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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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暝是个沉稳的人，他生来便是做帝王的人。他一向精于算计，无利而不往，将每一步走的精准。
可他这些天反常了，他有些焦躁，虽然掩饰的很好。但他心里知道，这一切源于纪挽戈，即使他很不想承认。
纪挽戈是纪家长子，两年之前他是赫赫有名的少年英将。当然了，时间再往前推移些的话，纪挽戈还是容暝的伴读之一，和那些别的草包伴读相比，纪挽戈算得上容暝的玩伴。
容暝自小就能将许多事的利益得失算的透彻，纪家里有他父皇最为信任的臣子。有时他甚至不太理解，自己的父皇为何能如此宠信纪家。印象里似乎纪呈封说什么，他的父皇都会应允。在这种情形下，和纪挽戈深交，百利而无一害。容暝很是清楚，他也这么积极的做了。
那个纪挽戈，年纪虽比他大了些，也聪明，不过心地倒挺善良。容暝很快便能将他拿捏在手，有时他做些过分的事，偶尔的装个可怜，纪挽戈便替他遮掩背锅。容暝暗地里笑话他傻时，也不知不觉放纵了些，像是觉得会有人包容自己从而娇纵些。
后来，他登基，伴读随父出征。头两年，朝臣欺他年幼，幸得纪家全力支持他，稳固了帝位。帝位稳固后，矛盾渐渐显露。纪家支持他的那两年，给纪家打下了威望，再加上纪呈封和纪挽戈战功赫赫，颇受东启百姓拥护。
功高震主的道理谁都懂，容暝这样的性子自然将这些看的更透彻。他曾拿话敲打过纪呈封，但这位战神也不知何故，在他父皇去世后，对他这位新皇的态度有些傲慢起来，只装作听不懂容暝的话。
这样的矛盾愈积愈深，容暝一直隐忍不发，寻找着时机。后来，这时机来了，容暝问过自己可曾有过犹豫，他想自己或许在引诱纪挽戈时，是有过犹豫的。
但是，这样的犹豫很快化为愤怒。纪挽戈，纪挽戈他，他竟然真的有这样的想法，简直辜负朕对他的信任！如若日后，也有人这般引诱他，他是不是就真的要谋取朕的江山？
容暝就是怀着这样的心理，一边从容引诱纪挽戈谋反，打击纪家势力，一边心里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纪挽戈，辜负信任，这样的人该有教训。这样，他的愧疚感会少很多，这件事也可以做的彻底。
很快，结果如他所愿，容暝觉得本该一杯毒酒赐死纪挽戈，这样所有的事都有了结局。可当他亲眼看着纪挽戈眼里的伤痛，和他孤注一掷的绝望时，容暝的心被那目光刺痛了，刺的心里发紧。
他有种预感，杀了纪挽戈，那样的结果他不想见到。于是乎，容暝平生以来第一次心软，他留下了纪挽戈的命。从那刻起，容暝知道，纪挽戈于他，是不同的。
帝王家最不该动情，这是他父皇反复教给他印象最深刻的道理。这样的情，容暝动不得。他否认自己对纪挽戈的特别，把一切归结于自己微乎其微的愧疚感。他把纪挽戈留在身边，两年里，他既想见到纪挽戈，见到了又会想起他的背叛。甚至容暝下意识否决了自己对纪挽戈的一切情感，他折磨纪挽戈，仿佛为了证明给自己看，自己一点不在乎这个人。
一件事做的不够彻底，就会有被揭露的一天。那天，容暝就站在殿里，看着纪挽戈承受不住脆弱的像个孩子。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哪一次，纪挽戈那么排斥自己的靠近。
自那日起，整整五天，容暝未见纪挽戈一面。他的心里愈来愈抑制不住烦躁，他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在害怕。害怕看见纪挽戈空洞而受伤的眼神，他五日里把自己关在书房。他觉得自己在等，等着纪挽戈出现，告诉自己他原谅这一切。
如果到那时，容暝想，他愿意给纪挽戈补偿，他可以恢复他的身份，甚至用忍辱负重等借口为纪挽戈正名。他还愿意对纪挽戈好一点，哦，他或许还愿意不迎娶西尔国的女皇。
可是，一日，两日，三日，纪挽戈没出现。容暝觉得三日时间，他该原谅自己了，算了，再多给他一日。第四日，他仍未出现，容暝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于是他派了墨修和卓弘君去探询，容暝觉得自己已经很宠溺纪挽戈了，当年的事，纪挽戈并不是全无过错。
墨修他们回来后，告诉他纪挽戈打算离开。离开？容暝心里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不来见朕，倒想着离开？容暝觉得又是愤怒，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害怕。待墨修他们走后，他想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宠纪挽戈过头了，该让他清醒清醒，没有自己的允许，谁也走不掉！
娶纪怜诗，是容暝下的一步狠棋。这步棋对他其实没有什么利处，他迎娶西尔国女皇在即，却又纳妃，这于女皇面上并不好看。且这么做，和纪家的关系势必紧张。但容暝还是这么做了，女皇那边他自有一套说辞对付，纪家自两年前开始便大不如前，如今也不能算大患。
容暝做出这个决定，料理好所有后顾，只等着逼纪挽戈现身。他又在等，等着纪挽戈进宫求自己不要娶他妹妹，那时，容暝定要好好逗弄他一番，再如他所愿。
下旨后的第四日，是纳妃的日子。因着十五日后西尔国女皇便要来东启，因此纳妃日子较紧。容暝等了纪挽戈四日，他没来。容暝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失控，并一发不可收拾。他不知道纪挽戈为什么不来，难道亲妹妹都不能逼他出现？
