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21、021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气氛又刚刚好的尴尬。

　　不过曾豫倒神情自若地继续涮肉吃，吃得差不多，最后奖赏自己似的，吃了一小块三文鱼腩。

　　她刚进屋子的时候蒋东宁就留心看了一眼，应该是在来的路上卸过妆，出挑的五官在淡淡的妆容下看上去倒是格外的清秀，奶白的肌肤则是充满了健康的红润，那之前红肿的位置也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

　　蒋东宁中间想抽空去探望他，但跨出门的时候，贴心保姆/助理李总特别温情提醒，柳医生的膏药药到病除可能已经完全无恙了。

　　这李立涵最近也越发有点上头了，蒋东宁心想。

　　终于将筷子放下了，眼见着吃的素净，其实曾豫吃的也不算过分的少，只不过细嚼慢咽，吃得很精细。

　　当然蒋东宁当然不会知道，曾豫心里其实略微烦躁地在想：为什么这帮人还不回来？果真都是寰宇的人，只剩自己是外人了吗？

　　这明天要是有人不干了传出去，可有的说上几年。

　　见曾豫神态自若地饮水，红唇抵住玻璃杯，一点点啜饮，蒋东宁有点不自然地别开眼睛，但稍许就又折回来，一来二去的，他自己都觉得古古怪怪，索性开口，“你们那个戏，正常在拍吗？”

　　“最近我没去，明天才正式过去。”不知道明天又是什么阵仗，一头是史彦正面杠上自己，另一头则是Amy强势提及的汪宇CP路透炒作，她倍感头疼，这会子走了神在想是应该和汪宇再单独通通气，不然这个CP怎么炒？

　　还要一直炒到下一部电影上映——简直是捆绑情侣的节奏。

　　圈子里不是没有这样的榜样，等各方各面的利益都到手之后，捆绑情侣才找个比较合适的机会，风平浪静的友好分手，大家再赚个“最佳前任”的名声，既赚的盆满钵满又安抚好各自的粉丝。

　　不过丧气的想，如果不是签到寰宇Amy这里，估计就算炒情侣也是二三流的小明星，还轮不到自己个汪宇这样势头很猛的小生搭档。

　　蒋东宁想，这曾豫是真的容易魂不附体，只消看看她此刻木然冷淡的表情以及略微疏离发直的眼神就知道，又没在自己听自己说话。他倒也不生气，只是稍微生硬地重复了一遍：“接下去广城的电影，在筹备开机了，你打算是常驻一段广城，还是来回飞？”

　　又不是真的失神，只不过不想太搭理他，曾豫假模假式地应了一句：“不知道，看情况吧。”

　　其实曾豫在某种维度，并不想前往广城，她只期盼自己的那个角色并不需要全程跟在那边。“还没谢谢你。帮我争取了个角色。”

　　而且如果不出曾豫的意料，就是她中意的跟汪宇有较多对手戏的角色。

　　“谢我？”蒋东宁轻轻勾起唇角，薄唇难得有了弧度，轻轻晃了晃架着的二郎腿，颇为自得地说：“不客气。”

　　这种放松的姿态和神情，别说他人，就算连李立涵都难得一见。

　　淡金色的柔光散发在两人的周身，宁静又无比的祥和。

　　好景不长，曾豫接到笑笑的电话，由于不过三秒，她起身接电话，“啊？严重吗？那我现在回来，你吃药了吗？”

　　一下子提上去的尾音和焦急的神色让蒋东宁一怔，想来应该是那位助理。

　　“我”“我想送你回去……”

　　两人一站一立，异口同声地道。

　　“我……”“我送你。”

　　曾豫想拒绝，但蒋东宁的口吻太坚定，她游移了一秒钟，没有再反对。

　　正巧此时李立涵推门进来，看到蒋东宁也正在站起身，“怎么了蒋总？”

　　“我送曾豫先回去，你们继续。”蒋东宁长腿迈来绕过他的时候还拍拍他的肩膀，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顺便跟后面进来的Amy点了点头，然后等在门边，看曾豫去取自己的包和薄外套。

　　蒋东宁随曾豫跨出去，里面李立涵跟Amy稍稍解释了下，不过Amy沉默着没言语。

　　一会儿人回来了，大家会怎么想？

　　Amy觉得曾豫也是个麻烦事。

　　这边，曾豫飞快套上外套戴上口罩跟在蒋东宁的身后，一起进入了停车场。

　　一阵风灌进曾豫的衣服，四月中了，但是地下室依旧这么清凉，她稍微加快一步，距前面那个男人稍微近一点。

　　这样，就能汲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也不用天长地久，此时此刻已经如此足够。

　　难得的今天蒋东宁出行的座驾换成了大众，不过是低调无声到尘埃里的辉腾，他护着曾豫坐入副驾驶室，绕过去开车门钻进车，发动了车子沉声提醒她，“安全带。”

　　曾豫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要帮她拉，她吓得紧贴住靠背，语气算不上亲切地问：“我能自己来吗？”

