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明恋》苏杭不停雨

34、第 34 章

　　吴辰舫真的开始等他开口了，林安才觉得自己好像冲动了点。
　　——这开头该说什么比较好？
　　林安嗫嚅着嘴唇，几次想说什么都没发出声音。吴辰舫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是林安自己紧张起来。
　　气氛渐渐凝滞，林安挫败了：“呃，要不今天还是算了……”
　　吴辰舫笑笑，忽然开口：“难得有时间嘛……你不说的话，那，我说吧。”
　　说、说什么……林安蒙了：要说什么？
　　吴辰舫双手相贴，拇指相互摩挲，不紧不慢地问：“你、你昨天，和谁在一起？”
　　林安“诶？”了一声，顿了顿：“我昨天？我昨天遇到了我的编辑啊，一起吃了饭。这不是都跟你汇报了么……”
　　吴辰舫埋下头，声音低了些：“还有吗？”
　　我确实是只跟杏霜吃饭啊，没有再跟别人啊？林安愁眉回忆饭桌上的情景，确定除了杏霜以外确实没人了：“没……”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一个酒喝多了的傻逼。
　　林安：“……”姓胡的算不算？在一起？不算吧……我没跟他一起吃饭啊，偶然遇到的，还撕破脸了，他差点泼我一脸水，他家和“天宏”有过节诶，我要不还是瞒下来好了。
　　“真的没有了吗？”
　　“没……”林安抬眼看吴辰舫，正好和他对视，他那双眼黑沉沉的，映着暖色的灯光，乍一看让林安恍惚想起小时候一片老梧桐叶落进井里，他踮脚朝井里望去，看到深渊里井水面被击出的几圈泛着白光的涟漪，他心口难以自制得猛地一跳，喉咙里的声音刹那间就被跳断了，回神后才接上，“没有。”
　　林安倒吸一口气：完了完了，这一停怎么听都像是刻意在撒谎啊！——
　　吴辰舫突然轻轻笑了，然后点点头：“我信你。”
　　林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吴辰舫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决然。
　　“舫哥……”
　　吴辰舫站起来，出声截了他的话头：“快去洗澡吧，我把碗筷收拾了。”然后不再管林安，端着摞好的碗筷进了厨房。

　　林安忐忑地洗完澡，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今天吴辰舫行为的异常——这绝对不是用单纯的工作疲惫可以解释的了。
　　他为什么会问我和谁在一起？有人告诉了他什么吗？……林安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在黑暗的环境里更好理清头绪。
　　杏霜，胡柯浩，花居屋……花居屋……花……花居屋！林安猛地把头抬起来：老板娘！——
　　他重新翻过身盯着天花板：也许是老板娘把我遇到了胡柯浩的事告诉了舫哥，她为什么告诉舫哥？难不成……是担心我被欺负？也对，姓胡的喝醉了看起来会发酒疯的样子。林安想到之前在“盛恒”那次的宴会上吴辰舫有些失控的举动：如果这个姓胡的是舫哥生气的点，也说得通。
　　那这么说，吴辰舫已经知道了，自己却说“没有”——完了，这下一定误会了！
　　林安抬手放在额头上感叹：“造孽啊，我还是坦白好了……”
　　好巧不巧的，话音刚落卧室门就被推开了。
　　林安立刻坐起来：“舫哥！”
　　吴辰舫走过来问：“还不睡？”
　　“不是，我有话要……”他后面的话直接就被吴辰舫毫无征兆低头给的一个简短的吻给切断了。
　　吴辰舫放开时见他全然愣住了，轻笑了一声，趁着他还没回神拿了睡衣进浴室。
　　林安良久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心里高亢地“噫！——”了一声，狠狠深呼吸了几次，脸都被刻意拉长的吐息憋红了：卧槽卧槽卧槽！太突然了吧！怎么回事？！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不会是那什么的预示吧……他摇摇头，把仅存的一点理智从躁动起来的大脑里挖出来：不行不行，首要任务是给他解释清楚！解释完了再说这个！

