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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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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三,艳阳高照。
午后,姜瑶领着小奶猫去见它阔别已久的娘亲。
西苑,河边,淡烟升起,香气四溢。
青青草地上,一个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瘫在烤架旁。
那人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也被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遮住,若不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姜瑶还真不敢相信他就是大叔。
之前大叔衣着虽丑,但那服饰用的是一眼便能瞧出来的极品绸缎,其人气质也是上佳。
而今这人不仅衣物破烂,气质也犹如地痞流氓。
相信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人的层层“面纱”下,会是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俊男子。
大叔为了不让人认出他来也是够拼的。
姜瑶刚一坐下,小奶猫便从其手中挣脱,投入它娘亲的怀抱。
小姑娘的心酸酸的。
刚一见着母亲,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抛弃,枉自己如养孩子般辛辛苦苦照顾它这么久。
到底她还是后娘啊,比不上大叔这等亲生母亲。
大叔搂着小奶猫,满脸宠溺,蹭蹭又亲亲,将小姑娘晾在了一旁。
姜瑶的心更难过了。
她来西苑,才不是为了带小奶猫见娘亲呢!
这只是个幌子,小姑娘真正的意愿,是想要大叔带着她玩儿。
和大叔在一起的日子,是难得的快乐时光。
少女心性的小姑娘,迷恋上了西苑中的欢愉。
在此地,她能找到往昔不曾有过的乐趣。
若是从前,姜瑶很乐意见着小奶猫和大叔母子情深的场面,可今个不知怎么的,她有些恼。
小姑娘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感受到了姜瑶的小情绪,萧靖抬眸,展颜一笑。
那两汪澄澈而又明亮的清泉,使得小姑娘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河风拂过姜瑶的发丝,她忽然觉得,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大叔照顾久别重逢的孩子,也挺好……
茂盛的草丛中,艾瞰见着凰舒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请你打我。”
凰舒:“……”
其余北斗七星死士:“……”
虽凰舒对艾瞰提的要求有些不明所以,但“热心”的她还是满足了北斗死士头目,将他拖到一旁,大展拳脚。
片刻后,凰舒拍了拍手上的灰,潇洒地回到众人身旁。
被打成猪头的艾瞰可就没这么神气了,他是爬过来的。
让北斗死士毛骨悚然的是,在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情况下,他们的头儿脸上竟堆着不可描述的笑容。
这太恐怖了!
如果说那日的大哥是傻子,那今日的大哥简直就是疯子!
难以想象,孤高又不可一世的杀星,一生只服一人的艾瞰,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皆在怀疑,这莫不是一个假的艾瞰。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艾瞰费了好大力气站起来,嗔骂道。
旋即,这名黑衣男子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凰舒身前。
会这样骂他们的,也只有他们大哥了。
这疯子确实不是西贝货,就是他们大哥艾瞰本尊无疑。
可是……
对那女人和对他们的态度差别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般判若两人真的好吗?
一位死士轻声嘀咕道:“见色忘义……”
众人望着围着凰舒转来转去的艾瞰,惊叹不已,情之一字,实在太过骇人。
死士们暗下决心,这辈子都不要碰女人。
她们,太可怕了。
……
悬挂在天幕正中的烈日很快便移动到了西边,变为了残阳,霞光漫天。
姜瑶该回家了。
临走之前,她从怀里拿出十顶形态各异的绿色圆帽。
由于集市上买不到绿色的帽子,是以这些小圆帽都是姜瑶买来绿布亲手缝制的。
姜瑶从未学过女红,这些帽子的卖相可想而知。
但小姑娘并不这样觉得,她对自己的手艺可是自信得很,要不然她也不会大大方方地将其拿出来当作礼物送给大叔。
姜瑶觉得自己做的帽子简直就是艺术品。
这些小圆帽千姿百态,犹如在生机勃勃的春天,小草们各自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美丽。
小姑娘还给自己的作品起了一个名字——各草各有各草香。
看见十顶小绿帽的萧靖:“……”
由于那日发生的事情过于不堪回首,世子殿下选择性地将其遗忘,包括小姑娘说要送他绿帽子这件事,但见着姜瑶玉手上那一抹青绿,死去的尴尬回忆又重新开始攻击他。
不过萧靖的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暖流,姜瑶能送他礼物,他很开心。
绿色的帽子寓意不好,小姑娘并不知情,她只是觉得萧靖怀揣绿帽,应是很喜欢才对,这一点,世子殿下心里很清楚。
这种颜色的帽子根本买不到,萧靖料想这应该是小姑娘一针一线自己缝制的。
从小到大他受尽白眼和谩骂,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竟让他想要落泪。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萧靖把少女手上的帽子捧在怀里,笑着说道。
大恩不言谢,虽说只是几顶奇形怪状的小绿帽,但对于世子殿下来说,这就是大恩。
就像投以身处深渊之人一束微光,光不强,但足以照亮其心房。
见萧靖收下自己亲手做的帽子,姜瑶有种莫名的开心,她笑着说道:“大叔,你选择一顶戴在头上吧。”
盛情难却,萧靖没有拒绝,毫不犹豫地将小绿帽戴在头上。
好物要分享,不能自己独吞,世子殿下望了望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小奶猫身上。
他从怀中那堆绿色中取出一顶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圆帽,戴在小奶猫的头上。
“真好看!”姜瑶双目放光,连忙把小奶猫提在半空仔细欣赏。
小姑娘摇了摇小奶猫,笑道:“小白萝卜。”
她又看向萧靖,道:“大白萝卜。”
世子殿下:“……”
……
姜瑶回到家,便从下人口中得到一个让其欣喜若狂的消息——她父亲回家了,此时正在书房。
小姑娘一蹦一跳地前往姜府的书房。
书房内,内阁首辅姜虚与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相对而坐。
姜瑶瞧见那男子的面容,大感意外,惊呼道:“竟然是他!”
