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锁『原墨池烟飞』》南安薇

4、示众

　　『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不会逃也不想逃。迎着李洛哲的目光，我甜甜地叫他：“大哥！”』

　　一天清早，秋芳早早就把我叫了起来。她是每天负责叫我起床的丫鬟，要是她不叫我，我想我可能会睡到正午。

　　“秋芳姐姐，”我把身子往里面缩了缩，赖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要起床啊？”

　　老太太的四个丫鬟都很年轻，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我嘴甜地叫她们姐姐，而且很喜欢和她们一起玩。几个姐姐都对我很好，把我当妹妹一样宠爱着。

　　“池斐，老太太今天有大事情，所以你还是起来吧。”秋芳姐姐把我从被子里扶起来，匆匆地把洗脸漱口的水放好，然后去拿衣服。

　　“秋芳姐姐，到底是什么是啊？”我接过衣服，发现这衣服比我前几天穿的都要华丽，看来应该是要见拉出来示众了。然而我也不说破，装傻装嫩，我这样的身体年龄还是很有必要的。

　　秋芳神秘地看我一眼，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说着就帮忙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拿了过来。先是中衣，然后是裳缛，外衫，最后还在外面加一件短衫。

　　反正自己现在也就一小孩子，没前没后的，叫人瞧去了也就不过那几两肉。再说这衣衫不好穿，让我自己来的话，肯定会把外面的穿到里面去的。咱做人还是要厚道，有人服侍了可不能还嫌东嫌西滴~！

　　当秋芳把我领到常青园的大厅，只见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我快速地扫了一眼，只见大厅的正座上左边是老太太，右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留着苒苒美须，衣着华丽却不张扬，眉宇间竟透出一股书生的儒气。这大概就是李老爷了。

　　老太太的右边那排是女眷，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应该就是第一房妾，李陈氏梦瑶。听夏荷秋芳说过，她最喜欢张显摆架子，虽是李家的表亲，却一点也不懂规矩。大概是因为她是陈家的独女，被爹娘宠坏了。接着就是李杨氏风仪。她打扮得很隆重，但是明显就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风度，脸上是温和优雅的微笑。坐得最远的，就是李妍氏了。三房妾氏，妍氏长得最美，明眸皓齿，粉面朱唇，面容年轻姣好，浅笑盈盈，温柔似水。

　　李老爷的左边那排是两个少爷，李洛哲和李希颢。两人都是锦衣华服，一脸严肃。

　　“祖奶奶，池斐小姐带来了。”秋芳恭恭敬敬地说道。

　　老太太见我来了，连忙开心地向我招手示意过去。

　　我清晰地感觉到一屋子的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不由得僵直了身子

　　我缓缓走到老太太身边，怯怯地道了声：“祖奶奶早！”

　　老太太笑眯眯地让我靠着她，说：“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李池斐。我新认的玄孙女儿！”

　　我暗暗地抽了抽嘴角，暗道：什么时候我也改姓李了？！

　　老太太指着身边的中年男子，“这是李老爷，今后就是你爹爹了。”

　　我瞪大好奇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然后用女童特有的声音甜甜地叫了声“爹爹！”虽然我知道，装嫩是不对，这童音听得我都要掉鸡皮疙瘩了，但是，此时的我容不得指责自己矫情，我得忍了！

　　李老爷笑眯眯地抚着我的头说，“乖！”然后非常大手笔地给了我一个锦绣的红色香囊。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香囊，香囊里可是沉甸甸的！一落在手上我就感觉出了，是一个元宝的形状……

　　李老爷，你太“有财”了！太和蔼可亲啦～！

　　然后依次是李老爷的母亲，三个妾氏。

　　李老夫人显然是不太乐意接受我这个莫名其妙地孙女，可是见了李老爷的大手笔，自己也不好意思不给面子，于是也给了我一个沉甸甸的香囊，托在手上一点也不比李老爷给的轻。

　　我心里可是乐得眉开眼笑，赚到了，今天真是赚到了！可表面上，我还是做出一副千恩万谢的模样，做出一副咱不贪钱的模样。真是罪过，罪过！

　　大夫人二夫人似乎都想讨好祖奶奶，争相送好东西给我。大夫人把脖子上最粗最大的珍珠项链挂到我脖子上，那一颗颗珍珠都像龙眼一般大小，圆润光泽，真是好货色啊好货色～！二夫人把手上一个通体碧绿的玉手镯给了我，那玉镯儿光彩四射，温润透明，一定也是个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咔咔！

　　三夫人倒是别具匠心，她既没有送什么珠宝首饰，也没有送我钱财，倒是送了我一套玉质的文房四宝。雕纹暗饰风格古朴的玉砚台，玲珑剔透青翠欲滴的玉竿羊毫。这见面礼一出台，可把周围的俗物都比下去了。