纪挽戈他会不会已经走了？第四日，整个皇宫张灯结彩，红通通一片。容暝就在这喜庆中，面色铁青，站在宫墙之上。他的背影挺拔如松，给人高不可攀之感，与旁人的界限泾渭分明。
纪家的轿子当在路上了，入的是宫门为妃，风光大嫁都不可以。容暝不知道什么时候纪挽戈已经可以狠心的把妹妹送进来。
东启城最繁华的主街上，纪府的喜轿行的平稳。寻常百姓纷纷退避，虽是纳妃，这次到底与往日不同，纪怜诗并不是被宣进宫里，直接为妃侍奉。而是下了旨，坐着轿入宫门，这似乎也是一种优待。
纪挽戈此时并不想着这些，他没有走，一方喜帕遮住他的面容和心思。是了，坐在轿中的人是他，那日容暝的旨意下来，纪挽戈就有了这想法。
该了断的终须了断，一个人若是心如死灰，对于一切反倒是能平静接受，坦然面对。他决定代妹妹进宫，早几日便让妹妹出了东启躲避。纪挽戈觉得是时候去问一问容暝了，把这一切都做了了断。
大红衣袖下，藏着把匕首，御书原本不肯让他去，容暝的心思谁也说不准，他怕挽戈出事。但他拗不过挽戈，只能硬塞给他匕首防身。
匕首入手生凉，冰凉的触感定了定纪挽戈的心神，眼看着宫门近在眼前，他的思绪复杂。该如何面对容暝？这一切真要断时，又谈何容易。
下了轿，透过喜帕一角，纪挽戈一步一步走在甬路上。在嬷嬷和太监的拥簇下，纪挽戈进了座宫殿。一路上嬷嬷还在说着吉祥话，纪挽戈也不理会。那些个嬷嬷太监见她冷漠，只当这纪家小姐脾性大，待她进殿便也冷淡下来，出了殿，留她一人在内。
人走后，纪挽戈一人坐在殿里的陈檀木步摇床上。他估算着不多时容暝应当会进来，片刻，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本以为是容暝，结果来人一张口，竟是纪御书。
纪御书压低嗓音道：“兄长，怜诗已走远，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我带你离开。” 挽戈摇摇头，喜帕随之晃动，他袖里的匕首握的紧紧，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挽戈同样压低了声音：“你快离开，皇宫岂是说走就走？再说你若和我一起走了，纪府上下该怎么办？”
“但是……” 纪御书还想再说些什么，宫殿外传来太监扬长而尖细的声音：“陛下到——” 殿里的两人同时一惊，纪御书直接一翻身躲进床底，收敛声息。
殿门再度被推开，首先映入纪挽戈眼帘的是一双黑锦云靴，他听见靴子的主人冷声道：“都退下。” 太监鱼贯而出，纪挽戈不自觉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看着容暝一步步靠近。
几步后，纪挽戈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头顶上方想起声音：“纪挽戈呢？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挽戈没说话，容暝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应答，自顾自道：“呵，你是他唯一的小妹，他也忍心？你是不是之前还认为你兄长会替你想办法？失望了吧，你这个兄长生平最擅长辜负信任，只会假仁假义！”
容暝似乎情绪有些激动，身上酒味重的很，纪挽戈听着他的话，心里被压抑的情绪开始翻涌。容暝还在说：“你们纪家凭什么，你父亲要什么我父皇都应允，为人臣子，你们纪家顶着忠义的名号，背地里，纪呈封那个老匹夫，目无尊上，这江山是姓容，不姓纪！若那老匹夫不死，只怕你们纪家还不知要怎样，这等心腹大患朕怎么能不除，你告诉朕，不该除吗！”
话里涉及先辈，纪挽戈的情绪起伏更大，他一把扯下喜帕，呵道：“你够了！我纪家是心腹大患？我父亲一生征战，所求的桩桩件件，哪件是为了他自己！我纪家儿郎沙场浴血奋战时，你为何不说我们是心腹大患？”
喜帕下的面容让容暝也是一惊，有些醉酒的大脑反应迟钝了些，话里随了心意：“挽……戈？你没走？哼，你来求朕原谅你？你们纪家忠义？这忠义不知道是忠于我父皇还是我！你父亲忠义，他对我横眉冷对时你怎么不说？你谋反时怎么不提忠义？”
纪挽戈怒极：“你住口！容暝，十年相处，你都不能信我纪家。我谋反，这件事不是你极力促成的吗！我父亲守了东启多年江山，也不能让你信任？一个人要多冷情，才能算计至此！十年啊，你当初可曾犹豫半分？你怎能……怎能对我到这地步？”
容暝闻言反而冷笑道：“我对你至此？那你呢，你也知有十年情义，那你答应谋反时想过情义吗？当初是我算计，可若不是呢，若他人也用此算计，那你是不是要拿走这江山！你还谈什么纪家忠义！”
“你想的只有这些吗？那你想过你用的什么算计我吗？是情啊，是情，是我对你十年错付的情！从和你相识至今，我顺你，依你，可你，你就那么心狠的旁观，然后算计我。容暝，你可知你有多残忍，你又可知，最经不起算计的就是情！” 纪挽戈眼眶通红，这番话说的近乎声嘶力竭，他忍了多日，今日再也忍不了，他还是想去质问的，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要算计可以，为什么拿情之一字来伤他……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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