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出轨记》人青草西

29、梦魇

　　那人抖抖袖子，摸了摸眉心那个窟窿，“没想到你倒挺厉害。”

　　他那块皮骨被元槐戳空后，没再能长回去。好在窟窿不大，约莫小指粗细。

　　他倒也不在意，像是个老熟人一般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边走边看，“你贵为后土尊神，怎地住了这么个破地方。”

　　他看了看四周，一处三开间的院子，几间木梁老房屋，院中种植四五株花树，木桩圆桌下缘长着两圈菌子。

　　“不过破归破，你那外头的结界倒做的很好。”那人实事求是道。

　　他刚刚为了进到这后土地界，费了不小的功夫。因那结界实在坚固，怎么都攻不破。后来他想了个法子，用自己的元神结了一张网，将一小块结界上的灵力捕捉进来，这才破了一个缺口，然后得以进到后土。

　　“乐枫在哪儿？”元槐没空跟他耍嘴皮子，直接问他乐枫的事。

　　“乐枫？那个问也不问就动手的女人？”那人歪着脑袋，像是在回想乐枫是谁。

　　他刚才进这院子，一抬头就见一女子站在房门前，手上端了个脸盆子大的碗诧异的看向自己。然后还没等他开口，她扔了那碗转身就要来打他。碗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还在冒着热气儿。

　　她蜷起拳头，手心攥出灵光，泰山压顶似得直朝他胸口砸来。得亏他反应快躲了开，并且最后成功擒住了她。虽然费了一番不小的功夫。

　　“在哪儿？”元槐又问了一遍。

　　“你想找她？那跟我走吧！”男子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回头看了看元槐，“怎么不走？不是要找她吗？”

　　“你确定是要带我去见乐枫？”元槐反问。

　　“是啊，难道你想去其他地方？”男子笑问。

　　元槐不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动也未动。

　　那人见状，又折返回来。走到元槐跟前，伸出一只手，“你跟我走就是了。”

　　元槐垂眸看着他递向自己的那只手，五指修长如春葱，掌心宽厚白皙。手指微曲着摊开在自己面前，宽大的玉色袍袖垂落在手腕上，更衬的骨节分明。

　　元槐缓缓抬手，然后落在那人指尖。只轻轻搭了一下，那人却将手往后挪，将元槐整只手都握在手里。

　　元槐的神情当时有一瞬的怪异，但是立即又恢复如常。

　　那人握着元槐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元槐只觉手心渐渐有些发烫。低头看去，发现原是起火了。火从两人手心交握处发出，再顺着手腕烧到胳膊。

　　元槐看了两眼，也没说什么，只任由自己被那人拖着继续往前走。

　　快出院子时，那人停了下来。转头一看，赫然见着自己的手臂，从指尖到肩膀整个被冻住了。寒冰一层一层地覆盖其上，他已然感觉不到那只胳膊的存在。

　　“你这是做什么？”那人佯装镇定，疑惑问她。

　　元槐不急着回答，只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抽出，然后悠悠触上他结冰的胳膊。动作十分缓慢，好像生怕自己不小心就会将他的胳膊碰碎了一般。

　　“我再问你一遍，乐枫在哪儿？不要骗我，也不要跟我耍花招。”元槐轻轻开口。

　　她说话时声音十分平静，但那人还是从中听出了骇人之意，寒意比胳膊上的寒冰还甚。他有一刻的惊慌，再开口，语气里便带了一丝恼怒，“不是说过了，你跟我走就是了。”

　　“你怕是误会了，我没有在同你开玩笑。”元槐斜斜看他一眼，而后指下轻点。

　　那男子的胳膊从肩头一直碎裂到指尖，最后落到地上摔了粉碎。

　　疼痛感从断裂处一直传到心脏，那人抱着流血不止的肩膀，趔了一下，一只腿径自跪到地上。

　　元槐只轻轻拍了拍手，似要掸去手心的污秽，然后弯腰俯身下来，侧头冷声道“你要是再不说，我便杀了你。我杀了你，你可就真死了。”