　　对面一辆车开出，强光扫过两人，曾豫不自觉地眯眼，有种呆呆的少女感，但动作却一场飞快地按上安全带的卡扣。

　　半空中的手了无趣味地抬回去握在方向盘上，老式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年代已久，结构错综复杂，在迷魂阵似的底下绕了几分钟，车子才经过一个陡坡行驶到地面上。

　　华灯初上的酒店外，星光璀璨。

　　“是什么问题？严重吗？”蒋东宁问曾豫，“或者我请柳燕回去一趟？他就在附近。”

　　“不！”曾豫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脱口而出有点反应过度，“不用了，笑笑，她——比较怕医生的。”

　　怕？蒋东宁不知道她指的具体是什么，不过没有强求，不过想到她脸上的疤痕，“她脸上的疤是？”

　　曾豫局促地搓了搓手背，这是她紧张时刻的小动作，不是很明显，但此刻在车里这个姿势，还是让蒋东宁的眼梢捕捉到了，“我不是很清楚。”

　　“嗯。”

　　颇有不问来由，只看当下的意思。蒋东宁潜意识里觉得这些话题让曾豫起了反感，虽然他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点她在躲避。

　　正如那天他和李立涵谈完朱峰事情，其实一直在酝酿找哪个时机跟曾豫聊下，但现在想想估计她依旧会避之不及吧。

　　手机闪了下，一条微信窜进来，“恭喜啊今天发布会挺热闹啊。[花][花]”

　　是汪宇。出乎意料，会在这时候来问候，曾豫看着那几个字，老老实实回复了“谢谢”。

　　“送了一束花到你家，希望你看到了喜欢[玫瑰][玫瑰]”

　　“………………”

　　曾豫这下劳神费时想了半天，也只憋出跟上头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从蒋东宁的位置看过去，她拽着手机似乎很是烦心，一副憋着气的样子，但转而又变得忧心忡忡，似乎心有千千结一点不得解。

　　“你如果有什么烦心事，或许我可以帮得上？”蒋东宁展现出难得的耐心和爱心一面，姿态又这么低，似乎曾豫不说点什么都有点让一个大男人难堪。

　　不过曾豫也向来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如果真有人跟她套近乎她也不会冷着脸往外头赶人。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曾豫眼睛不眨一下就开始扯，理智告诉她，这也不算扯，毕竟汪宇的确某种意义上是算作自己的同事。

　　转了个弯，蒋东宁见她不预和自己说，就另起了一个话头：“有没有考虑过退出娱乐圈呢？”

　　曾豫突然间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望着前面对向行驶而来的车，她不知道从何说这件事，苦笑了下，“如果我说身不由己，你是否觉得可笑？”

　　城华北路算是附近几条街上，夜晚也相当有人气的地方，车子开得慢了起来，蒋东宁踩油门的脚也一松再松。

　　“都有难处，可以理解。”夜色中他凝重地望着前方，开得小心谨慎。

　　曾豫眼尾扫了他一眼，其实自上次在他车里聊了会儿Lannister之后，两人似乎就没再呆的这么近距离过。

　　心底里某一块地方，总是有那么一种酸酸的失落，近来她偶尔睡前总是想起他双眸半阖，靠在椅背上，静静回忆过去的样子。

　　周遭一切都不重要，只有他的声音，那么低沉沙哑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性感沧桑。

　　都说成熟而富有魅力的男性如同一樽酒，曾豫想，蒋东宁应该是那种漾着一弯明月的美酒，谁能得饮，一定不枉此生。

　　“其实——偶尔也会想这个。”曾豫难得地自己接了话题继续说下去，她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极少见的名为向往的神采，似乎看到了远方的宁静与平和，“想找个地方，谁都不认识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蒋东宁轻抿一笑，“采菊东篱，悠然南山，不错。”

　　莞尔一笑，曾豫垂着眼眸，“还好你没有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蒋东宁将车开进小区，“涛声拍岸的感觉，并不助眠，我不喜欢。”

　　原来如此，曾豫了然，随即下车，却被他率先一步按住了按安全带扣的手。

　　几根手指交叠在一起，暖的凉的，指尖末梢都仿佛触电般感觉到奇妙的小电流蹿过四肢百骸。

　　曾豫先反应过来，无声无息地将手抽出来。

　　“我来吧。”蒋东宁将卡扣打开，然后从驾驶室出来，帮她打开车门，曾豫低着头逃也似的跑进公寓单元门，冷不防后面那个人居然还跟着，她瞬间换了一副冷冷的表情，“蒋先生，你先回去吧，谢谢你。”

　　“我陪你上去。”电梯正好抵达，他挡住电梯门，让她先进去。

　　曾豫突然想到汪宇的玫瑰花，不知为何她有种诡异的羞愧，尽管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她潜意识里不想让蒋东宁知道这件事。

　　眼看着电梯越来越靠近自己家的楼层，她心跳都加速蹦了起来，一时间五味杂陈，把笑笑胃不舒服的事情都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