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锁『原墨池烟飞』》南安薇

20、除夕夜，惊魂夜（上）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李家一片张灯结彩。红烛的光从红色的灯笼里暖暖地透出来，照亮了园子的每一个角落。路上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了，积雪堆在大树下，好像给大树穿了一条白色的泡泡裙。
　　下午以后都没有再下雪了，夜空晴朗得可以看得清星星。今晚的年夜饭设在以前李老爷的园子里，晚饭后会一起看戏。以前我去过李老爷的园子里看过，那有一个很大的三层戏楼。戏楼上雕花彩绘，非常华贵。然而我对看戏是没什么兴趣的，所以再好看的戏楼再精彩的戏我也只觉得眼乏。我打算吃完年夜饭在戏楼前坐一会儿就找个借口先回墨园。
　　中午的时候，三少爷回来对我说，如果我回得早就带我出李家去逛逛夜市，毕竟除夕夜会有格外新鲜的庆典。
　　我很期待呢！
　　进了李老爷的园子，只见一群群身着红装的下人们都忙的团团转。毕竟今晚的家宴在这里，园子要装点得华贵，喜气洋洋。戏楼已经很久没有演过戏了，上个月找了一批工匠来翻新打扫，现在是挂帷幕等收尾的工作。
　　“池斐！”我一回头，看见李希颢带着香柔来了。两人的衣服是相同的材质和色彩装饰，古代版的情侣装啊！
　　“池斐，给你！”香柔把手中的暖炉塞给我。暖炉是青铜的，雕了花纹，像一个小鼎。我带着手套，并不怎么冷，但还是收下了，不要浪费她的好心嘛！
　　“谢谢。”我说。
　　香柔轻轻地挽着我的手，说：“池斐，我想见你可真不容易啊！老夫人不让我们进墨园去找你，相公想花点钱让看守放我们进去，可是那看守不知收了老夫人多少好处，怎么说都不让我们去看你！你倒好，见我们不去找你，你也不出来了。害得我和妍姨都快闷死了！”
　　我不禁暗笑，墨园的看守早被换成三少爷的人了。三少爷也真有本事，他手下的人个个都对他忠心耿耿，花钱是怎么也买不通的。
　　“其实我也想出去啊。可是每天我都要做很多事！你知道的，过新年了，墨园里就我一个人料理，用个十天半月都累死我了！”我解释道。
　　其实现在墨园里至少有十多个下人，全是三少爷的人。他们已经包揽了全部工作，我已经恢复闲人身份了。只是这些对墨园以外的人来说都还是秘密，还不能说。
　　“对了，池斐。可真要感谢你上次卖衣服的建议。”李希颢说，“我在彭城开了两家，几个邻城也开了几家。没想到不出两个月，我就把前几个月的损失都不回来了。”李希颢的脸上浮出笑容，只可惜我觉得这笑容不比从前的亲切和熟悉了。是环境改变了他还是什么改变了他？
　　进了饭厅，只见大娘二娘老夫人都已经坐下了。李洛哲正带着两个妾氏从另一个门走进来。李洛哲晒黑了许多，面容疲惫，却露出一副笑脸。两个妾氏打扮得像待嫁的新娘，花枝招展地媚笑。全无我第一次见到她们时的羞涩。
　　“大哥。两位嫂嫂。”李希颢微微点了点头，打个招呼。香柔也行了个礼。
　　李洛哲看过来，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垂下了眼帘。
　　“哎！洛儿来了！”大娘亘古不变的声音始终不讨人喜欢，“洛儿啊，你怎么又瘦了啊？忙什么也要以身体为重啊！容儿谭儿，你们怎么也不让厨房炖点补汤给洛儿补补身子啊？你看洛儿瘦得……哎！我这作娘的看了都心疼啊！”
　　“娘，孩儿每天都有喝两位爱妾炖的参汤。”李洛哲回答说。
　　大娘这才欣慰地点点头。
　　二娘见李希颢和香柔来了，三人聊了起来。无非是关于让香柔回家省亲，拜见杨大人的事情。还有就是关于生孩子的事情。这么多年了，香柔还没怀上一男半女，让二娘等得心急了。
　　香柔红着脸，低低地说：“娘，其实我怀上了。本想今晚告诉你和相公，给你们个惊喜……”
　　“真的吗？！”李希颢和二娘异口同声地惊呼。
　　“真是太好了！”李希颢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喜悦，轻轻地抚了抚香柔的小腹。二娘笑着点点头，香柔羞得满脸通红。
　　“香柔，真是恭喜你啊！”我笑着说。
　　香柔腼腆地说了声“谢谢。”
　　这可令大娘眼红了。她也盼孙子盼了多年了，可是两个妾氏谁也没怀上。该不会是李洛哲的问题吧？我暗想。
　　“妍姨！”香柔的声音把众人的目光都拉向了门那边。
　　只见一位衣带翩翩宛若月宫仙子的美妇带着一个瓷娃娃般的女童走了过来。雪地红光的映衬下，妍姨真像是一位仙女，美得让人窒息。待妍姨走到跟前，小李玟嚷着要我抱，我才回过神来。
　　“妍姨，你好美！”我赞叹道。
　　妍姨微微一笑，宛若粉莲盛开，“除夕夜，当然好好打扮一番了……”
　　“既然人齐了，就开宴吧。”老夫人说完，丫鬟就一个接一个地上菜了。一眨眼工夫，丰盛的菜肴摆满一桌。一时间，觥筹交错。
　　奇怪的是，妍姨出现的时候，大娘竟然没有冷嘲热讽，整个家宴下来，她竟一句话也没说。

