蒋东宁啊，你真的忘不了他。”李笑抬起脸，似乎有一抹笑，“你有阵子睡不好，晚上梦里还会喊他的名字——”

　　曾豫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自己也从来没意识到，她惊讶地不可置信。

　　“他的英文名应该叫Tang？”李笑又垂下眼，翻来覆去地看她的手指，跟玉葱似的，她们俩其实四肢都很纤细，手也长得很像，唯一不同的是，李笑像是小了一号的曾豫，“你看，你又找到他了。”

　　曾豫不发一语，她不知道李笑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我呢？”她用力握住曾豫的手，像是要掐出血水来，疼得曾豫扭曲，却不敢往外抽，“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曾豫张开双臂，就像儿时那样，用一只手彻底拥抱住她，“别说了！姐！你放过自己好吗？”

　　“不好。”李笑猛地扳住曾豫的肩膀，将她的脑袋往门框上一砸。

　　咚的一声，曾豫整个人晕眩地倒地，但是她没有彻底昏死过去，只是眼睛睁不开，头疼得要炸裂，意识告诉她，李笑正在搬动自己的身体。

　　李笑个子小，力气却不小，不费吹灰之力，她拖过房间内的靠背椅，抱起曾豫坐上去，从床头柜的下层抽屉里找出一根跳绳，将她绑得严严实实。

　　曾豫几乎是清醒地感知着这一切的发生，强烈的恶心呕吐感和痛楚让她喊不出一个字。

　　拿了块毛巾，李笑用透明宽胶带堵住了曾豫的嘴，潜意识里并不想伤害她，她并没有下死力气。

　　将这一切做完，李笑蹲在曾豫身边，她抚摸着曾豫的脸，白皙嫩滑的肌肤，尽管有黑眼圈，眼睛也肿得跟核桃似的，但一点都不妨碍她的美。

　　或许是曾豫这幅睡着的样子触动了李笑，或许是她的不甘心再度袭上心来，“我有时候真恨你啊，妹妹。”

　　曾豫心中大骇，却不敢动弹，这时候她已经几乎清醒了，除了痛感还在刺激自己，但并没有刚才那么浑身瘫软的感觉。

　　“George那个老头说，要是我没自毁容貌，一定比你更美。”笑笑伏在曾豫的大腿上，像个孩子那样，“不过，男人的话，谁能信呢？”

　　一种格外异样的情绪闪过曾豫的心中，George的面容同样一闪而过，为什么他会对姐姐说这种话？

　　为什么姐姐的语气，这么的——难以言喻？

　　曾豫慌乱中，特别想问问她，究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姐姐都发生了什么？

　　李笑的电话声，打断了她深陷的记忆，她接起手机，然后将曾豫关在了门里面。

　　曾豫竖起耳朵却只听到李笑冷酷绝情地说：“得让他们父子相见，这一幕，怎么能错过呢？”

　　恐惧像是爬山虎，从脚底一点一点蔓延上曾豫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每个毛孔都惊吓得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