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2》宁夏３３３

28、春暖花开

　　我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
　　自从见过许阅后，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无论是谁，在许阅面前都难免会有种自行残秽的感觉，更何况平凡如我。我大概一直被莫嘉柯宠坏了，他总说比我大八岁，又有一个小孩，一直让我有一种屈就的感觉，见过许阅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是有人屈就，不过不是我，是莫嘉柯，高攀的根本是我，我有点不安，更有一种不轻不重的自卑，如影相随，挥之不去。
　　莫嘉柯并未察觉我心里的变化，一来大概是因为我掩饰得很好，二来是因为他最近很忙，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而且，每次见面，他都是心事重重，有点心不在焉，我看出他有点反常，这反常自然与许阅有关，几次张口想问，又怕他嫌我烦，怪我多事，我竟然不敢开口问，到这时候才发现，对他的感情，已日趋渐深，到了害怕会结束的地步了。
　　我不敢问，莫嘉柯也没有说，我饱受猜测与怀疑的煎熬，却又不敢探求答案，我很怕答案与我猜想的无异，所以干脆做鸵鸟，他不说，我便不问，我觉得自己更象是在赌气，明明知道该问清楚，可偏偏憋着一口气不闻不问，我自己也有点不明白自己，是想证明不那么在乎，还是真的很在乎。
　　这样的煎熬持续了不久，终于有人出手。
　　是苏榭。有一天，很突兀地，她突然约我喝下午茶，还隐晦地要我不要把我们的见面告诉莫嘉柯，背着莫嘉柯，她想告诉我些什么呢？山雨欲来，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有点不安，苏榭也是，眼神一直有点飘忽，就这样默默地看了我许久，她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木兰，我一直是喜欢你的，你知道吧？”
　　我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自然知道她是喜欢我的，否则也不会这么矛盾这么不安，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笑笑：“我也很喜欢伯母的。”
　　又是一阵沉默，苏榭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很难开口，我看她为难成这个样子，有点不忍，于是先开口：“伯母，你是不是想要和我说许阅的事？”
　　苏榭似是一惊，猛地抬眼诧异地看着我：“你知道许阅？”
　　我点点头：“在一次酒会上见过一次，我没想到莫问的妈妈竟然是许阅，说实话，真的吓了一跳。”
　　“那嘉柯是怎么对你说的？”苏榭看起来有点紧张。
　　“他没怎么说，只说许阅是莫问的妈妈，他的前妻，其他的没说什么。”
　　苏榭又是吃了一惊，摇着头叹气：“嘉柯这孩子怎么回事，应该告诉你呀，你没问他吗？”
　　“不是的。”我慌忙解释：“其实他想对我说的，是我没想听。”
　　苏榭诧异地看着我：“你没想听？你一点也不好奇不担心吗？”苏榭的眼神突然变得很锐利：“不想听是因为害怕还是不在乎？”
　　苏榭紧盯着我，根本不容我逃避，我也没有想过逃避，老老实实地：“应该是害怕吧，有些事情，如果不知道会开心一点，我会选择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苏榭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那么，你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不过是不敢去证实而已？你知道多少？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
　　我摇摇头：“不只是眼睛看到的，还有用心感觉到的。”我看着苏榭，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再也忍不下去了：“我不知道嘉柯和许阅之间发生过什么，能感觉得到的是，他对她还有感情，而且应该很深。他一直那么冷静、睿智、淡然，我以为他永远不会激动不会生气，可是，面对许阅的时候，他比普通人还要容易激动，还会生气，我一直觉得他高高在上，已经接近于神，在许阅面前，他才象个人，有生气又有活力，活生生的人。”我看着苏榭苦笑：“他在她面前根本不懂得掩饰，所以我看得很清楚，说实话真的有点伤心，不过，我不能自欺欺人一辈子，是不是？”
　　我猜自己的样子有点可怜，因为苏榭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我的，一脸的怜惜：“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我是真的希望你和嘉柯能在一起，可是，偏偏怎么许阅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呢，真是为难死我了。”
　　连苏榭都这么为难，莫嘉柯还不知道为难成什么样子呢，复杂的三角题，只要有一个人退出，应该就很简单了吧？我正要开口，却听苏榭继续往下说：“我知道嘉柯心里一直还有许阅，当初许阅执意要去好莱坞发展，她那时象是发了疯一样，与嘉柯离了婚，扔下几个月的孩子，一声不吭就去了美国，其实嘉柯根本就没想离婚，他不过是想借此逼许阅留下来，可是，许阅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这些年，我这个儿子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许阅这个人，可是——两个人结婚时住过的老房子还留着，在那里待的时间比新房还要多；时常看着莫问那双酷似许阅的眼睛发呆；两个人的离婚的那天总是醉得不省人事，我这个儿子，冷静得有点可怕，一年就失态这么一次，总是那一天。所以听莫问和嘉柯提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担心，我怕你会受到伤害，见到你以后，我就更担心了，你比他们两个说的加起来还要好，我真的很喜欢你，独立，坦白，还有一点点天真，对莫问也好，宁愿自己摔倒出丑也要护着这孩子，你和嘉柯在一起再好不过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许阅回来了——”苏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这样考虑对不对，莫问需要妈妈，你当然也很好，可是，自然比不得自己亲生的母亲，你说是不是？更何况，你也看出来了，嘉柯不过是在跟自己赌气，他根本对许阅还有感情——”苏榭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你是最无辜的一个，我真的不想你受到伤害。”
　　自私？或许吧，但是，苏榭是对的，我对莫问再好也一定及不上他的亲生母亲，更何况，莫嘉柯之于我，并不是爱情，这日积月累的情感，虽然深邃，可在爱情面前，注定溃不成军。如果一定要有人退出，那应该是我吧，至少还有两个人是幸福的。
　　虽然已下定了决心，可心里还是有几分难过，如果，如果从来没有开始过，现在也不会这么伤心吧？就算再次退回原点，可是心，是不是也能轻易地退回去？
