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知道》雨令

5、公主夜不能寐

　　E 公主夜不能寐

　　这是个爱情遍野的季节。——如果这时的念也算恋。却觥筹交错喝着各自孤独的交杯酒。
　　还有句话叫，各花入各眼。

　　杜青自小便知道自己是美丽的，访客路人都会赞一声“好俊俏的小姑娘”，与可爱不同，是俊俏。幼儿园里常被顽皮的小男孩欺负，后来是被保护娇宠，时时在课桌里翻出小小的礼物白色的纸条。
　　传闻那么多，杜青从不在乎。就像爸妈老师也全都晓得，全都缄默，因为乖乖的杜青把所有的信件纸条礼物全部上交厅堂以示清白，从不隐瞒。爸妈就是光荣的人民教师，自小教导女儿华盛顿砍倒樱桃树，曾妻忍痛杀了猪。
　　杜青在父母面前君子坦荡荡，面对怀疑也相当理直气壮。苏黎是杜青藏在床垫下的那枚豌豆，表面看不出任何波痕。

　　他家距离她家有一百三十九步，他窗子里的灯会在每天九点半准时熄灭，他写的字东偏北15度，他六点一刻起床，六点半吃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加一颗苹果或者香蕉，六点四十五他的妈妈会追出门喊他整理一下头发，在每个星期一早晨塞给他二十元零花钱。
　　其实苏黎确实没有出类拔萃，只是谁说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奇着，观望着，也就习惯了，隐晦了，羞涩了。做邻居算起来也五六年了，除了儿时那一句小哥哥，再没有任何对话。这个年纪，别扭的不肯多说一句话，不敢多笑一小下，却格外关注他的一切消息和动静。小心翼翼，假装不经意提起都会脸红心跳。
　　这个“苏”字，也是杜青心里的针，一丝颤动都敏锐觉察。所以，值日时无意从杨洛伽课桌里掉出的那张草纸，大大振动了杜青。密密麻麻的苏，像密密麻麻的针，戳得杜青心绞痛。模糊中想到，洛伽说的“爱像蜜蜂”，真是够毒。
　　“让我轻轻告诉你”的小技巧被循环应用，谣言起于志者，有志者事竟成。
　　杨洛伽不讨人厌，就像一粒圆滚滚的豌豆，本可以在盘子里炫耀可爱，为何偏偏躺在床垫底下？隔了四十八层床褥依然惹得人不安生。

　　杜青能歌善舞，是校联欢会上的特约演员，知名度颇高，被指配对的也都是最最出名的男生，学习，特长，运动，或是那个打架最最厉害传说加入□□的混混白林，怎么也轮不到苏黎。
　　现下，杜青亲手把苏黎和杨洛伽绑在了一起，又暗地酸溜溜这样的配对传说，说着听着自己也不禁怀疑，难道苏黎喜欢的是杨洛伽？那样的女孩子，可以热烈烈召告天下“我爱了，我爱着”，江花胜火。
　　杜青婉转曲折将李沐沐和杨洛伽拉拢于侧，为着夺洛伽的彩，惹苏黎的目。或者，师夷长计以自强。再或者，可以借洛伽的口获得与苏黎正面接触的机会。都是好的。
　　可那个杨洛伽总是少言寡语，大多时候只在最边角的位置笑自己的笑出自己的神，无论是陆晨还是苏黎，都不能引出更多话题。李沐沐也只是摇头，一副天地之间唯我知晓的模样，又死不肯多话，眼神暧昧。
　　一口气哽在杜青喉咙里，像吞不下吐不出的感冒胶囊，又疼又苦。

　　今天天气好晴朗，春暖花开衣衫灿，苏黎正在球场上遥望这方。
　　杜青忽然决定，就这样吧，走上前去，say一声hello嗨。一切刚好，正是时候。
　　走过林荫路，走过小花坛，走过即将废弃的老教室，一路走向他，摆出最美的笑，有风拂面，裙摆招摇，比最好的梦更好。
　　就是这时，哪里钻出一个高高的男生，皮肤黝黑，眼睛明亮，隔着十步远，双手笼成喇叭，大声叫：“杜青青，我喜欢你！”天空一群信鸽扑棱棱飞过，哨音清扬。杜青忽然记起路边电线杆上小广告写着“XX药物治疗耳鸣有奇效”。
　　也是唯美的画面，只是非我所愿。

　　午休时间，校园里人稀少，只有球场上一群汗水淋漓的少年，操场边一群嬉闹快活的少女。所以这男生显得无所顾忌，喊完话也不靠近，只是笑嘻嘻等着杜青回应。
　　这是杜青第一次遭遇如此大胆的告白，手足无措。当着众人，在阳光下曝露情怀，他和杨洛伽一样大胆。杜青模糊的想。
　　半晌，杜青强挤出一句话：“学校不许早恋。”
　　别的女孩子又嘻嘻哈哈笑起来。
　　那男生也不难过，继续在自备喇叭里喊话：“那我就等到你晚恋！”然后用左右手同时在空中虚画。
　　杜青看懂了，是“莫里”。这个男生名叫“莫里”，完全对称的两个字，正写反写都一样。
　　“莫里？”身旁的洛伽小声嘟囔，“以前我只知道王八可以写在玻璃窗上。”写给外面的人看。
　　杜青讷讷，那男生已如出现一样又平地消失，像土行孙可以土遁。想起苏黎，慌忙看过去，苏黎和同伴们踢着球走远，又一阵失落和不安。床褥下的豌豆又多一颗，公主夜不能寐了！

　　被高年级男生告白，是何等荣耀的事，消息瞬间远播，人尽皆知。传闻中男主角的长相穿着，连球鞋的牌子和颜色都无一不详，独独缺少姓名，被列入当年十大谜题之一。最后那个手臂挥舞的动作被传为拥抱的姿态。
　　只有洛伽悄悄对杜青感慨：他是除了小龙女外我知道的第一个可以左右手不同步的人。洛伽拿着笔表演，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只能勉强画出没有棱角的方和四边平平的圆。
　　杜青回到家也试过，不成。
　　洛伽说，一心二用，又要聚精会神，不是凡人能做到的，这个莫里必然不俗。
　　杜青于是确定，他就是土行孙大神本尊。神仙的乐趣不就是剥夺凡人的快乐吗，好像孙悟空被八十一调戏，好像白素贞被压雷峰塔底，好像近在咫尺又无法触及的苏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