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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公主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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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高比赛结束了,女子组骆可可拿了一个第三,男子组李允岸第一,张钧若由于经验不足只拿到了第五名。
双手举着望远镜,紧密盯人的曲凌恭没漏掉张钧若跳高的任何一个画面。张钧若动作还显生涩,但是弹跳力惊人,只是过杆时,腿总是没有及时抬起,有两次非常可惜的勾住了横杆,最后三次就像掌握了技巧一样,跳跃臻于完美,过杆姿势优美流畅,曲凌恭在心里暗自佩服,他可保证不了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可以掌握技巧,优雅过杆。
曲凌恭还注意到,张钧若跃过横杆,在垫子上跪起,发现横杆已经被自己勾落时,可爱羞涩地吐了吐舌头——曲凌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张钧若,顿时被萌得要吐一口血出来
张钧若略带羞愧的回来,大家热烈鼓掌鼓励,张钧若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入座。闫肃横里撞了撞张钧若的胳膊,“钧若,已经很好了,你知道去年我跳了第几吗?”
张钧若问:“第几?”
闫肃尴尬地说:“第十二……”
“……”
曲凌恭手指抓紧了放在座位上的背包,那里面有运动饮料、葡萄糖口服液、巧克力、牛肉干、草莓奶……他盯着坐在前排三尺远的张钧若红色16号运动背心,不知道怎么给他。
“曲凌恭,提四班体委去给高一长跑数一下圈儿。”
“好!”曲凌恭霎时欢欣雀跃的应道。
他拎起单肩包,快下看台时,路过四班坐席的后排,弯腰把葡萄糖口服液、牛肉干、草莓奶等一大堆小东西塞进一个女生怀里,留下一句“麻烦传给我们班张钧若。”
这招现学现卖得好,东西经过了曲折迤逦的路线,经由数十双手,终于传到了张钧若手里,张钧若接到一大堆营养品时,已经找不到东西的来源了……
曲凌恭近距离围观了高一年级三千米长跑的厮杀,选手最后时刻的惨状简直不忍触睹,一个个面红耳赤,表情狼狈,在心里腹诽了设置三千米这项目的合理性,这样子很容易发生猝死的好吗?
起风了,晚秋的太阳落得早,刚刚下午三点,空气里就夹杂了一丝冷冽的寒气。曲凌恭皱眉,为即将上场的张钧若忧心忡忡……
高二年级三千米比赛即将开始,运动员陆陆续续聚集到跑道上。曲凌恭趁热身时间,快速跑到张钧若面前,嘱咐道:“一会开始的时候,你就慢慢跑,跟在最后一名后面就可以了,到后段有力气就冲,没有力气别逞能啊。”
张钧若澄澈的墨瞳望了望曲凌恭,什么也没说……
曲凌恭已经习惯了呆在张钧若的“不交往人类名单”里,对于张钧若的置若罔闻,不以为忤。
虽然没有说话,曲凌恭觉得张钧若接受了自己的善意提醒,不会逞能冲名次了,结果枪声一响,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已经坐在观众席上的曲公子,端着高倍望远镜一迭声的骂:“我草,这个神经病,上来跑这么快干嘛?!”
可能是跑得太急了,可能是呛了风,曲凌恭透过镜片觉察到张钧若表情有一点不对劲。
事实证明曲凌恭的判断是正确的,两圈下来,稍稍占据领先优势的张钧若,逐渐被后面紧跟着的几个人一一超越,艰难地与前面的选手维持着一定距离,一只手忍不住按住了胃部。
“该死!”放下望远镜,曲凌恭噌地站起,长腿跨过一排座椅,跃到了过道中央。
韩光宇看曲凌恭突然露了这么矫捷的一手,诧异地问:“曲凌恭,你干嘛?”
