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南下赈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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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出发之前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灾区惨烈的情景还是狠狠地震撼住了我。房屋倒塌，桥梁断裂，大片的灾民拥挤在泥泞的空地上，衣衫褴褛，饥寒交迫，食不果腹。尸横遍野，根本来不及处理，而百姓似乎已经麻木到习惯这一切，空洞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嗷嗷待哺的婴儿，在母亲怀里凄厉的哭嚷，而母亲噙着泪水，哀求地看着我们一行人，哑着嗓子反复嗫嚅，“这位官爷，救救我们娘俩，救救我们。”
我不忍看下去，翻遍随身的行囊，找出仅剩的一些干粮，伸手欲递过去，却不曾想，本来坐在一旁呆若木偶的路人突然蜂拥而上，激烈地抢夺着我手中的食物，而虚弱的母子被狠狠推倒，摔落在泥水里，无助地啜泣着。还没待我看清楚，东西已被抢走，而手背上留下了几道鲜明的血痕。
转过头，看见展昭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眉头深锁，手中的巨阙剑几乎握断。半晌后，低声对我道，“走。”便匆匆离去。
我也不多言，心情沉重地跟在他身后，往府衙走去。
到了官府，门口的侍卫拦住我们，嚣张地叱喝，“什么人，竟敢擅闯府衙？”
展昭抬头，眼神冰到让人战栗，“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奉开封府包大人之命，前来代天巡守。”说罢，掏出怀中令牌，高高举起，冷冷吐字，“金牌在此，若有拦路者，杀无赦。”
“原来是展大人来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海涵，这边请，这边请。”衙役立即换了副面孔，点头哈腰地奉承道。
展昭看也不看，只是转头对我开口，“我们走。”
我颌首，疾步走入府内。
还未进入大厅，便听见谄媚的笑声由远即近地传来，“下官不才，不知展大人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请展护卫大人不计小人过，见谅，见谅啊。“话音未落，只见一位四十上下，锦衣绸缎满脸笑容的中年男子从内堂走出。
展昭面上神色未变，只是眉宇间轻轻一皱，片刻便不卑不亢地开口，”陈县令客气。只不过展某前来，不是为了陈大人的招待，而是为了受灾的百姓。“
中年男子碰了这么个软钉子，不由得一愣，但不愧为官场老手，很快便大笑，打着圆场道，”展大人教训的有理，是下官的不是了。难怪朝野都传包大人和手下的展护卫刚正不阿，一心为民，今日一见，方知不假，在下钦佩。“
“老狐狸。”我心里咕哝道。
展昭打了个手势，止住中年男子的话头，有些犀利地回应，“陈县令谬赞。只是此次孟津渡溃堤决口，荥县受灾最为严重，圣上已经下令广开国库，救济灾民，可是不知为何，展某一路前来，沿途的灾民依旧缺粮严重，甚至到了哄抢食物的地步？”
“这。。。”中年男子一时语塞。
“还有，”展昭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发问，“敢问大人，荥县的疫情控制的如何？可有进展？死者是否还在增加？前去的大夫可有新的回复？”
“这。。。”中年男子捋了捋下巴上仅有的几根胡须，面有难色地应道，“此次救灾，下官全力以赴，本县的所有库存国粮，已经全部放出，无奈僧多粥少，仍旧不能缓解目前情势。至于疫病，在下已经派遣本县所有大夫前往，只是。。。”他无奈地摇头，叹气道，“本县地小卑微，众人见识不足，没有一名大夫能诊断的出病情。。。所以就，唉。。。”
我鼻子里“哼”一声，暗暗冷笑，灾民衣不遮体，无庇身之处，而你这个小小七品县令，却身着上好绸缎，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县衙大堂里享福，敢问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么？
大概是脸上鄙夷之情太过明显，很显然这位陈县令注意到了我，有几分不满，但介于展昭的面子，又不敢直接发怒，只得谄笑着说，”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在下苏浣，见过陈大人。“嘴上客气着，身体却还是牢牢在椅子上坐着，连起来打个招呼的念头都没有。
”原来是闻名遐迩的“天下第一医”苏浣苏姑娘。“陈县令做恍然大悟状，”久闻大名，失敬失敬。“
”不敢。“我不冷不热地抛回一句。
”苏姑娘此行，是为了协助陈大人尽快查出荥县的疫情，还请大人多多照顾。“展昭淡淡地说道。
”岂敢岂敢。在下份内之事，只是天下第一医在此，下官心里可就安稳了八九分啊。”陈县令脸上的谄媚之情更加明显，我不由得有些厌恶地别过头去。
“刚才陈大人所提放粮之事，展某还有几点不明白。”展昭很快把话题转了回来。
“恩？展大人请讲。”陈大人脸上的笑容还在，我却眼尖地捕捉到他的手指有些紧张地握紧了太师椅的黄木扶手。
“据大人上交的文书看，荥县库存的国粮应该有三十万石，而人口不过区区五万人，此次放粮，绰绰有余，怎么会出现沿途粮食不足的局面？”展昭认真地问道。
“展大人有所不知。”陈县令立马换上一副苦恼不已的表情，“此次孟津渡决堤，周围各县的灾民纷纷涌进本县，本来库存粮食分配给本县人口，当然是足够的，谁知道这么一来，反而不足了。唉。。”他夸张地连连叹气。
