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错乱的琴音 ...
-
第二天是一个阴雨天。
乌鸦轮流着飞来歇在窗外的树枝上,早上克雷尔和贝芙丽,以及珍妮,还有珍妮的爸爸一起共进早餐。
克雷尔对珍妮体贴备至。因珍妮的爸爸安迪近几年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有意向想要在事业上依赖克雷尔,可同时这只老狐狸为求心安,十分见不得自己的女儿被冷落,所以每当他到庄园里来的时候,克雷尔总需要劳心费力地和珍妮装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给他看。
好在珍妮似乎对他十分痴迷起来,并不曾在安迪面前发过什么牢骚,这大概也是他对珍妮最喜爱的地方了。这个女人,话少,而且听话。
当然安迪并不是要求他们真的恩爱,好似蜜里调油。他只是希望在克雷尔和珍妮的婚姻上能看到克雷尔对自己这个岳父的重视,以他和珍妮的婚姻关系来影射他和他之间的联盟是否仍然值得信任。尽管安迪的这种见解令人感到掣肘和荒唐,但是却不能加以忽视。
“庄园里为什么这么安静?”他忽然道。
克雷尔说:“因为我命令他们必须要保持安静,我已经厌恶了吵闹的声音。”
“为什么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珍妮道:“爸爸,我讨厌看见那些人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所以请不要叫他们进来。”
安迪的一双小眼睛精明地眯起,道:“好吧,我可爱的女儿。不过我还是不能习惯你会说话的样子。”
“那么你希望我继续保持安静吗?”
“不,你这样挺好的,就是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难道是因为你以前太久没说话了吗?”她的声音非常沙哑、粗糙,好像沙子刮在玻璃上,完全没有一点普通女性声音的柔和影子,叫人难以想象这竟是这样一位美丽如仙子的女人所发出的声音。
“爸爸,在这可爱的冷天气里,你难道不想出门去散散步吗?”
安迪高兴地说:“这可真是个好主意!”随即他又意识到他的声音太大了,在这座此时此刻无比安静的庄园里,显得十分突兀。他又道:“我全身的筋骨都在嘎嘎作响呢,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散步了。”然后他又抬起眼望了望四周,道,“你知道吗?这儿安静地有点奇怪了……有点显得太空旷了……”
克雷尔笑说:“待会我陪您去。”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可怜的安迪,他不知道就在今晚,他的女儿即将谋害了他的性命。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一次残酷的背叛。
珍妮早已计划好了,就在她听到克雷尔因赌钱而导致了破产的时候,她明白,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的话,那么她的贵夫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而克雷尔将会帮她,因为他不会拒绝安迪大笔的遗产的,假使他不帮,那么她也会说服他帮她。
珍妮对安迪没有任何感情,她可以毫不掩饰地承认这一点。有时她甚至恨他,在她小的时候这种恨意尤其强烈,长大以后才变得无关紧要起来。安迪虽生下她,却从来没有教养过她,这个男人在外面包/养着其他的情妇,几乎很少回家。珍妮和她的姐姐黛西小时候是在妈妈的眼泪和鞭/笞中度过的,她恨那无数个夜晚,她的姐姐却学会逆来顺受。每当她妈妈开始发疯的时候,珍妮和黛西就会被脱光衣服,阿拉贝拉夫人将用一条马鞭一下下地鞭笞她们的身体,过后这个神经脆弱的妇人又将紧紧地搂住两个女孩,流着热泪亲吻她们的嘴唇和脸颊,并向她们哭诉安迪的累累恶行。
下午的时候克雷尔陪着安迪在附近的马场闲逛,克雷尔知晓珍妮的计划,珍妮告诉他,她预备在今天晚上,在夜里,用一把短剑(和伊登手里类似的那种短剑),亲手杀死他!杀死此时走在克雷尔身边的这个男人,这个挺着大肚腩的精明男人。她说的十分动听,用她那十分不动听的嗓音,她道:“克雷尔,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去做这事。”
她说她有此图谋完全是为了克雷尔着想,她以为克雷尔已经穷途末路。并且已经伪造好了一张遗嘱,事成之后将会有四万英镑的现金流入他们的账户之下。女人有一副毒蛇般的心肠,克雷尔此时才知道。
但是克雷尔对此却另有一番打算。
他道:“阿拉贝拉先生,我觉得您晚上最好不要喝葡萄酒。”
安迪把他的两只手都抚在肚子上,胖胖的手指头好像一根根腊肠,他道:“为什么?”
“因为……”
“嗯?”