　　我勉强笑笑：“伯母，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和嘉柯本来感情就不是很深，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苏榭看着我的眼神益发地怜惜，还夹杂着一丝愧疚，她摆了摆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离开嘉柯，虽然嘉柯对许阅仍有感情，但我知道我这个儿子对你也是有心的，他会这么矛盾这么痛苦，应该是对你的感情不比许阅轻吧？”
　　我不解地看着苏榭，有点弄不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本来已让我安心放弃了，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她到底要我怎样？
　　“其实我一直很犹豫要不要来找你，要不要跟你说这些，我会不会太多事了？我应该相信嘉柯能处理好这件事情，不过，对这个儿子，我还是有点担心，每次碰到许阅的事情，他总不能理智地做出判断，我知道他这些年一直不肯原谅她，那些恨可能和爱一样多，我怕这些恨蒙蔽了他的心灵——我不想他将来后悔，所以，木兰——”苏榭用恳切的目光看着我：“在这段感情中，你是最冷静的一个，如果，如果嘉柯真的意气用事，你一定要阻止他，不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自己。”
　　我自然知道苏榭的良苦用心，我不知道的是我自己，我真的是最冷静的一个吗？无欲则刚，我已经有了欲望，我还能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吗？
　　苏榭的话一直在我耳边萦绕，就算和莫嘉柯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有点心不在焉，莫嘉柯似乎也是，他的话很少，更多的时候似乎陷入了一个人的沉思，我没有打扰他，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莫嘉柯唤我：“木兰。”我抬眼看他，他的眼睛如湖水般沉静，笑容自唇边慢慢漾开，温柔到了极点，我一愣，他的笑容益深，又轻声地唤了我一句，声音益发地轻柔：“木兰。”
　　我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莫嘉柯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很严肃，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你还是不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是怎样的故事，我一定要听吗？”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
　　“那倒也不是——”莫嘉柯垂下头沉思了片刻，似乎在考虑怎么说，再抬头时，他的眼睛清澈如水，似乎一眼能看到他的心底。他的声音又低又柔：“其实是个简单的故事，一个女孩子遇到了一个男人，两个人相爱，然后结婚，只不过对那个女孩子来说，爱情并不是全部，她的事业似乎比那个男人更重要，所以她离开了。不能说是她的错，那个男人的错误可能多些，他本该多理解她一些，多支持她的，不过，那时候他太年轻，自尊、骄傲，还有爱情，被人踩在脚底的时候，他根本无法理智地面对，那时候两个人都疯了，说了很多狠话，也做了很多蠢事，终于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莫嘉柯看着我苦笑：“你总说我很理智，你看，我也有不理智疯狂的时候，真的是我错得更多，这个故事本来可以有更好的结局的。”
　　听莫嘉柯说他自己的故事，虽然轻描淡写，但我的心还是起了波澜，有点嫉妒，也有点伤心，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欣赏，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也不肯说背叛过自己的女人的半点坏话，对他的喜欢又添了几分，我觉得很安心，无论我和他以后怎样，也不会从他嘴里听到我的半点坏话吧？
　　我心中再无半点犹豫，冲着莫嘉柯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故事，让我觉得我没有喜欢错人，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所以，我们STOP，就到这里吧，在我这么喜欢你的时候。”
　　莫嘉柯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告诉你这个故事，只是说我当初可以更冷静些，不是要和许阅重新开始，我和她，已经过去了，早已回不去了。”莫嘉柯加重了语气：“是的，再也回不去了。”
　　“是不是过去了你自己心里清楚，能不能回去，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告诫过我不可以轻言放弃，为什么自己又要做逃兵呢？”从来没有机会这样教训莫嘉柯，我觉得很得意：“给许阅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莫嘉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不要自作聪明，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我不是教训你，不过是给你一点建议，也告诉你我的决定。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耍心机手段给你压力，你该知道我是个骄傲的人，从我离开袁野的那天起我就发誓，我的男人心里只能有我一个，哪怕更爱的是我也不行，所以，莫嘉柯，你出局了。至于你要不要和许阅重归于好，那是你的事情，我和你，做朋友吧，我还是最喜欢做朋友的你。”
　　是呵，做朋友，互相给与关心，给与温暖的好朋友。
　　莫嘉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锐利，似乎想看到我的心底去，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声不知是心折还是无奈的叹息：“木兰，我从前不知道你在感情上这么理智，在这样的时刻还可以这么冷静，你喜欢过我吗？一点也没有喜欢过吧，真是让我有点伤心，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我说没有爱过你，那不是真的，只是怕说出来吓坏了你，怕给你太多的负担，我知道许阅的事情我无法自圆其说，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你们两个哪个在我的心里更重要些，记不记得你有一次问过我有关初恋的事情，我说初恋难忘，一是因为初恋的那个人太好，以后再也没有遇到更好的人；还有一种情况是初恋的感觉太过美好，无法忘记那种单纯美好的感觉，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不是因为你不好，我也不是不爱你——”
　　“你不是不爱我，只是爱另一个人更多，我明白的。”我微笑，毫无芥蒂：“我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自己很贪心，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人，你连自己爱哪个更多都分不清，当然要出局了，是我甩了你，所以你不用自责，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的。”
　　这世界上真的还有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