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被砍头后，我修真去了》河鹿鸣

40、第 40 章

　　大多数情况下，万波波都是喜欢思索、直面问题的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让她本能地有些想逃避。

　　修道者境界越高，对危险的预感就越强。这危险预感并不像之前遇到鬼王那般直接，却让她更不舒服了。

　　那种不详的预感，在元斐带着她踏入破败的王宫主殿时，达到了顶峰。

　　她有些迷茫地扫视着被蛛网灰尘覆盖的豪奢，作为最受宠的公主，她没少被父皇抱到朝堂上去，自然不会认错——它不像是没有理性的鬼族宫殿，更像是，真正的王宫朝堂。也许鬼王宮建立在覆灭的西境王庭之上？确实，缺乏理智的鬼族很难建造出这样华美精巧的宫殿吧……万波波猜测道，可她的预感告诉她，这并不是正确答案。

　　更让她在意的是，这个场景让她感到熟悉。

　　就好像……曾经见过一样。

　　她转身想询问元斐，但是视野一晃，周围的光线突然明亮了起来，元斐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万波波想要查看周遭，但她的视角被固定住了，无法动弹。

　　这是残存的某段影像？她是因为精神共鸣被卷进来了吗？

　　发生了这种意外情况，万波波反倒冷静了下来，她判断出自己被限制在某个人的身体中，主殿的正门不像现实中那样被断裂石柱堵塞，明亮的光线从外界透了进来，殿内安静到不真切。

　　这也许是还未覆灭的西境王庭，万波波猜测道。

　　‘它’向前走去，走得很慢但很稳，手中的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切割声。当‘它’跨出主殿门槛时，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小猫似的抽泣。

　　主殿正门外，是一片宽广的平台，每一块地砖都闪耀着玉一般的色泽，显示出鼎盛时代的气派。主殿与平台都建在高处，从上俯瞰，可以将王都的景色尽收眼底。

　　‘它’垂眸向下望去，街道干净整洁——但是过分干净了。

　　没有一个人在走动，也没有一点声音，‘它’于是将灵力放出，笼罩了整座王城。

　　有人类活动的气息从西侧传来，‘它’跃身而起，急速地飞去。

　　那是一对修士，修为至少在空游境，拥有漫长的寿命，现在面容如同凡人般迅速老去。

　　他们大概率是一对道侣，手牵着手，四目相对，神色中满是哀恸与茫然。‘它’落下后快步向前，将数道灵力毫不犹豫地注入他们体内。

　　可那不过是杯水车薪，灵力像指缝中的细沙般穿过他们的身体，丈夫先死去了，妻子望着他，泪落下前，气息也彻底消散了。

　　万波波并不知道她附身的是谁，但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心中巨大的悲痛与悔意，不由对这个陌生人产生了一丝同情。

　　千年前西境王庭到底发生了什么？鬼族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两者间有什么关系？而附身的这个‘它’，又在这激变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万波波没有时间细想，‘它’心中突然转换的情绪打断了她的思绪。灵识感知范围内，不知何时闯入了一个浅淡的影子。

　　那人白衣白袍，身形模糊不清，半边脸被帽檐遮住，他并未遮掩脚步声，一步一步，从街道的末端向她走来。

　　悲痛与悔意转化成了滔天怒火，‘它’抬起手，刹时间天地色变，剑尖所指处，山河的虚影迅速变得凝实，像陨石般往那人身上撞去。

　　脆弱的凡人街道被寸寸粉碎，而那人站在那里，巍然不动，只轻轻地一挥袖袍，天地的裂痕便被抚平。

　　他未被遮住的半张脸露出散漫的笑意，他语气包容——甚至可以说宠溺地，向‘它’伸出手：
　　“师妹，过来。”

　　记忆的边缘被黑影侵蚀，万波波还想继续看下去，但是头疼欲裂，只能任由自己从‘共鸣’状态中踢出。

　　她揉着额角，睁开眼，眼前的主殿又变得昏暗落魄，元斐远远地站在一边，手搭在剑上，似乎在审视她的状态。

　　万波波感到体内灵力枯竭，估摸着这是因为从残象中窥视到了不属于她的层次的战斗。方才战斗的那两人，大约都在地仙境，她附身的‘师妹’身受重伤，但那可怕的破坏力，对天地气象的影响，也远高于开物境。

　　他们到底是谁？

　　她沉默着思索时，元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万波波撇嘴：“屁话。”

　　她放弃继续思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看到了王都的全貌，也许出口并不在王宫内部，而在已经毁去的王都城门那里。整个秘境就是消失的王都，王都被毁灭后，出入口也被隐藏起来了。”

　　元斐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有点复杂，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在恐惧着什么。

　　“如你所见，我灵力枯竭，搬运石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万波波装作没看到元斐的表情，指了指被石柱堵住的主殿大门，他们此前一直通过后门出路，没想过要炸开这里，“总之，你先把这里打出一个洞口。”

　　元斐也不废话，他用尽了十足的力气，对着大门轰了十几下，才将其轰开。门外是一片纯然的黑暗，就像怪兽的巨口般，万波波阻止元斐顺势跳出去，站在那里看了一会，让元斐在她所指的位置各注入一道灵力。

　　黑暗褪去，洞口外的世界从虚幻变得凝实，早已被毁灭的王都街道恢复了原形，人们走在路上，热闹无比。

　　万波波笑了笑，她示意元斐不要说话，两人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无视了小贩的搭话，守卫的质问，径直往城门那边走去。

　　直到万波波看到一道身影，脚步顿了顿。

　　白袍青年与黑袍少女一前一后地走在街道上，与他们擦肩而过，万波波看不清少女的面容，总觉得有些在意。

　　她又看了眼，本想跟过去，却听到门外的呼唤声。

　　像猫叫一样的，小女孩的呼唤声。

　　熟悉而陌生，挠得她心底又痛又痒。

　　万波波感觉有点烦躁，她急走几步，与元斐一起穿过了城门，身后虚幻的东境王都像沙一般流散了，她脚下的支撑也一并消失。

　　万波波发现自己在坠落。

　　她已经是空游境了，本来可以很轻松地站在半空中，但不管是空游境还是初识境，灵力才是施法的根本。万波波面部扭曲了一下，看到元斐站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半点伸手帮忙的意思。

　　原来如此。

　　他确实想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