“我说了您也不会信的,您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因为如果我此时说出真相,您恐怕就会对我大发雷霆,以为我是一个会随意污蔑别人的小人。”
“究竟是什么事?您让我怪不安的……”
克雷尔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其实是……”
“其实是什么?”安迪的好奇心和疑心已经被彻底勾起来了。
“没什么,先生。”克雷尔又说。可是克雷尔忧郁的眼睛却告诉了安迪·阿拉贝拉,绝非无事。
当夜幕降临时,牧野上的冷风将会吹的人头疼,珍妮说:“这冷风是很舒服的。”她迎着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挽住克雷尔的手臂,克雷尔便把她拉进臂弯里,用外套裹住她的半边身体,道:“不许吹了。”略带些生气的命令口吻,既甜蜜又可爱,这让珍妮爱惨了他。她已经日渐觉得自己爱这个男人,不可自拔,爱他的善良,爱他的宽容,更爱他无声的体贴。
她轻轻抬手去抚平克雷尔眉间的丘峰,她宽慰他:“你放心,我不会生病的。”她又握住他的手,道,“这里一切都有我……”
他愁眉不展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不止是因为银行的账单,更是因为她那个大胆的计划。自从她提出那个计划开始,他就变得寝食难安起来。珍妮知道,这个男人太善良了,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脏,他不忍心伤害她的父亲……所以一切有她,他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他只需要看见,她是如此的爱他呀!甚至愿意为他做下如此罪恶的事!是的,她告诉他,“我全是为你呀!”
珍妮想道,当所有人都爱你那漂亮的外表时,只有我爱你那颗纯净的心。她已经陷入到了一种爱情的臆想当中,她自以为她了解克雷尔,有时候女人们就是太过于以自我为中心了。
他们两人并肩走到饭厅里,手挽着手,腰贴着腰。
用餐时珍妮向克雷尔投递了一个眼神,不久,安迪也向克雷尔投递了一个眼神。克雷尔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容缓缓上扬,嘴角勾起,起初不觉得,多瞧两眼竟叫人胆寒。他同时向珍妮和安迪两人举杯致意。
珍妮一边切着自己盘子里的小羊排,一边时不时注意安迪面前的酒杯,按照惯例他的面前一共放有两个杯子,一杯是酒,一杯是水。安迪向来嗜酒,今天却不知为何,竟然滴酒不沾。
珍妮一口气喝光了自己杯子里葡萄酒,她焦灼地等待着,等待一场血的祭奠;而安迪也在焦灼地等待着,他心道,无论是什么事,快早早地发生吧!早早地摆到他面前来!准备的时间过长了只是徒劳折磨他疲累的神经。
这三人各怀鬼胎,晚餐后在小客厅里,珍妮时而咳嗽,时而嘀咕,她走来走去,晃得人眼花。而贝芙丽则一直在弹琴,反反复复只弹那一个调子。安迪试图使珍妮安坐下来,他还不知道珍妮在心里谋算了什么事情,他此时已经认定了下午时克雷尔说的话根本就是在愚弄他,而他居然愚蠢地相信了,想必现在克雷尔正在心底嘲笑他呢……他如此想着,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珍妮,你能坐下吗?让我们好好聊聊。”
聊聊?珍妮心中发出冷笑,她走到靠墙边放置的一张小桌旁,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葡萄酒。
“爸爸,聊什么?”她走过去把酒递给他。
“我可爱的女儿,你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珍妮说:“是的,我非常烦心。”琴声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个错乱,本不该转过身来的贝芙丽却转过身来,然后她看见珍妮用一把短剑刺进了安迪的胸口,她立刻惊恐地发出了一声尖叫,而就站在她旁边的克雷尔没有阻止。
尖叫引来了仆人,寥寥几个。而珍妮还在按着安迪的胸口,她仿佛看不见周遭的情况一样,仍在试图使血液不要像喷泉一样喷涌出来。空气仿佛变得黏稠,安迪的血味,和着窗外细微的雨声,在大家的心中变得冰冷、潮湿、而沉重。
很快珍妮被泼了一盆冷水,她被绑缚在地上,意识逐渐清醒。她真正慌张起来,她抬起头看见克雷尔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珍妮试图站起来去拥抱克雷尔,然而克雷尔却用一种冰冷残酷的目光注视着她,仿佛在向她发出无声的警告。
珍妮终于回想起了前因后果!她立刻露出一种极度震惊的表情,悲伤而不可置信。她大叫道:“哦!哦!我的心都碎了!”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里滑落,“你做了什么!哦!你做了什么!”她紧盯住克雷尔,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喉咙里发出一阵愤怒的咕噜声。
而此时克雷尔看着围在周遭的众人,他开口了,用一种哀戚的、颤抖的声音,道:“哦,我可怜的夫人,她已经神经错乱了。”他命令仆人把她关进最顶层的阁楼房间里。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他把本该给安迪喝下的那杯致/幻的酒,换给了珍妮。
而安迪重伤了,却没有死,克雷尔说:“他现在还不能死,如果珍妮疯了,而他又死了,那么别人将会很轻易地怀疑到我的意图。尽管我们都巴不得他死,但是珍妮也并没有把她假造的那张遗嘱给我……”
贝芙丽道:“假使你要救他!那你就抓紧救啊!”她像不久前的珍妮一样在这个染血的客厅里走来走去,时而咳嗽,时而嘀咕。
于是他们两人把安迪送到了医院去。安迪真正地信任了克雷尔,他诅咒着珍妮的忘恩负义,并决定把那条通向东非的航线全部交由克雷尔打理。航海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但是利润奇高,每年他们都从国外运来大批的香料、黄金等物,同时也损失大批的船员。
当然,在此我们并不打算谈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