　　晚宴后，长辈们依次给我们晚辈派了压岁钱，然后就转到了戏楼前的座位。
　　戏楼已经被装饰得熠熠生辉了，若来点云雾，真有点天上楼宇的味道。台下的茶几上摆满了瓜果零食，老夫人坐在正中间，晚辈就在两边排开。我特意选了个离戏台最远的位置坐下，方便溜走。
　　李洛哲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下来，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我错了。”
　　我楞了一下，却发现李洛哲已经走远了。他坐在离我最远的地方，和大娘说着什么。
　　李希颢和香柔就坐在我旁边，两人正在说悄悄话。
　　“池斐。”妍姨轻轻地拍了拍我，说：“一会儿你送李玟回去，顺便回墨园。”
　　我惊讶地看着妍姨，没想到她知道我的想法。这是最好的借口啊！我连忙点头答应了。

　　不一会儿，戏开演了。
　　对于戏的剧种我是一窍不通的。只见几个脸上扑了一斤粉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我听不懂的话。不时有个黑脸的大汉在一旁舞刀弄枪。
　　一会儿又出几个翻跟斗的人，再来个背旗的青年，脸上红得像孙悟空。
　　我只知道他们在很卖力地唱着，台下的众人都兴致勃勃地听着。老夫人听得满面红光，很是高兴。可是我却无聊得快要睡着了。
　　挨了将近半个时辰，妍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拍了我一下。正在“钓鱼”的我，猛地醒过来，吓了一跳。
　　妍姨笑眯眯地把怀里的小李玟放下来，说：“你先回去吧。也把玟儿带回去。她都要睡着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再不走，我也要睡着了！”
　　到了妍姨的园子门前，就看见有两个丫鬟在那里等着了。她们见我抱着李玟回来了，连忙迎出来。
　　“池斐小姐，真不好意思，让您亲自把小小姐送过来。”其中一个丫鬟接过李玟，道谢着。
　　“这没什么。”我笑道，“你们怎么不去看戏啊？”
　　“三夫人让我们在这里等池斐小姐呢。”丫鬟回答。
　　我点点头，往回走。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但却说不出是什么不妥。好像在心里结成了一个线团，纠缠着，让我不舒服。
　　通往墨园的路总是会被人忽略的。这么大一个李家，就在这条路上没挂灯笼，没点灯。幸好是雪地，又有月光，周围的景物都看的很清楚。
　　“啊……！！”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我回头望去，竟是李老爷的园子的方向！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匆匆地往那里跑去，心中的疑团一点点翻卷，好像扑面的寒风，凛冽得让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