不久前,她与欧阳出城踏青时,遇见一位向她们买食吃的穷书生。
姜瑶还记得,连猫儿都嫌弃的烤肉,却被那书生津津有味地全部吃了下去。
欧阳见他为人谦和,彬彬有礼,又可怜成这样,便暗暗在其褡裢中塞了一枚银锭。
她扬言两人日后不会再见面,不可能产生什么交集。
姜瑶也是如此想的。
每年来京州求学的学子多如牛毛,但出人头地的却没几个。
大部分求学之人在耗尽钱财,又寻不得经济门路之后,只得无奈地离开京州,返回家乡。
姜瑶和欧阳与书生身份差异巨大,若他不混出点名堂,他们真的很难再产生交集。
然,姜瑶没有料到,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两人便再次相见,且还是在自己家中。
不知道欧阳晓得了,会有何种感想。
见姜瑶出现,书房内的两人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看清小姑娘的面容,书生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又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见过姜姑娘。”书生一丝不苟地行礼。
姜瑶微微欠身回礼,“见过公子。”
姜虚拍了拍书生的肩膀道:“今日你先回去歇息,从明天开始,你就去京黎书院学习,我跟那边都说好了,到时候你只管去便是。”
“谢师父。”书生长揖到底。
姜虚笑道:“客气什么,这是为师应该做的。”
书生没再接话,只是行礼,礼毕,又向姜瑶行一礼,方才离去。
“爹,他是?”姜瑶望着书生离去的方向,轻声问道。
姜首辅看着那一抹瘦削的背影,眼中是隐藏不住的赞赏之意,“此人名唤陆川,是我新收的弟子,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读书种子,只要好生栽培,假以时日必定是一位文坛大家。”
前几日偶然遇见的观感不错的书生,竟成了自己父亲的弟子,眼光极高的姜首辅还对他给予了颇高的评价,姜瑶不得不感叹这世界之奇妙。
小姑娘又追问姜虚是怎么收下这位弟子的,她很好奇。
姜虚示意姜瑶坐下,而后自己也坐在椅子上,缓缓说与女儿听。
姜首辅是一位重恩义的人,在他位极人臣之后,姜虚给当年帮助过他的人一枚姜字木牌,凭借此牌可让他帮一次忙,或是满足持牌之人一个愿望。
姜虚的恩人们只要手持木牌,前往京州任何一处仙虚楼,寻到仙虚楼店主,向他提出自己的要求即可,姜虚知晓后会尽力去完成。
陆川,便是姜虚的一位恩人之后,他提的要求很简单——请求首辅借他万卷书。
当年帮助过姜虚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他也收回了数枚木牌。
由于姜虚发迹前,帮助他的大多都为穷苦百姓,故他们基本都是来求财,来求权的也有,只是很少。
来求书读的,姜虚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于是他便萌生了与持牌之人见面的想法。
两人见面,几番交谈过后,姜虚便断定眼前的瘦弱书生是一位可造之材。
叫陆川的少年,就像一枚浑然天成的璞玉,只要细心雕琢,绝对能绽放光芒,闪耀四方。
两人见面不过几个时辰,姜虚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因为他是一位真真正正的读书人。
如今太多太多的读书人,包括他,读书的目的都不纯。
为何读书?
为了考取功名;为了出人头地;为了青史留名;为了天下苍生。
不管好的坏的;大的小的,总之,皆不是为了读书而读书。
一心一意研究学问的人少到几乎绝迹的程度。
陆川便是这样一个人,读书,不为其他,只为书中颜如玉,书中黄金屋。
他为人木讷,为官一途注定难有大成就,但在文坛上,只要他潜心苦学一段时间,至少会成为一个宗师级的人物。
姜虚曾经的志向便是成为一名千古流芳的文人墨客,可后来这一理想败给了现实。
走入庙堂的他,难以再苦研学问,姜虚注定无法成为真正的读书人。
自己无法达成志向,他就把希望放在后辈的身上,姜虚希冀能有一个人替他站在文坛的高峰上。
他的女儿不行,姜瑶需要继承她母亲的遗愿,走上仕途,做女官。
自家人不行,那便将目光往外扩散。
可悲哀的是,当代读书人求学皆是为了功名,姜虚想要的人压根就没有。
十几年后的今日,这样的人终于出现了。
姜虚很庆幸自己与这位少年郎见了面,如此美玉错过了,他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首辅大人当即决定将陆川收入门下,继承自己一身学问。
陆川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跪见恩师。
他不清楚自己一个穷书生如何能得到内阁首辅的垂青,但陆川知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他必须抓住。
于是乎姜虚多了一个门生,而姜瑶也得以再次见到这位书生。
姜瑶把那日与陆川相遇之事给父亲说了,姜虚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眉头微挑,笑道:“那他与我们姜家真是有缘啊。对了,你有空多和陆川交流切磋,这对你们二人都大有裨益。”
姜瑶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忽然,一只信鸽飞在姜虚的肩膀上。
姜首辅取出信鸽右脚上绑着的纸条,看完后低声对姜瑶说道:“瑶儿,你准备一下,歇会我们去欧阳府探望你孙伯母,她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