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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松平信纲 ...

  •   松平信纲和管家一起撞开门的时候,瞬间就皱起了眉。等到他平缓了因为门内凝滞的空气而带出来的轻咳,才终于踏入那房间搜寻起自己要找的人。

      屋内一团乱麻——厚实的窗帘让一丝光线都无法到达这间密闭的房间,满地都是被砸碎的花瓶、玻璃制品的碎片和撕得乱七八糟的纸屑,让人一眼看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床上没有躺着人,沉重的深红被褥却被随意地卷起来落在地面上。

      松平信纲从深红的布料中看到了熟悉的樱白色头发,于是他花了一点儿功夫抵达床边,又花了一点儿功夫将那布料从坐在地上的人手中夺走,那让他无端耗费如此多心神的人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松平信纲上下打量了一下,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好歹没有血腥味,也没有明显的外伤:“迦摩大人。”

      被他称呼为“大人”的迦摩从自己的膝盖中抬起头来,他有着一张过分年轻又过分苍白的面容,但就算是这样拿不眠、绝食、禁闭来折磨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他也依旧是美丽的。迦摩的美是超脱性别的,当你看着他的容颜时你会很难决定是该用容姿秀丽还是貌若好女去形容他——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我答应您的条件,但请您停止自我折磨的行径。不然他日等我下了地府,也无颜去见老爷和夫人。”松平信纲指挥几位女仆上前扶起他们共同的主人。

      迦摩挥开女仆的手,自己撑着床沿站了起来,但他很快就脱力地陷入柔软的床垫中。松平信纲无奈,只能自己上前去拉起迦摩的手:“饭食已经备下,若您需要的话,我会叫人送过来。”

      迦摩摇了摇头,他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平日里柔软的樱色嘴唇也干涩得可怕。他只是紧紧地攥着松平信纲的手,那力度让松平信纲想起了溺水之人锁紧唯一的浮木的场景,迦摩像是要将松平信纲的手捏碎一样紧紧地攥着他的指骨,松平信纲似乎听到了骨头发出的哀鸣,但他却仍是维持着平淡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的“主人”。

      迦摩艰难地说完那句话:“你、答应、了。”

      松平信纲说:“是的,我答应了您的要求。”语气不比哄孩子重多少。

      见迦摩还没有松开自己的手,男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我答应您,不管您要什么,我都会为您取来的。”

      迦摩于是满意地笑了,他松开了松平信纲的手,任由那些往日不容近身的女仆将他当作一个废人一样清理身子。

      松平信纲退后几步,不去看被解开衣扣的迦摩露出来的身体,只是恭敬地说:“请问您想要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语气竟然像是在问一个孩子想要什么圣诞礼物一样轻松平淡。

      迦摩就着女仆的手喝了几口水,那沾水后变得红润的嘴唇勾起了一个满足的笑意:“藤丸立香。”

      “她叫藤丸立香。”

      ***

      你打量着面前那像是从偶像豪门电视剧里走出来的,被指使来打发王子男主角身边的平民女主角一样的精英男人,他有着一张看着就不好相与的刻薄面容,眉眼细长唇色浅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你得掰成碎块一个字一个字去理解才不会被他套进圈子里。

      事实上,尽管你已经将他的话语掰成字眼去理解,但你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你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数额庞大的支票,尽力不让自己去在意上面究竟有几个零:“也就是说,额,您的意思是……”

      自我介绍叫松平信纲的男人笑着(他笑起来反而更像恶人役了)对你说:“我希望藤丸小姐能和我的主人谈恋爱,当然,只是做做样子,超过合约时间我不会强行要求您继续续约,或者阻碍你们已经发展起来的感情。”

      “……”就是这里不太对吧!一般甩支票不是该出现在“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或者“我花一千万包下你了”这种情况下吗?!为什么会有人上来就是递支票再加一句“请务必和我家孩子(主人)交往”啊!这是哪里来的大肥羊父母啊!

      你痛定思痛,最后还是咬牙将支票推了回去:“我可以和你的孩……主人从朋友做起,但是支票我是真的不能收。”

      出乎意料,那男人不再强求,自然而然地把支票收回自己的西装内袋,然后对着你露出了一个怎么看都像是狡猾的狐狸一样的真诚笑容:“您真是善良又美好,我为主人能交到您这样优秀的朋友而高兴。”

      ……不妙,虽然他是在夸你,但你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一种“你这个冤大头真好骗”的意味来。你忽然有点后悔了。

      ***

      松平信纲于年轻时受过迦摩父母的恩惠,所以在得知这对富有而善良的夫妻因为意外事故去世后,他便应他们遗嘱上的请求辞去当时的工作,去他们家里承担起教导年幼的小主人的职责。

      事实证明,有才能的人不管身居何职都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哪怕他其实是在做着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情。

      松平信纲不喜欢自己侍奉的主人迦摩。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你的朋友,优秀的父母也不一定能教出惹人怜爱的孩子。但松平信纲本也不是那种会去和失去父母的小孩子计较的刻薄性子——与他的外表十分不同。

      他“讨厌”迦摩的原因大多是在于聪慧如他竟然根本无法准确解析迦摩这个人。面对无法熟悉的未知,是个人都会产生恐惧和排斥。

      ——但藤丸立香却不一样。

      松平信纲本以为她只是个能被自己一眼看透的少女——年轻,却也因此有着自己标榜的那一套矜持,处事不够圆滑,对于诱惑也不能像意志如磐石的人一样坚定拒绝。她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女孩儿,松平信纲知道上千种能操控这样的女孩儿的方法。而藤丸立香也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到了迦摩的身边。

