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长歌负轻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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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
一名异乡打扮的少年与同伴站在轻策庄的入口，喊住了树下的男孩。
“菲伦女士住在这里吗？我们带来了她母亲的遗物。”
……
跟随着小童的脚步绕过鳞次栉比的梯田，又走过几段木桥。他们终于望见一座座依山傍水的园林建筑，那些房屋亭廊皆采用竹木结构，青瓦素墙，台基却小于二层的主体，仿佛隐于山谷间的空中楼阁一般，处处透着玲珑清雅。
院落之中，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在霍霍磨刀。
“云礼爷爷！有两个漂亮哥哥来找菲伦奶奶——”
小童上前一步，声音嘹亮地打断了老人的动作。
名为云礼的老人将刀搁在磨刀石上，先是眯起眼打量来着数秒，接着抄起手边的一块干净的抹布，不轻不重地抽了眼前的浑小子一下。
“毛头小子！嗓门儿也不放轻些，村头的鸡都能被你叫醒咯！”
男孩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哎哟”一声，一边高喊“云礼爷爷又打我”一边撒腿就跑。
这一声可谓是惊天动地，终于惊动了屋内的其他人。
“云礼，是不是你又欺负小九了？”
一名金色短发的老太太打开门。她先是看向院中的老伴，但很快便注意到对方身前站着的两位陌生打扮的旅行者。
轻策庄里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外出去璃月港或是黑岩厂打工谋生，虽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寄钱和家书回来，却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见上一面，如今村里只剩下老人与小孩，因着村庄隐于山林之间，就连路过的冒险家都十分罕见。
其中一人头戴斗笠，身穿纯黑色的狩衣，唯有系腰的当带是黑红两色，足蹬一双木屐，此时正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站在另一个人身侧。
而他身旁的少年穿着同款纯白的衣物，一头黛色长发过肩，正抬眸朝这里望来。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对方。
“是你。”
菲伦平静地对他们说道，“请进来说吧。”
老太太为两名少年沏好茶，将茶盏推到两人面前。
“母亲和我说过你，但我没想到你们会来到璃月。”虽已年过半百，她的一举一动却极为端庄大方。不像她的母亲那般活泼爱笑，却能从细节处看出相似的优雅与温柔来。
“你会来这里找我，是母亲出了什么事吗？”
菲伦就着灯光打量小时候见过几面的少年人。数十年过去，她已不再是清泉镇上玩耍的稚童，甚至早已不复年轻，对方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
刚刚在门口远远望去，距离模糊了两人的样貌，如今在灯下直视这张精致美丽的面庞，她好像一瞬间理解了母亲。
在年少时遇见如此惊艳之人，对普通人而言，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目光与另一名样貌相同的少年撞上，后者留着同色的短发，眼尾处却多了一抹红色，令人感觉无端多出几分妖冶与危险。从对方的表情中看不出喜怒，她却凭借多年的处世经验，品出一分冷漠的不耐烦。
“是的。”
他身旁的白衣少年低声回答，取出一封信件，“这是米莉托我带过来的，她的遗物。”
“……”
茶盏落到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太太接过信件，放在手边，却没有打开，而是为他们又一次斟茶。岁月令她手背的皮肤变得干燥且薄，失去弹性后显得上面的皱纹更加明显，但这只手的主人却将茶壶端得很稳。
“非常感谢你们。”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母亲已经很久没有来拜访了，我这些年腿脚不好，便很少离开轻策庄。总想着今年一定要设法回去看看，却总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耽搁……”
原想着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老太太不苟言笑的面容上浮现出苦涩的笑意，似乎是在暗叹时光的无情，又像在怪罪自己。她说，我应该无论如何都去见她一面的。
“能和我说说……母亲最后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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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春天，三人再次道别，原以为下次见面也许又是若干个月之后，却没想到第二天就重新见到那名白衣少年。
