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你连圣杯一起浸泡》左十右

85、加拉哈德

　　加拉哈德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再次睁开眼见到这世界的机会。在那场爆炸案中他被碎石压住，身体被钢筋捅了个对穿，受的伤有多严重加拉哈德自己清楚，就算是被及时救援，靠着外接仪器苟延残喘，等着那个男人为自己遍寻匹配的脏器移植，但大概率自己是撑不到那个时候的。

　　对此加拉哈德并不感到悲伤，他活了二十几年，参军后也的确为这世界做出了一点贡献，他已经十分满足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当时和自己一起被卷入爆炸的那个女孩，自己要是再强大些，是不是就能救下她了呢？

　　啊……这份歉意，就等大家都去往天国时再向你诉说吧。

　　但是，加拉哈德没有去往天国，他活了下来，换了一副健康的脏器，像是大难不死的幸运儿主角一样活了下来。

　　为什么？惊愕大过于惊喜。心脏在不安地跳动，但天国之门却没有给加拉哈德更多的解释，只是冷冰冰地将他推回了人间。

　　加拉哈德住院期间，他的父亲来探望过他，但是关系冷淡的父子没能好好交谈几句，最后还是父亲的助手遗憾地对加拉哈德说，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将被迫提前退役。

　　加拉哈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他能捡回这条生命，自然要比以往都更爱护他。军人的天性是为民服务，但只要是人类都有自己的私心，都有着“不想死，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的本能。

　　退役后加拉哈德便不好再住在军营里，但他也不想回家，自从母亲死后他和父亲都不愿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庭，来度过一段父子相望无言的死寂时光。加拉哈德拿退休金在外租了一套房子，靠近市区，方便自己去医院复查身体也方便自己寻找新工作。

　　加拉哈德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藤丸立香的。藤丸家的邻居因为工作原因搬了家，加拉哈德因此得以成为藤丸立香的新邻居。

　　两个人的初遇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藤丸立香被母亲指挥着来给这位据说从小偷手中帮母亲抢回手包的新邻居送清甜爽口的冰镇西瓜，少女只穿着随意的短袖短裤，就这样还被猛烈的太阳热得不住擦汗。

　　心情也浮躁起来，藤丸立香又按了几下门铃，这回，门后终于传出了声音。

　　“抱歉，来晚了。”加拉哈德打开门，未擦干的头发还在一点点地往下淌水，他不耐地直接将头发往脑后梳去，没有刘海遮掩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了惊愣地看着他，手还没能从门铃上收回的少女的身影。

　　——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两人傻傻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终于明白新邻居刚刚是在冲澡的藤丸立香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眼睛左瞟右瞟上看下看就是不敢看身体没擦干就套上T恤，此时胸前腹部肌肉线条一览无余、荷尔蒙爆棚的新邻居，转而拿西瓜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我来给你送西瓜！”

　　“那……那个……”藤丸立香的声音细如蚊蚋，“谢谢你之前帮我妈妈取回钱包……我叫藤丸立香，是你的新邻居，请多多指教……”

　　加拉哈德这才回过神，他将不自觉放于差点跳出胸膛的心脏上方的手拿了下来，向藤丸立香伸过去——在意识到自己差点碰到藤丸立香的头发他才惊觉，连忙转换方向取过那一盘可口却也很重的西瓜。

　　望着藤丸立香那比西瓜更加红艳的脸庞，加拉哈德无端觉得口渴，他舔了舔唇瓣，道：“谢谢。啊，我叫加拉哈德，也请你往后多多指教。”

　　“好的好的。”藤丸立香如小鸡仔点头，她本想快点离开这里，却在抬头看到加拉哈德的脸后又走不动路了——真的很帅气，也很像……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在立夏的午后傻乎乎地站在太阳底下不动了。加拉哈德头发上的水珠一滴滴滚落进入衣领，藤丸立香的凉鞋跟在空气也扭曲的阳炎中轻轻磨蹭着地板。

　　“那个！”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最后还是加拉哈德秉持着绅士风度先友善地笑了起来：“要进来一起吃西瓜吗？正好避避暑，等日头小了再回去。”

　　我家和你家也就十几步路。藤丸立香当然没把这不解风情的话说出口。她那时还能维持着一点矜持，面对这初见的大帅哥的邀请，很有淑女气质地回：“那就打扰您了。”

　　***

　　和藤丸立香交往后，加拉哈德眼中的世界都和以往所见不同了。以往出任务时他从未有心思好好欣赏四周的风景，了解地形和环境是必要的，但他眼中看不到树木花草奇趣怪石，而是掩体、阻挡物、敌人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所有事物都可以在思维宫殿的上帝视角下被剖析分解成准确的数据，并在仿佛处于四次元的意识的推导下进行对未来的预判。那些都是冰冷而准确的东西，是加拉哈德所习惯的世界。

