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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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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外大学纷飞,殿内确是暖如三月。胤禛连日积劳成疾,此刻也只得半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熹妃——”
“奴才在。”我忙答应着走上前去。胤禛仍是闭着眼睛,遥空指了指桌案道:“把那上面的奏折念给朕听听。”
我听了于心不忍,劝道:“皇上这会子累出病来,正该好好休养,怎么又要劳神呢?”
胤禛焦躁地摇摇头,“快去!”
我无奈地轻叹一声,只得走过去,捡起最上面的一本,看了一眼道:“是宗人府的折子。”说罢念道:“廉亲王允禩因护军九十六不遵伊之指使,令太监三人将九十六立毙杖下,太监阎进代伊隐瞒所行之事。允祀擅专生杀之权,甚属悖乱,应将允祀革去亲王,严行禁锢,所属佐领撤回幺中……”越念越是心惊,突然听到胤禛一阵猛咳,忙放下手中的折子走过去,轻轻拍其后背,胤禛咳了半晌,脸憋得通红,用手猛捶软榻,怒喝道:“真乃无耻小人!朕对他一忍再忍,居然仍不知改悔!简直是猪狗不如!传怡亲王允祥进宫!”
“是——”一旁太监忙答应着去传旨。
我轻抚胤禛的胸背,“皇上请息怒。”然而话也仅能说到这里,不敢再深劝,且,劝也无用。胤禛与允禩积怨极深,又岂能是我一言两语能劝解开的?
一时间只听得殿内胤禛粗重的喘息声。过了良久,才有太监来回:“启禀皇上,怡亲王已经在养心殿外等候皇上召见。可是要立时就传吗?”
胤禛沉声道:“传!”
不多时就见允祥穿着一身朝服走进来,“允祥叩见皇上,皇上吉祥,熹妃吉祥。”
“起来罢。”胤禛挥挥手,强忍着咳意,“赐座。”
允祥坐下,看了看胤禛,面露担忧之色,“皇上龙体不予,正该好好休养,有什么事情不妨等到龙体痊愈再行处理,何必急在一时呢?”
胤禛咳了几声,冷笑道:“允禩目无法纪,连朕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倘若不加以处置,岂不是愈发放纵不知收敛?难道真的要等到他某全篡位才叫紧急么?”
允祥闻言只得应是。
“你代我拟旨,杖杀九十六之太监三人,著允禩指出一名抵偿,若不肯指出,著将此三名太监俱行正法!”语罢,想了想又道:“命每旗派马兵若干在允禩府周围防守。又于上三旗侍卫内每日派出四员,随允禩出入行走。”
“是。”允祥起身,来到案前,告声罪,提起笔就拟了一道谕旨,写罢捧到胤禛眼前,“皇上,您看,可使得么?”
胤禛草草看过一眼,点点头,“好。去吧。”
允祥看了我一眼,露出无奈的神色,嘴唇欲动,我轻轻摇摇头,他会意,于是领旨下去。
“皇上,不如先休息一会吧。折子一会再看也不迟。”
胤禛面露倦意,于是点点头躺下。我将被子轻轻盖好,退到外间。扬手招常安过来,“晚膳让我宫里的喜儿做了送过来,皇上龙体欠安,不宜吃油腻的东西,清淡些才好。”
常安点头道:“是,皇上最爱吃景仁宫小厨房的饭菜,熹妃娘娘这个主意皇上一定喜欢。”
我微微一笑,“皇上这会子歇下了,没有要紧事情千万别吵着皇上。”
“是。熹妃娘娘也请到西次间儿稍微歇息歇息吧。”
我点点头,转身刚欲走,忽然见弘时自外面走进来,常安忙上去拦住,“奴才给三阿哥请安。”
弘时暴躁地跺跺脚,“我要见皇阿玛,你去给我通传一声!”
常安忙陪笑道:“皇上这会子刚睡下,三阿哥要是有事情还是等皇上醒了再来好不好?”
弘时瞪大眼睛,“我这是多紧急的事情,你一个狗奴才竟然拦在这里,还不快去?”
常安虽是奴才,确是皇帝身边第一得力的大太监,便是王公大臣见了他也多客客气气,今日却当中被弘时辱骂,脸上登时有些下不来。然而弘时是皇子,常安虽不敢顶撞,却也坚决不肯放弘时过去。
弘时大怒,提起脚踹在常安胸口上,常安哎唷一声登时倒在地上,弘时却不理会,径自往前走。我一惊,忙快步迎了上去,“三阿哥请止步——”然而终是迟了,只听得里面胤禛阴郁的声音响起,“是老三吗?”
弘时定了定心神朗声答道:“是儿子。”
“进来吧。”
我轻轻叹息一声,于是推开门,请弘时进去。胤禛已然在软榻上坐起,冷冷地望着弘时,“什么事情?”