      松平信纲看不透自己侍奉的主人迦摩美丽外壳下的真实,却也在经年累月的陪伴下熟悉他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矛盾的集合体,生长于爱却又不知爱的异类。当人触碰他美丽的外壳时,也就要做好被他拖入泥沼的准备。聪慧如松平信纲于是选择远离他,但被他推到迦摩身边的无知少女,那名为藤丸立香的存在应该早晚会消失在迦摩的“爱”中吧。

      但是第一日,藤丸立香并没有消失。第二日、第三日……第一周、第二周……第一个月、第二个月……直到厌学宅家的迦摩都被她说动准备去藤丸立香的学校上学时,那个叫藤丸立香的少女还活得好好的:既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精神失常,每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总是笑嘻嘻地喊他“松平先生~”,甚至还会拉着他要求他给她和迦摩辅导功课。

      至少当松平信纲站在更衣室内等自己的主人试穿定制的校服时,他都没想到自己还能看到迦摩这么像“普通人”的一天。

      迦摩穿着黑色立领的男生制服,仔细地打量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他理了理袖口,又顺了顺那过长的头发,然后从镜子里看向松平信纲:“看上去怎么样?”

      松平信纲恭敬地回答:“十分帅气。”

      但被他夸奖的迦摩反而生气起来:“她说喜欢我可爱的样子。”

      松平信纲从善如流改口:“您又帅气又可爱。”

      但已经生气的迦摩没那么好哄,他如以往无数次一样钻入了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牛角尖,发了狠似的扯开自己的衣服,扣子崩了一地,他将熨烫得笔挺的黑色外套和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发泄似的揉皱碾压在脚底下,松平信纲只能看到他单薄的肩背因为大喘气而颤抖,于是他低下了头不去看主人的失态。

      等迦摩缓过气来后,他又扯开皮带脱下配套的裤子,转而取了一同送过来的女士校服。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后,松平信纲又听到了迦摩的声音:“这套看上去怎么样?”

      松平信纲抬起头,镜子前俊秀笔挺的少年变成了容貌清丽的少女。

      松平信纲说:“您美丽又可爱,与藤丸小姐十分搭配。”

      难以揣摩心思的主人终于开心地笑了出来:“是吧?是吧!如果做一个女生的话,还能和她去一间穿衣室,不用在意他人的视线尽情亲昵……我要是个女生就好了,是吧?”

      松平信纲没有回答自己的主人,因为这个问题不该由他回答——他那同时具备了男性和女性的特征,在自我否定和自我矛盾中成长的主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要是她喜欢就好了。”迦摩摩挲着镜子里那与藤丸立香看上去一样青春美貌的“少女”的倒影呢喃。

      松平信纲回答:“一定会的。”
      保证这一点也是他的工作。

      ***

      松平信纲叫住了从迦摩房间出来的藤丸立香,在一番提醒后,少女恍然大悟:“啊,时间到了!”

      藤丸立香和松平信纲签订的“和迦摩做朋友”合约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们像是数月前一样面对面坐了下来,商讨着“续约”的事情。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藤丸立香已经没有那么怕他了,接过松平信纲递给她的饮料时还笑了出来:“和松平先生熟悉起来后,再这样严肃地面对面,感觉好怪啊。”

      松平信纲从善如流地露出尽力和蔼的笑容:“请您体谅我这商场上带来的坏习惯吧,不过看样子我们的合作会愉快地继续进行?”

      “当然啦!”藤丸立香点头,却在看到松平信纲真的准备了一份条例完善的“合约”并递到她面前时,无奈地笑了笑。她接过松平信纲递过来的签字笔,像所有没有耐性的年轻人一样直接翻到了签字栏,却在即将下笔时卖了个关子。

      松平信纲体贴地跟上:“如果是对条件有什么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详谈,您的到来对迦摩大人、对我们都是莫大的帮助。”

      “嗯……我并不是在意那个,再说就算没有附加的这些,我平日里就很受你们照顾了。”少女一字一画认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但当她将文件交给松平信纲的时候,却抓住了手中的一端,迫使松平信纲不解地对她露出微笑。

      望着这不擅长笑的人硬是挤出来的和善微笑,藤丸立香眨了眨眼,忽而嘴角挑起:“我有点好奇,如果以后迦摩渴求着更多朋友,或者希冀着有一位能与他共度终身的爱人,您也会替迦摩去和他们一一签订合约吗?”

      松平信纲很诚实地说:“如果需要的话。”

      藤丸立香的笑容扩大,她松开了手,那带着少女掌心温度的文件完全到了松平信纲的手里,但松平信纲却仍是注视着无端发笑的少女的容颜。

      那随处可见,却又与迦摩这样的异类都能相处愉快的少女这么说道:“其实松平先生才是奇怪的那个人呐。您的世界里难道只有以合约这个性质出现的关系吗?”

      回忆起同老爷夫人的遗嘱一起寄过来的雇佣条约,松平信纲依旧很诚实地道:“也许在您看来会有些奇怪,但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关系的确都能以合约来联系概括。”

      “哦?”藤丸立香笑得像是看到对弈者露出的破绽的小狐狸一样,这松平信纲明明一眼就能看透却又总在他不经意间展露让松平信纲都无法准确解读的矛盾感的少女道,“那你要如何定义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松平信纲有些怔愣地看着得意洋洋笑起来的少女。

      与藤丸立香签订合约的实际上是迦摩,那么藤丸立香和松平信纲之间又是何种关系呢?

      那总是被成熟而游刃有余的大人耍弄的少女恶趣味地笑了笑,不知自己给这古板刻薄的男人的心湖里砸下一颗怎样的巨石,又掀起何种滔天巨浪,她现在只是得意洋洋,像是所有轻浮肤浅又恶趣味的年轻女孩儿一样为自己扳回一城而高兴,还故意眨眨眼,坏笑着说——

      “好好想一想啊,松平先生。用你那聪慧的头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松平信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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