　　那人恶狠狠地抬眼瞪着元槐，咬牙切齿，“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明明是我的魇！”

　　“那又如何呢？”元槐不以为然。

　　她猜到这方天地已被那人设了什么障眼法，只是不知道原来是魇。

　　魇是用梦境困住人的一种手段，换言之，她现在实际上应该还躺在床上。

　　虽是梦境，但你若在那里受到了伤害，那你在现实中便真的会受伤；若是死在了魇里，那也便是真死了。

　　“这是我的魇，你只能受我控制，你眼下又是如何能伤我的？”那人依旧不敢相信。

　　他知道，生魇的人能控住梦境里的一切，包括里面的人，里面的物。所以眼下，元槐应该是受他牵制才对，可他自己却反被她伤了。

　　他觉得这说不通。

　　“我不同你开玩笑，只最后问你一次，乐枫在哪儿？”元槐仿佛未曾听到他的话，只管自己问话。

　　问话时，手指若有似无地游走在他的另一个肩头上。

　　那人扭头，就看着那只仿佛柔软无骨的手，正从自己的肩头抚到臂膀。动作十分缓慢，似要抚尽他每一寸肌理。眼波流转，神情自若。

　　本是十分撩拨的姿态，那人却只觉得元槐从面容到举措，都瘆人心脾。下一刻，他的肩头传来缕缕寒意，从皮肉传入骨髓，再从肩头沿着胳膊传到指尖。

　　“魔族。”那人愤恨地吐出两个字。

　　“谁要抓她？”元槐接着问。

　　“魔尊。”

　　得了这两个回答，元槐停止了指尖的游走。她收回手，简短道，“告诉你们家魔尊，我随后便去拜访。”

　　那人见元槐松了手，踉跄一下，起身跑开。等他跑出了这院子，元槐再低头看，脚下金黄色“余晖”开始一点一点消退了去。

　　她闭上眼，再睁开，便是躺在了屋子里的床上。

　　魇消失了。

　　她翻身下床，急急跑出房间，想要先去查看白竹的情况。

　　白竹也被困在魇里挣扎不出，元槐进屋的时候就见她紧闭着眼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元槐用手指敲了下她的额头，随即白竹猛一下睁开眼，双目呈赤红色。

　　她在化妖！

　　元槐还没来得及阻止，下一刻肚皮上便被一只巨型兔的后腿结结实实地蹬了一下。整个人往后飞去，后背撞到墙上时，才堪堪停了下来。屁股一下摔坐到地上，快给她摔开裂了。

　　元槐刚哼哼一声，随后便听到像有什么东西塌陷了。抬眼去看，就见原是白竹身下的床榻，被她的妖态化身给压垮了。

　　元槐从未见过白竹妖化，这是生平头一遭。这也是她长到这把年纪，生平头一遭看见那么大的兔子。站起身时脑袋快要抵到房梁，一双圆瞪的血红兔眼，满口獠牙，两只耳朵直直竖起，浑身的皮毛都炸开了。

　　那模样真真比山野里的野猪精还要吓人的多。

　　“白竹，现在不是梦境了，你快变回去！乐枫被抓走了！”元槐坐在地上着急道。

　　白竹听了元槐的话，血红的兔眼一下变得呆滞起来，像是在思考她话语的可信度。

　　“你别想了！赶紧变回去，我现在去找湘萝来护你。然后我还要去寻乐枫，没时间了！”元槐不再管她，扶着墙壁站起身，提脚就往外跑。

　　“阿元！”

　　刚跑出几步远，元槐听到身后传来白竹焦急的声音。回头一看，她已经变回了人形，只剩一对耳朵垂落下来，还没来得及缩回去，“阿元，乐枫被谁抓走了！”

　　“魔尊的人。”元槐回道。然后在白竹开口之前抢先道，“你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