弘时猛然跪倒在地,口中却仍是固执地问道:“儿子听说皇阿玛您命人将廉亲王府围了起来,还派了四名侍卫监视左右……”
胤禛眯起眼睛,“哦?你消息还挺快的。”
弘时重重地叩首道:“九十六被太监杖毙,八叔确有治下不严之罪,可八叔是您的亲兄弟,雍正朝的廉亲王,自康熙朝以来便立过无数功劳,看在这个分上,皇阿玛也不该如此处置八叔啊!”
胤禛慢慢站起来,身子微微地颤抖,“你是在教训朕么?”
弘时忙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是觉得对八叔的处置未免过严些,请皇阿玛从轻发落。”
胤禛骤然仰天大笑,额头上暴起一条条的青筋,眼睛也变得血红,驱身到弘时跟前,“从轻发落?原来是你来给你八叔求情来了!你对你八叔还真是骨肉情深啊!”
弘时深深埋下头,“求皇阿玛从轻发落。”
胤禛暴怒,一把将茶几上的茶碗朝弘时丢过去,正中额头!登时血流如注。“你这样孝顺你八叔,就给你八叔当儿子去吧!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滚,给我滚!”说着将身边能抓到的东西都朝弘时丢了过去。
我大惊忙上前抱住胤禛,“皇上请息怒,龙体要紧!”说着转而对弘时急声道:“你还不出去!”
弘时也被吓傻了,慌忙夺门而逃。只剩胤禛怒骂不已。
次日清晨,我仍在梳妆,小路子疾步走了进来道:“皇后请主子立刻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微微一笑,“这样的着急,便是不来请,一会也总是要过去请安的。”
喜儿一边为我梳头一边说道:“这肯定是为了三阿哥的事情,八成是齐妃娘娘撺掇着皇后,让您去皇上那边给三阿哥求情的。”
我拿起一对镂嵌米珠的指甲套子套上,淡然一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皇上对允禩恨之入骨,早就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弘时却偏偏要去给他求情,还指责皇上对允禩过于苛刻,岂不是自找死路?”
喜儿微笑道:“可是您要是不去,只怕皇后会觉得主子您落井下石,见死不救。”
我点点头,“自然要想个主意搪塞过去。”
喜儿眼珠儿一转道:“索性实话实说,皇上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凭谁去求情也都是枉然,好不好也得过了这阵子,皇上气消了些再说。”
我点了下喜儿的额头,笑着道:“你倒也聪明。”
喜儿嘻嘻一笑,“其实主子都想到了,不过是借着奴才的嘴说出来罢了。”
我笑着站起身来,“行了,皇后那边肯定等得急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一进体顺堂,就看见李氏坐在皇后身侧,眼睛虽然有些红肿,然而发髻衣衫却未见丝毫紊乱,犹然是端庄沉静。
我上前对着皇后一福,“熹妃给皇后请安。”
“起来吧,坐。”
“谢皇后。”我在皇后另一侧坐下,对李氏点点头。李氏淡淡回了一笑,不语。
皇后见我坐定,这才肃然问道:“弘时昨日触怒了皇上,我听说那时你也在跟前,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形?”
我也不加隐瞒,将事情起由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皇后听罢皱着起眉头,“弘时天性纯善,不过做事却是不加深思熟虑,未免失于鲁莽。”
李氏忙道:“皇后教训的是。只是弘时固然有错,可皇上的处罚也未免……”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弘时究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让他改认廉亲王为父,莫要说弘时的脸面没法搁,便是皇上的脸面也过不去不是?”
皇后点点头,“皇上这个处罚确实有些荒唐了。”
李氏垂下头,面上虽是赞同,然而究竟不敢随声附和。
皇后转过头来面向我问道:“熹妃以为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轻叹一声,“皇上的性子皇后您也知道,要是能劝,昨儿我也就劝了。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便是劝了也是无济于事,弄不好反而惹得皇上更加生气,到时候就更麻烦了。依臣妾的主意,还是把这件事情搁一搁,让三阿哥也反省反省,等皇上的气消了,再去跟皇上认个错,咱们也在旁边劝一劝,说不定皇上就气消了。”
皇后露出笑脸,“你说得极是。”说着转而对李氏说道:“你也别着急了,回去也好好劝劝弘时,别由着他的性子胡闹。”
李氏无奈地应道:“是。”
“行了,你们也都去吧。”
“是。”我们两人忙起身告退,一时出了体顺堂,我含笑对李氏道:“姐姐回去真该好好教导教导三阿哥,总是这样任性,不知道将来还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李氏冷笑一声,“我的儿子自然该我教导,不劳烦你来操心。不过我还该谢谢你,昨儿你在皇上跟前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
我淡淡一笑,“不客气,说到底弘时也是皇上的儿子,弘历的哥哥不是?更何况你我姐妹多年,总是有些情分在里面的。”
李氏一脸的鄙夷,“姐妹情分?年贵妃跟你也是多年的姐妹情分,也不曾见你雪中送炭。”
我粲然一笑,“换作是姐姐,自然会拼着性命跟皇上求情以保住年家的,对吧?”
李氏面色一僵,拂袖转身而去。我犹自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