展昭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刚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门外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陈大人！！！”他有些悲恸地嘶喊着，仔细看，年轻男子，满身泥浆，衣衫破烂，神情憔悴不堪。
“叫什么？”陈县令有些不满地应道，“没看到展大人在此么？”
“吴大夫。。吴大夫他。。。”此人哽咽着说不下去。
“吴大夫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陈县令一下子站了起来，焦急地询问着。
“吴大夫他不幸染上疫病，刚刚。。。走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说不下去，当堂痛哭起来。
“什么？”陈县令跌坐在椅子里，瞬间好似老了几十岁，双眼无神地嗫嚅着，“吴子勋啊吴子勋，想当年我们同窗十载，高谈阔论天下事，怎么如今，你就这样走了呢。。。”
展昭和我相视，不由地同时叹了口气。
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吧。
想到这里，我毅然起身，坚定地对陈县令开口，“陈大人，请带我去疫区，我要尽快诊断病情。”
半刻，他迟钝地转过身体，回道，”好，好。下官这就带各位大人前去。“说罢，对着地上跪着的男子开口，”沈翰，你在疫区呆了那么久，那里情况你最清楚，你也跟着来吧。“
男子不语，哽咽着点了点头。
疫区建在郊外，被几片简易的木栅栏隔开，周围重兵把守，想必是怕病患逃出，造成更大规模的疫病传染。严格清洁完双手，穿上艾草，百部、藜芦、苦楝子消毒后的外套后，我们终于进入了隔离区。
虽然从开封往荥县南下的这一路，悲惨情景看了不少，但是真正到了隔离区，我还是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地方，已经只可以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不停地有尸体从屋子里被抬出去，仍在专门的小土坡上等待焚化，而剩下的亲人既不哭也不闹，眼神麻木而空洞，仿佛这一切犹如吃饭穿衣般正常。其他感染者，在狭小而拥挤的屋子内呻吟着，除此之外，大概也就是在等死吧。
我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一般，疼的抽搐。虽然在开封从医一年有余，却大多是写头疼脑热的小病，这样直面生死，还是第一回。
事不宜迟，我立即来到以为病患面前，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一番，然后搭脉。接着，仔细问了问症状，心里却越发的不安起来。
“怎么样？”身旁的展昭有些紧张地问道，“苏姑娘可有结果？”
我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会过意，一起出了小屋。
“依苏姑娘看这是什么疫病？”刚出来，展昭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症见恶寒，头微痛，目眶痛，腰背骨节皆强，两膝疼痛，手足指逆冷至肘膝，身体发赤斑。依苏浣看来，像是水毒症。“我有些不确定地说。
”水毒症？“展昭皱起了眉头。”可有的救？“
”若是水毒症，自然有得救。“我有些烦恼地摇摇头。
”姑娘的意思是？“展昭很快领悟过来。
”水毒症，山溪河流中水毒侵入人体所致的疾患。多流行于江南地带。《诸病源候论·水毒候》有载，“自三吴已东及南诸山郡、山县，有山谷溪源处，有水毒病，春秋辄得。一名中水，一名中溪，一名中洒，一名水中病，亦名溪温。“而且，病患身体多有鼠蹊、颈部和腋下肿大和吐血现象，而这种状况，又不像是水毒症。”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疫病呢？”旁边的陈县令有些焦急地询问。
“苏浣不才，不能确定。”我无可奈何地回应。
”什么？“陈县令脸上的失望之情让我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天下第一医，我心里哀叹，也不过终究是个虚有的幌子。
”既然疫病发作这么久，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查的出缘由。“展昭的话语打破了死般的沉默，”苏姑娘不必过于自责，这里的病患，还望姑娘费心。“
我有些感激地回望展昭，轻轻颌首。
”那么，几位大人是不是先行回府稍作休息？“陈县令插进来一句。
”不必了。“我迅速回答。”苏浣是个大夫，行医救人是份内职责，从今日起，苏浣会住在隔离区，直到查出病因为止，还望陈大人行个方便，收拾间干净屋子便可。“
话刚落，在场所有人都镇住。连展昭都转过头，有些迟疑地开口，”苏浣。。。这。。“
我回以轻轻一笑，”没关系。苏浣本来此行，也不是为游山玩水的。“
说完，便看到他赞许夹杂着感动的眼神，心里也不由得暖暖的。
见此，陈大人也不多说，便吩咐下人办事，然后指着年轻男子说，”这是沈翰，吴大夫的徒弟，医术虽然不及苏姑娘，在本县却也是数一数二的精湛。他会留下，在此协助苏姑娘。“
我向他微微一笑，算是致意。他却冷冷地盯着我，半晌不语。
我也不理，跟着官差向刚收拾出的屋子走去。
从这刻起，我在荥县疫区的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南下赈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