　　但当遇上藤丸立香后，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

　　和她一起合影过的那颗樱树的花总是开得比别株更加美丽，和她一起牵手走过的街道上总是会有很好吃的冰淇淋店，笑容和花朵一样美丽的花店老板，路过的那只只要给一个罐头就任你抚摸的野猫也可爱得不像话。

　　和藤丸立香在一起总有那么多的意外和不可预知。

　　她偶尔会约会迟到，他想也许只是因为昨晚她连夜追剧还在推上发了好多哀嚎，早上根本起不来的原因，但最终得到的理由却会是忽然找不到发圈了啊，化妆时眉毛描失败了啊，路上忽然遇到大塞车啊这样的理由。

　　她在不同的地点偶遇他也会露出不同的表情：在上学或放学路上一个人遇到他的话，会很高兴地挥着手跑向他；如果那时身边跟着同龄的朋友的话，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和他那么热情地打招呼了，但眼睛却一直黏在他身上，身边的朋友起哄说“你怎么认识这样一个大帅哥”，她就会红着脸不敢再抬头了；而若是在没有带雨伞，顶着书包在雨中奔跑时看到他，她的眼睛里就会露出那种明亮的让人怦然心动的情绪，她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跑到他的伞下，湿漉漉的手抓住他的衣角，眼睛亮晶晶地注视他，说：“能遇到加拉哈德先生真是太幸运了！”

　　费尽心机制造各种偶遇机会的加拉哈德会摸摸藤丸立香的头发，却从未把那句“能遇上你是我的幸运才对”说出口。

　　正式确立交往关系的那一天，心跳得很快很不正常，以致于藤丸立香都注意到了异常。

　　“加拉哈德先生？”藤丸立香犹豫着向加拉哈德伸出手，却只是得来他温柔的回握和那表示自己并无大碍的微笑。

　　加拉哈德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像是全部身体器官都因为过度的喜悦而超载了，泪水纷涌而出。

　　他想对惊讶又担心的藤丸立香说一句“没事。”但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泣音。

　　加拉哈德想，加拉哈德说：“我只是太高兴了。”

　　***

　　加拉哈德带藤丸立香去见了自己的父亲。尽管两人有许多年都未能好好说话了，但当加拉哈德交往了准备认真对待的女友后，他的第一想法还是让自己的父亲好好见见他选择的女孩儿。

　　加拉哈德的父亲，兰斯洛特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表现得风趣幽默而又平易近人，瞬间打消了藤丸立香对于加拉哈德那位高权重的父亲的惧怕不安。三个人和乐融融地谈笑，兰斯洛特还故意对藤丸立香说“犬子不成器，还望立香小姐以后不要嫌弃他。”换来少女红着脸的谦让和对加拉哈德的满腔爱意与憧憬的自我剖析。

　　加拉哈德也笑着握住了藤丸立香的手，喝下了父亲亲手泡好的咖啡。三人其乐融融，藤丸立香完全看不出这对父子其实早就冷遇对方十数年，今日更是他们对话最多的一日。

　　等先送走了藤丸立香，加拉哈德回到了兰斯洛特还在的客厅。她一离开，那甘美和乐的气氛也离开了，加拉哈德想了好久，却也只能吐出一句：“今天谢谢了。”藤丸立香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加拉哈德希望自己和她是站在相同的水平线上的，所以只有今日也好，他希望有一个能和他正常相处的父亲。

　　兰斯洛特回过身，那在女士面前甚至于有些轻佻的笑容从他的面容上撤去，剩下的是加拉哈德熟悉的能把二十多岁的新兵蛋子吓得整夜做噩梦的严肃表情：“那就是你的选择吗？”

　　加拉哈德觉得话题的走向有点不对，那刚软化的刺又在他的身上竖起，他梗着脖子，宛如凝视着即将发起攻击的对手一样看着自己的父亲：“我爱她。”这一宣誓一如生死决斗前的声明。

　　望着加拉哈德坚定的眼神，兰斯洛特缓缓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这回轮到加拉哈德一头雾水了。

　　望着这样的儿子，兰斯洛特的眼中带上不忍，但他已无法再将这个秘密藏于心底，因为儿子已将那个少女带到他的面前。

　　兰斯洛特说：“加拉哈德，你知道你的心脏来自于谁吗？”

　　***

　　加拉哈德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如何那么即时地换上一颗健康的心脏的，毕竟等待器官移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伤在根本，他唯一的血亲兰斯洛特就算想帮忙也无法做到。但他最后在多次询问无果后只能将其当做权势滔天的父亲的“有备无患”，又或者真的是幸运女神亲吻了自己。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加拉哈德所想不到的，因为那是融合了以上两种“可能”的最滑稽的结果。