　　吴辰舫出来时林安表面上已经冷静下来，还端正严肃的坐着。虽然是沉着脸，不过地点是床上，他手下又压着凉被，规规矩矩的样子怎么看都有着“强撑等你过来我才睡”的可爱。
　　吴辰舫心里一软，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太冲动了，可能把林安吓到了。他垂下目光，心里终于开始强制开导自己：他有自己的选择，你去干涉做什么呢？插手一个人的选择结果是什么样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吴辰舫，你这样在他面前撒泼耍赖冷暴力实在难看了……难道真的逼他什么都说出，你就高兴了？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抬手去摩挲林安的脸颊，然后凑过去在他额头上留了个久违的晚安吻，压低声音轻轻地询问：“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吧，今天才回来，我有点累了，先睡觉好吗？”
　　林安那段抵在舌尖的话就这样被吴辰舫的三言两语打得稀碎，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看着吴辰舫的脸，片刻后点点头：“好。”
　　吴辰舫笑着放开他，关了灯上床，掀了凉被一角盖在自己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晚安。”
　　林安见他确实没有听什么解释的打算，看着身边黑暗里模糊的轮廓，略带遗憾地回应：“晚安……”

　　本来想着明天能有机会讲讲，结果第二天早上还没到闹铃点，吴辰舫的手机就响了，好像是出了点事，他马上轻声起床收拾走了。等林安醒过来起床时，旁边的位置在冷气的呵护下半点温度都没了。直到中午吴辰舫才托小刘给林安打了个电话，向他报了一下没办法回家的消息和“天宏”的情况。
　　“天宏”今年的水逆又来了——正在研发的新产品，昨天有别家先对外公布了相似的“产品预告”。这个新产品虽然不是今年“天宏”计划的重心，但是这件事反应出来的问题非常严重的：要不就是公司里还有吃里扒外的孙子没有被抓出来，要不就是之前那两人确实透露了不少东西给别家。
　　为了把一连相关烂摊子处理好，接下来免不了又会是朝五晚九还要额外加班的特殊时段。两人的感情就像一杯不断被迫加清水的牛奶，味道逐渐寡淡起来，林安不好问具体的细节，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还没心没肺地惦记着插空和吴辰舫谈点别的闲事，于是只能尽心竭力的当个贤内助，管好家里的一切，给吴辰舫提供全市最好的住宿环境。
　　就这样一路忙到月底，“天宏”那边好像也没有轻松下来的意向。最忙的时候，吴辰舫一周只回家了两次，晚上都在公司休息室休息，甚至出现了第二天早上再向林安报备昨晚去向的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林安心里不安的情绪慢慢涨起来。

　　吴辰舫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宋一泓会请缨跑来担任情感导师来开导自己。他揉揉自己的额角，不禁笑出声：不久之前好像还是反着的。
　　“说真的，老大你和我讲讲吧！”宋一泓坐在办公桌对侧的转椅上，一脸纯良无辜，唯独眼睛里洋溢着浓厚的好奇，“你个人给自己无偿加了两周的班，还睡公司不回家……前两年的计划书漏洞你都能一个个挑出来了吧？——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嗯？你和嫂子吵架了？”
　　吴辰舫摇摇头：“没……怎么会和他吵架。”
　　“也是，姓白的当初这么折腾你，你也没和他吵架。”宋一泓哼唧了一声。
　　吴辰舫无奈道：“你怎么还记着他？都好几年了，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你还老是提。”
　　宋一泓赌气道：“我就是要记仇记一辈子！那个人渣……”
　　怕他忍不住翻起旧账，吴辰舫打断他：“行了行了！换个话题吧，不说他。”
　　“哦……所以，你没和嫂子闹矛盾，为什么要‘自虐’？”宋一泓手肘放在桌上，单手撑着脸，声音含糊，“以前再忙也不见得你彻夜不归……难得是变心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胡说什么呢你！”吴辰舫愁眉佯怒，语气却带着落寞的笑意，“只有他先退出的份……”
　　终于听到一句重点，宋一泓精神一振，一本正经起来：“哥，你什么意思？”
　　吴辰舫垂下一半眼睑：“大概就是字面意思。”他顿了顿，“林安和胡柯浩私下见过几次面，胡柯浩有意让林安去‘瀚洋’，林安他……没有拒绝。”
　　“什么？！”宋一泓猛地站起来，震惊过度的第一反应是质疑，“不可能啊！嫂子不是这种人吧？他为什么要帮胡柯浩办事？他难道不知道我们和姓胡的关系紧张吗？”
　　吴辰舫自嘲地笑笑：“应该是知道的。”
　　“那他怎么会要去‘瀚洋’？他这么喜欢你，不可能会……”
　　“一泓，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我？”
　　宋一泓怔住了：“……很明显啊。”
　　“你看见的那些表现出来的未必是真实的，我和他生活这么久都没有看出来，”他顿了顿，“反而是觉得他总是有在迁就我……”
　　宋一泓沉默了片刻，犹豫道：“要不然，哥，你……直接跟他说：‘我希望你不要去姓胡的那边’，看看他的反应。”
　　吴辰舫摇摇头：“不行，这张窗户纸不能这么快被捅破——如果他真的什么也不顾忌说出‘我想去’，事态立刻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我该怎么办？”
　　“呃、建议让他换个选择？”
　　吴辰舫向椅靠背上一靠，放松疲惫的肩颈肌肉：“一泓，上次我干涉人家做选择，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宋一泓顿时安静如鸡——当初吴辰舫和白沐风分手的导火索，就是因为吴辰舫难得强硬的“建议”了白沐风该怎么选择才是最好的。
　　吴辰舫叹息：“吃一堑长一智，沐风的事我至今觉得无比遗憾。就算是分手也不该把场面搞的那么难看……但这都过去了，我希望，林安的事我能处理得更好一些。”
　　宋一泓一脸别扭：“哥，你不能以偏概全嘛……哎，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以为这么久了，你和嫂子都打算这样过一辈子的……”
　　吴辰舫笑笑：“我也希望啊，可是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他明明有很多选择，可是偏偏选‘瀚洋’表示他真的受够现在这种生活了，向我表达自己的反感和抗议呢，”他沉默了片刻，喃喃，“也许会离婚了吧……”
　　宋一泓心道：还没到这么严重吧？但是见吴辰舫已经抱有消极心态了，临时也想不出什么能鼓动他斗志精神的话语，抓耳挠腮了半天，死马当作活马医：“呃，虽然我觉得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不过哥你真的觉得你们要玩完儿了的话，那，既然时间不多了，不如就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吧！珍惜能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好了——所以你从今天起就别给自己加班了，与其一直纠结知道这件事后该怎么面对他而浪费时间，不如把这个先放下，就像平常一样，起码还能留给大家一个圆满的回忆。”
　　吴辰舫：“……”这孩子是怎么活到这么大了还能说出这么难听又这么伤人的话的？