“张钧若好像岔气了。”撂下这句话,曲凌恭就疾步朝看台出口跑去。
场上数圈数的人本来就挺多,多了曲凌恭一个,也没有人多加在意。
曲凌恭略一凝神,就找到了张钧若的身影,看到张钧若跑过来时,眉头深锁,表情痛苦,赶忙迎了过去,配合着张钧若的节奏,在他身边并肩跑着。
“岔气了吗?别勉强了。”
张钧若用嘴喘着气,对曲凌恭不予置评。
“这不是逞能的时候,就算你排第16名,也对总分影响不大。”曲凌恭焦急地劝说。
张钧若:“……”
曲凌恭:“听我说,张钧若……”
短促的几声哨声响起,打枪的体育老师站在梯形台上,手指着曲凌恭,示意他马上离开赛场,曲凌恭只好啧了一声,停下脚步。
曲凌恭没有离开跑道多远,就站在出入场的门口,看着张钧若表情痛苦地撑过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几圈,大部分选手的速度都有减慢,几乎都是强弩之末了。但包括张钧若在内的前面几个选手,才开始真正的角逐。
曲凌恭看张钧若加快的速度,双拳握紧,眉头皱出了一道深沟。
张钧若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红色蔓延到了原本白皙的脖颈,眼神空洞洞的,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曲凌恭真想跑上去把张钧若拉下来。一个校运动会,让他跑出了拼命的架势。
撞过了冲线,张钧若直接倒在地上,肺里像有一团火在烧,灼烤得他不能呼吸,胃里喉咙里都像是有火舌在疯狂舔舐,痛苦不已。塑胶跑道上,鼻腔里充斥着难闻的胶味,耳朵里全是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声。张钧若脑子里昏昏沉沉,有一瞬间的昏厥。
曲凌恭第一时间跑到张钧若身边,看到趴在地上,像一只离水濒死的鱼一样张着嘴不住踹息的张钧若,又气又怜。单膝跪地,陪他慢慢恢复。
——第一,这个结果赔上了半条命,不值!就这么争强好胜,把人的好心建议当耳旁风。
张钧若在跑道的终点趴了很久,直到闫肃、骆可可、罗霄都来了。罗霄上前想要扶起张钧若,曲凌恭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再等一会。
耳鸣结合着擂鼓的心跳声终于变小了,喉咙和胃里的烧灼感也渐渐平复,张钧若这时感到一阵一阵的头晕,但是远比刚才好受多了。
曲凌恭从背后扳起他的身子,帮他慢慢站了起来,闫肃适时环过张钧若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跟曲凌恭架着张钧若离开会场。
张钧若发现自己脚下虚浮,一点力气都没有,各种光斑云翳随着两人的步伐,在眼前肆意晃动,胸口恶寒,一阵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唔……”张钧若抽回手臂,捂住嘴,向前跪倒,曲凌恭顺势稳住了他的身体,环紧了他的肩膀,待看明白他的窘境时,直接打横抱起张钧若,快步跑向不远处的卫生间。
*
单间里,隔着一条薄薄的门板,张钧若翻肠搅肚的呕吐声,断断续续响了十分钟,听得洗手台前的曲凌恭心尖直颤。
门终于开了,潮红退的干净,张钧若顶着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身形摇晃的走出来,这回连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靠在墙边,看着张钧若洗漱完毕,曲凌恭问:“你没事吧?”
张钧若用双手拄着洗手台,因为小腿肌肉一抽一抽的跳着,又搜肠刮肚的吐了半天,现在真的有点要站不住了。
“没事,谢谢你。”
谢谢我什么,大概是谢谢我抱着他来卫生间吧。肯定不是谢谢我好意提醒他别逞强。曲凌恭想。
“就那么想拿第一?连命也不要了?”
张钧若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像是自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没打算这么拼命,听到曲凌恭叮嘱自己不要逞强就这样了。
大概,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对那些东西还有些不甘心吧。
曲凌恭又一次目睹了张钧若的笑颜,比第一次更加凄绝,让他看得揪心——他都不会好好笑的吗?
张钧若像一个多边切割的棱镜,能从不同角度看到折射出来的不同光泽,有时温润谦和,有时冰冷淡薄,有时深邃难懂,有时凄惶落寞,他真想打破这些表面的铜墙铁壁,去内部的世界,看看谜底到底是什么?
“哎,你笑什么?”
张钧若眼睛转了转,嘴角轻轻一扯,用被胃液烧灼的有点喑哑的嗓子说道:“我笑你曲公子不食人间烟火,我当然想得第一,长跑项目第一的奖品是我想要的。”
“奖品?一个S—zone的限量版双肩包?”
“对!”
“那破玩意有什么好的,你想要的话,我送你。”
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微弱的轻哼,张钧若抬眼在曲凌恭脸上逡巡,重复道:“所以说你曲公子不食人间烟火。”
看到曲凌恭呆愣愣的神情,张钧若微微阖了一下眼帘,提了一口气,拖着虚浮的双腿,向看台方向走去。
坚固严密的面具不知为何出现了一道小小的龟裂,掉下了细碎的一角,望着张钧若瘦削的脊背,曲凌恭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