后者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是东云。
在心中喃喃念了几声这几个字，和对方一样，是个极为美丽的名字。
“那真是太好了。”
面对着少年眼中压根藏不住的欢喜，米尔德丽德明白了对方身上洋溢的幸福从何而来。
菲伦沉默地倾听着，没有打断少年的叙述。偶尔她会从余光里注意到，同行的另一名旅行者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也许是她年纪大了，听不清太幽微的声音。对方虽在安静喝茶，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讲话的少年。
注意到自己的目光，那双堇色的瞳孔与她对上。
“……她应该病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我没有发现。”
米尔德丽德的丈夫几年前就去世了，那时候他们远在誓言岬东边的岛礁之上。等回到清泉镇，于他而言不过是本就独立的友人变为独居的老人，镇上的其他人们平时也常来照顾对方的生活，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等待在镇口泉水旁的少女长大、抱着婴儿向他们招手的女性长大、就连那名孩童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默默离开清泉镇。剩下老去的米尔德丽德依旧在家中等候着他们在四季中的某一天归来。
和唯一的朋友道别，这件事在过去的五十年内东云做了无数次，每次都会以一句“下次再见”作结尾。米尔德丽德就像一个坐标，只要她仍存在于蒙德广阔自由的土地的某一处，所有的告别便只是短暂的分开而已。
他们总会再次相见，一方能坦然说出“我回来了”，而留在清泉镇的家人则会一次又一次地微笑迎接自己：“欢迎你们回来。”
蒙德去年初夏的气候极好，没有反复的降雨和过于强烈的日照，微风和煦，拂过岸边的花朵，在明镜般的湖面上留下一道涟漪。
面对时间无情的流逝，米尔德丽德仍如曾经那名活泼生动的少女般对镇上的年轻人说道，“我都多久没有出门啦，难得这么好的天气，还有他们两位在，别担心我了。”
她婉言拒绝了其他人的陪护，让两位冒险家推着自己在附近走走。
他们来到初次见面那天采摘嘟嘟莲的湖边，乘着风，听着树叶温柔地沙沙作响。东云说要给她做自己刚学会的嘟嘟莲羹，看着那名少年跳入湖水中，溅起的水花把岸边的狐狸吓了一大跳，老人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
“……请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吧。”
唯有另一名黑衣的少年听清这一声耳语般的祝福，他原本正注视着水中的人，闻言转过头。
米尔德丽德的视线与人偶短暂地在空中接触了一瞬。
从没有问过为什么他们与那只红狐一直不会老去，也没有提醒过那名少年普通人命中注定的人生轨迹，芳华不再灵魂却依旧明亮的女性狡黠一笑，对他作出口型：接下来的日子，就拜托你照顾好他啦。
人偶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头顶的斗笠因着动作传来叮当的铃声，仿佛在代替他回答对方。
那个夏天过得很慢，显得秋季猝不及防地到来。三人最后一次参加蒙德的归风佳酿节，米尔德丽德在冬天的第一场雪后不久便离世了。
这是东云第一次清楚地明白：原来生老病死在带走一个人的肉.体的同时，也会抹除与她有关的人留在世上的记忆。与突然且无法预料的死亡不同，这些痕迹是一点一滴被擦去的。
躺在棺材之中，似乎只是睡着了的米尔德丽德双手交握，手中是一朵风干的塞西莉娅花。东云张了张嘴，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庞，下意识想要说出“下次再见”，开口后却变成了——“再见，米莉。”
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继续待在蒙德的理由，在参加完葬礼后，他们离开清泉镇，一路南下穿过连接蒙德和璃月两国的石门。
……
“母亲她在最后的日子，应该是过得十分幸福。”听完这段故事，菲伦沉默片刻，对他们说道。
“谢谢你们陪着她。”
她珍而重之地收起那封信。
“我会找时间和云礼一起回清泉镇一趟的——天色不早了，今晚请在村子里歇下吧。”
老太太正要起身，楼梯上却传来了脚步声。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她的头发已经全白，整个人看起来却依然精神奕奕，目光不见一丝浑浊。
她来到三人面前。
“远道而来的旅行者，我名为凰，乃锻造世家云氏之女。”
——尽管灾厄已经止息，残余在世间的魔物却在逐年变得躁动活跃，从几十年前起，便时不时有无辜百姓惨死于魔兽手中的悲剧传来，闹的人心惶惶。
“轻策庄远在璃月以北，七星虽有派来千岩军在此守卫，人力也十分有限。因此，我想以璃月云家的身份私下委托你们。”
“请帮忙清理碧水原周边徘徊的魔物，守护轻策庄的人们，届时，云家也会奉上一份大礼作为感谢。”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长歌负轻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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