　　那颗心脏的提供者是当时与加拉哈德一起被困案件现场的，那个他没能救下来的人质女孩。
　　而动用关系强行将死去女孩的心脏移植给加拉哈德的是他的父亲兰斯洛特。
　　那个女孩的名字是玛修.基列莱特，是与加拉哈德同父异母而从未谋面的血脉相连的妹妹。
　　在玛修刚刚出生的那年，察觉到丈夫出轨的加拉哈德的母亲，因为悲痛和嫉妒在年幼的加拉哈德面前自杀了。

　　噗通，噗通。
　　心脏像是要坏掉那样发出哀鸣。

　　噗通，噗通。
　　加拉哈德听到了一个那么悲伤的女孩的声音。

　　她在说：“我的哥哥啊。”

　　***

　　今天是加拉哈德获得新心脏、获得第二次生命的美妙的纪念日。
　　今天也是玛修.基列莱特魂归天国，心脏也被从胸腔取出的忌日。

　　加拉哈德来到了玛修.基列莱特的墓碑前，不意外地看到了藤丸立香那熟悉的身影。

　　加拉哈德躲在一棵树后，听着心爱的少女在悼念她的友人。

　　藤丸立香说，玛修你在彼世过得好不好？我有好好地度过没有你在的第一年。有好好地吃饭，有好好地学习，有好好地照顾我们一起在学校花坛养的那些花，就连我们放学路上一起撸过的那只贪吃的野猫在这一年都又圆了一圈。

　　藤丸立香说，玛修你知道吗我还成功交往了一个大帅哥，他叫加拉哈德。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哇他和你长得好像！相处久了后我发现他的确和你一样，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总是很体贴我的任性，包容我的不足。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就像玛修你还在我身边一样。哈哈，不过这个我只能偷偷和你说，不然加拉哈德先生会吃醋的。

　　藤丸立香说，玛修，我想你了。
　　一直在想着你，从未有一刻将你遗忘。
　　我珍贵的友人，愿你在那个世界幸福。

　　加拉哈德咬紧牙根，不知不觉泪水已湿了面颊，他哽咽着揪紧胸口的衣料，感受着那几乎要穿破肋骨与肌肤，跳到藤丸立香面前的心脏的跳动。

　　她在说：“我也想你，前辈。”

　　在父亲兰斯洛特交给加拉哈德的玛修.基列莱特的遗物中，有少女的日记。不善言辞的内向少女用自己的笔尖，在日记中写下了自己和那照进自己灰暗生活的光一样的前辈的点点滴滴。

　　她们的邂逅，她偷偷摸摸制造偶遇和她亲近，她们一起逛街去吃最好吃的冰淇淋，她们一起抚摸过那只圆滚滚的猫咪，她们一起在花坛里种下以对方名字命名的鲜花……

　　那些文字里满载着一个少女最温柔的情感与最单纯的爱慕。

　　“真想永远和前辈在一起啊。就算哪天我们分开了，转世成为不同性别不同外貌的人了，我的心脏应该也会为遇到前辈而欢悦地跳动着吧。”

　　你说得对，玛修。加拉哈德感受着那不断制造着酸涩的喜悦的心脏的跳动，感受着那从眼眶中落下的思念的结晶，无声地说。

　　玛修.基列莱特，时至今日，你的心脏依旧在为藤丸立香而跳动。

　　***

　　加拉哈德向你求婚的时候，郑重地对你说道：“我发誓我会永远地陪伴你，爱你。就算哪天我们分开了，转世成为不同性别不同外貌的人了，我的心脏也会为遇到你而欢悦跳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加拉哈德后来和玛修一样蓄起了单眼刘海，当他半跪在地宛如骑士向他的王宣誓一样同你求婚时，你仿佛在加拉哈德的身上看到了玛修.基列莱特的重影。

　　你回过神，向着加拉哈德，也向着那早已离开你的少女伸出手，那仿佛压在心中许久的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我愿意。”

　　***

　　加拉哈德为藤丸立香戴上钻戒，加拉哈德亲吻着藤丸立香手上他们结下誓言的证明，加拉哈德的心脏在为藤丸立香而欢欣跳动。

　　加拉哈德十分清楚，他对藤丸立香的爱并非是由于细胞记忆作祟，而从玛修.基列莱特身上连同那颗心脏一起过度而来。

　　那是属于少女玛修.基列莱特的心脏，
　　但那也早已变成了加拉哈德的心脏。

　　这颗由妹妹转移给哥哥的心，只为藤丸立香而欢欣跳动。
　　直到只能从他们的骨灰中找到如今二人手上钻戒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