　　虽然吴辰舫一点都不喜欢宋一泓的说法，但是不得不承认话糙理不糙。
　　自己已经白白浪费了两周整理心情，半点成效都没有……现在是过一天少一天，与其纠结林安为什么会选“瀚洋”和以后提出离婚自己该怎么办，不如先过好现在，用鸵鸟心态来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想通这层的吴辰舫，当即就不再理会宋一泓的表情，收拾东西提前下班了。
　　宋一泓愣愣的看着他退出办公室：“……？”我只是让你不要加班，没让你工作时间早退啊！

　　路上还没道高峰期，车流量并不大，吴辰舫车速也不快，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上次回来带回来的那盒什么酥。当时是听完录音的第二天，心情出奇的糟糕，就让小刘随便买的，好像……味道不怎么合林安的口味来着……
　　这两周自己都沉浸在消极情绪里，带着些刻意避开林安的意思，害得家里的气氛一直不大好，现在终于想通了，不如……想办法好好缓和一下吧。他透过车窗看了下，前面不远处有家连锁的零食店。
　　平时考虑到林安的胃，吴辰舫是不大愿意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佐料制品的，不过既然今天的特殊情况，就用这个“赎罪”吧！
　　他把车停好，下车进了那家零食店。鲜有的经历让他面对里面琳琅满目的有些不大习惯，于是他找了店员，把林安的口味描述了一下，店员很快帮他理了一堆合适的出来让他选，吴辰舫挑挑选选，最后让店员装了一个盒装大礼包。
　　他拎着一个印着哆啦A梦大蓝脸的方形纸盒出来，低头与盒子盖上张嘴笑的哆啦A梦对视了一眼，不禁有些发笑。
　　希望林安能原谅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异常吧……

　　正当他拉开车门的时候，旁边停着的车辆里忽然传出一道男声：“阿舫？”
　　吴辰舫下意识的回头，隔壁车驾驶座半挡着的玻璃立刻被全部按下去，坐在里面带墨镜的男子把墨镜摘下，露出一张令吴辰舫感到熟悉又陌生的脸。
　　吴辰舫全然愣住，他从来没想过两人七年前一别后，会这么毫无准备的重逢。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一如当年般的外向自然：“嘿嘿！好久不见啦！还记得我吗？”
　　吴辰舫见他毫无芥蒂，也放下心来冲他笑笑：“确是是好久不见了呢，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