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吃小孩啦 ...
-
盛夏，沧州，陈府。
陈家昨日嫁女，宴请宾客至深夜，翌日正午，门前满街喜字灯笼还没撤走，可偌大的宅院就已经静了下来。
朱红色大门紧闭，一上午连个出入的仆人都没有。陈府附近的鸣蝉鸟雀，也都跟哑了嗓一般，不发一声。
这份安静来得诡异，难免叫路过陈家大宅的行人心生疑惑，可碍于陈家仙门世家的身份却无一人敢上前打听。
静悄悄的陈府，花厅之内，昨日酒宴的气息还未散尽，红色的喜结帷幔鲜亮如新。这便是昨日陈家小姐成礼的喜堂。可如今陈家的家主却瑟瑟发抖地跪在堂下。
他身上只穿了亵衣，往日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异常，仿佛是刚被人从睡梦中拉起来一般。他面色苍白，膝下的地毯呈现一种污浊的暗红色。
“陈家。陈真人。”说话的人声音里带着笑，他坐在“高堂”的位置上。
帷幔的阴影挡住这人的脸，只能看到他身形俊逸，一身黑衣皮肤白皙，坐在那里仿佛一柄藏在黑铁剑鞘里的长剑。
“你该回头瞧一瞧。”他说话时带着白玉扳指的左手敲击着桌面，似极不耐烦一般，可语气却十分愉悦，“陈夫人、陈公子、陈小姐，哦，还有昨日刚招进来的女婿。你瞧一瞧，本座可漏了谁？”
听到这些话，堂下看起来年过知命的陈家家主面色更加苍白，他摇着头，身体因为恐惧而愈发颤抖。
“啧。”声音的主人非常不满，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之后，他起身走到了陈家家主面前，揪着陈家家主花白的头发便将他向后拖去。
越向后去，地毯上的暗红色便越浓重。
直到五具并排放置的尸体出现在面前。
那人扯着陈家家主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睁开眼睛。给本座好好瞧一瞧。”那人语调上扬，难掩兴奋，“本座可是漏了谁么？”
“你！”陈家家主似是被至亲的死状刺激，终于有了胆量，他瞪向罪魁祸首目眦尽裂，“当年事是老夫参与，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便向老夫来，为何伤我妻儿性命！”
“啧，”那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拍了拍陈家家主的脸，笑道，“为何？你竟还敢向本座问为何？”
“你一个废物世家，”那人语气轻飘飘的，动作却极狠，他将陈家家主踹倒在地，靴底碾着他的的胸口，语气里净是杀意，“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是何以升入分身境界的么？你子女女婿又是以何结丹？你妻子凡人一个凭什么长生不老？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么？”
“你当年用了他的血，没关系，”那人轻笑一声，“我今日便从你们陈家的血脉里把那血炼出来还给他。”
“陈家受了他这么多年‘恩惠’，总要付出些代价不是？”那人微微扬起下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你该庆幸，早死的远比晚死的幸运。”看着陈家家主在他脚下做着无谓的挣扎，他笑道，“你们陈家满门性命只是开始罢了。”
“哈哈哈哈，”陈家家主听到此处大笑，他似乎放弃了挣扎，“原来你还是不死心哈哈哈哈。可是可惜啊！仙门能杀你们师徒一次便能再杀第二次！”
陈家家主面目凶狠地从牙缝里咬出最后一句话，“你且等着！”
那人听完陈家家主的话后，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陷入不短的沉默中。
片刻之后，他抚摸着左手虎口，眼神幽远，忽而一笑，“那便来。”
花厅内的惨叫声终于打破了陈府的沉静。许久之后，身穿黑衣眉目俊朗的男子负手从花厅中走出。他神色极愉悦，口中还哼着未名的小调。
他接过属下递来的手帕，擦掉溅在手上的血滴。
“少主，”那位属下说，“方才小主上第三十五次筑基失败了。”
“现下呢？”
“现下……”似是觉得后面要说话有些荒诞，那属下顿了片刻，“现下小主上正坐在演武堂门前的树上啃苹果。”
听到这里，那人笑了起来，方才在花厅里的杀意与戾气都散了个干净。
“怕是又要不高兴了。”他叹了一声，眼神无奈又温柔，“先赶回出云罢。”
“那……”属下有些迟疑，“积水刘家怎么办？”
“不急，”那人将手帕随手搭在身旁的栏杆上，“叫他们再多活些时候。”
“将陈家满门一夜消失的消息散出去。”那人走前吩咐道，“刘家人也不用这么快解决，从孙子辈开始，一个一个来。”
“好叫他们明白，活着有时，”那人温和地说，“比死更难过。”