　　“妍儿真是别具匠心啊。”李老爷点头称赞。三夫人谦虚地笑笑，说：“这不过是几日前在奇珍轩看到的，本想着买来摆设。没想到今天见着池斐，到觉得这笔砚还是合适她，于是就送给她将来学习之用吧。”

　　“怎么不见妹妹想着送给洛儿呢？”大夫人一脸妒妇的模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玉笔玉砚，仿佛恨不得走过来把它摔个粉碎。

　　三夫人脸一僵，说：“妍儿正想着过些日子，到奇珍轩请师傅再打制几套，分送给大少爷和二少爷呢。”

　　这下大夫人才恢复了笑脸，说：“我也不是贪这点笔砚，你瞧洛儿读书认真的，都瘦了……”

　　我暗暗地狂汗了一把。

　　接下来是李家的两个少爷。两人双双从椅子上下来，待我鞠躬之后，也朝我拱了拱手。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不会逃也不想逃。迎着李洛哲的目光，我甜甜地叫他：“大哥！”然后再冲李希颢叫了声“二哥。”

　　李洛哲微微一愣，连忙和李希颢一道朝我叫了声“四妹。”

　　夏荷把我带回祖奶奶身边，她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头，说“池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祖奶奶！”祖奶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从今以后，池斐就是我们李家的小姐了，将来长大了，要嫁的人也要由我们为背景，要门当户对的。”

　　“当然，如果池斐和我的哪个玄孙子两情相悦，”祖奶奶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两位少爷，接着说：“那么当然就顺理成章，做我们李家的儿媳妇了！”

　　天！搞了大半天，原来是变相地人我做童养媳啊？！

　　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我往祖奶奶身上缩了缩，李老爷就笑了，打破了沉寂：“哈哈！池斐害羞了！“

　　“哈哈……“李老爷一带头，总人都跟着笑了。

　　天！李老爷，我不是害羞！是头痛！烦恼啊！懂不懂？！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了三遍“人人平等”，终于一脸娇羞地抬起头朝李老爷说：“爹爹说笑了。”，

　　“快！传早膳吧。“祖奶奶一开口，几个家丁就抬着一张红木八仙桌进来了，随后是一位跟着一位的丫鬟，手捧着精致的糕点，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

　　祖奶奶拉着我，让我坐在她的右边。看着一桌子的糕点绝对是吃不完的，大户人家真是奢侈！

　　我坐下没吃两口，大夫人李陈氏就开话了：“洛儿，还不快点叫祖奶奶和新妹妹多吃点，看她瘦的！”

　　李奶奶接着说：“是呀，你看池斐这么瘦，将来怎么为李家添丁呢？！”

　　二夫人李杨氏也坐不住了，“颢儿，你应该问问祖奶奶和妹妹喜欢吃什么。如果偏让她吃她不爱吃的东西，她会讨厌的呢！”

　　于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就在饭桌上瞪起了眼。

　　我夹了块糕点放在祖奶奶的碗里，说：“祖奶奶，你吃！”

　　“哟！”李陈氏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原来小小年纪就学会拍马屁巴结人，怪不得……”

　　“梦瑶！”李老爷狠狠地瞪了大娘一眼。

　　这回可乐坏了李杨氏，她娇声嗲气地说：“老爷，生气是生气，但是可别气坏了身子！你也知道的，梦姐姐的嘴……你就别气坏了自己啦！”说完，还不忘给大娘送去一个大白眼。

　　“你……”李陈氏差点没气晕过去，可李杨氏的爹爹是朝廷大官，得罪不起，因此也只好忍气吞声。

　　妍氏连忙打圆场说：“老爷，你看这糕点都凉了，快让大家起筷吧！”

　　“你看见糕点凉了么？！连糕点凉不凉都看得出来，你真了不起！再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李陈氏的气没法撒在李杨氏身上就只好把妍氏当成了出气筒。

　　祖奶奶终于忍不住了，喝到：“你们还要吃饭么？！既然吵架都吵到我常青园里来了，不如就赶往这老太婆出去罢了！”

　　饭局一下子安静下来，刚才还张扬拔羁的大夫人二夫人统统住嘴低头，乖乖地不敢出声了。

　　看着刚才的局面，我也只能默默地为祖奶奶感到悲哀。一家子在一起本是件好事情，但总是在吵闹，总是安静不下来，不得安宁。这就是封建社会女子争宠造成的悲哀么？

　　饭后，众人散尽。祖奶奶把我带到园子，坐在亭子里，微笑着抚了抚我的头。

　　“祖奶奶……”我本想说什么，但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祖奶奶总是一副慈祥的面容对我说话，让我感觉到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汩汩温暖。如今她这么不开心，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祖奶奶抚着我的头，让我靠着她的身子，喃喃自语：“夏天了，夏天了。”

　　我环视园子，阳光仿佛在一瞬间洒满了大地，花鸟鱼虫都在这一刻复苏，一片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