——————————————————————————————-
数千年前天降神火，地脉震旦，十洲之上无数遗迹秘境重现于世。颓靡许久的人间仙门迎来了一个俊才辈出、百舸争流的炫目盛世。
在千年盛世的如今，稳坐仙门第一把交椅的门派是后来居上的出云宗。
是日，正是出云宗新一届弟子正式入门的日子。
今日，每个师兄都带了几个新到师弟在师门四处转悠，以熟悉环境。
沈师兄今年分到的几个师弟还都是些小孩子，其中最大的只有六岁。
小孩子见什么都好奇，故而他们转了半日才到达出云宗外门最重要的一处地方——“演武堂”。
“此处便是我派演武堂。你们现在入门只是外门弟子。每月初一、十五，在演武堂里都有月练比试。到时你们可以向内门的师兄提出挑战。能在他们手中过上三十招便可以升入内门。”沈师兄同围在他身边的小毛毛耐心讲道，“你们须得勤奋，万不可偷懒，争取在二十岁之前筑基。当然，即使二十岁之前不能筑基也不要灰心，天道酬勤，总会有自己的造化的。”
“多谢师兄教诲。”小毛毛们听完师兄的话煞有介事地应道。
出云宗门内弟子一向友爱。沈师兄看到这一届师弟年纪虽小但都十分懂事，心下更加欣慰，目光里不觉带上了几分慈爱。
突然，他觉得脑后勺一疼，转身瞧去，只见地上滚着个苹果。
那苹果又红又大，有个小毛毛忍不住捡了起来，举到他眼前，“师兄，怎么有个苹果？”
沈师兄怒气冲冲扫视过周围，发现罪魁祸首是谁后，气竟先消了一半。
他对不远处的银杏树上的少年没好气道：“做什么？做什么？有话说话别乱扔东西!”
小毛毛们顺着师兄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颗大银杏茂密的枝叶无风却动了起来，片刻便钻出来个少年。
“咦？”小毛毛们揉了揉眼，而后小声惊呼，“是个好看的哥哥啊。”
树上的少年一身灰色布衫，黑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他有一双桃花眼，鼻梁挺直，唇红齿白。
少年此时眉眼弯弯，脸上显出两个酒窝来，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
“没事啊。”少年笑嘻嘻道，“我就看着沈师兄觉得亲，请你吃个苹果。”
“滚蛋吧你。”沈师兄白了他一眼，嘴上没饶人，但瞧着已然不生气了。
他指着树上的少年对身边围着的小毛毛们讲，“看见没，就他，吃小孩的，以后躲着些走。”
最小的那个师弟扯了扯沈师兄的衣角：“师兄，这么好看的哥哥也吃小孩么？”
“吃。”银杏树上的少年听到小毛毛的问题，代沈师兄答道，“我尤其爱吃你这样白白胖胖嫩嫩的小孩。”
小毛毛被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沈师兄赶紧抱起来哄，“那是你方凌波方师兄，师兄逗你玩的，他才舍不得吃你呢。”
沈师兄说着，瞪了叫做方凌波的少年一眼，示意他赶紧配合着哄孩子。
“就是就是。”于是方凌波挑了挑眉毛，朝哭着的小毛毛喊道，“你还没我的苹果好吃呢，我才不会吃你。”
被方凌波这样一说，小毛毛哭得更凶了。沈师兄没办法只好一手抱着小毛毛，一手护着剩下眼见也快哭了的小师弟们，赶紧从演武堂离开。
瞧着沈师兄拖儿带女哄孩子的模样，方凌波笑得快岔气了。
结果沈师兄走了两步觉得情况有些不对，猛地回头，“你是不是又把我丹药毁了？”
“鹅！”方凌波笑声收的太急，喉咙里发出一声鹅叫，他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那就是灵草。”沈师兄眉毛皱着，“你是不是又去菜园子干坏事了？”
“没有没有。”方凌波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那就是又把谁打了！”
“哪能哪能。”方凌波脖子都快摇抽了。
“你——”
见沈师兄还有话要说，方凌波连忙打断他，“我啊我真没事儿，我很好的，我就是筑基又失败了。”
方凌波看见，沈师兄听了他的话后，以肉眼可见的夸张姿态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你好好在树上想想，也别气馁，天道酬勤嘛天道酬勤。”说完，沈师兄就招呼着身边的小毛毛，继续往下一处地方赶去，脚步都比方才轻快了许多。
“没劲儿！”方凌波这回不乐了，他噗噗噗得连呼了好几口气才站起来，又拿出小刀干刚才没干完的事。
他用小刀在树干上轻轻刻了一刀。
这一处树干上稀稀疏疏有好些刻痕，新旧不一，方凌波仔仔细细数了三遍。
“三十五啦呜呜呜。”确认过事实，方凌波捂着脸蹲在老银杏粗壮的树枝上嗷嗷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吃小孩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