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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素箫 ...

  •   次日,大雪。

      这种时节能和至交品茶论道是件很舒服的事情,若再有佳酿当垆,那更是人生一大享受,但是段长歌此刻既没有好茶,也没有美酒,更没有一个至交愿意陪她受冻。

      她只是端着一杯清茶,在能避风雪的茅屋里坐着等人。

      她不得不提一句,这个人很不守时,若非委托她来的人是她的故交,她绝对会拂袖而去。

      段长歌有很多朋友,她麻烦朋友,也被朋友麻烦。

      这大概能算是礼尚往来的一种。

      她打了个哈欠。

      段长歌有些困,这个茅屋里也有小床,可她现在不能睡。

      不是怕冻死,而是她已经听见了脚步声。

      踏雪而来的脚步声,却很轻。

      那人推开门,风雪一下子吹了进来。

      是个年轻的公子,披与雪同色的大氅,内里穿着一件青色长袍。

      段长歌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也给对方倒了一杯。

      茶不是好茶,但热水暖手很好。

      “在下言子陵,”公子道:“来取冯爵爷委托您带来的东西。”

      人已经到了,她再呆下去也没意思。

      段长歌拿出个锦盒,里面装的是根白玉箫。

      她想交给言子凌,向他走进几步,然而却忽地觉得不对,一把按住了盒子。

      “您这是?”言子陵十分不解地望着她。

      段长歌眨眼道:“言公子觉得京城的脂粉如何?”她又把盒子塞了回去。

      言子陵道:“在下乃杭人,无妻,不曾买过京城脂粉,不知此话怎讲?”

      段长歌道:“那么淮州的如何呢?”

      言子陵垂眸,仿佛很是诧异。

      下一刻,寒光掠过段长歌的脸。

      言子陵道:“我想着,能少打一架总是好的。”

      段长歌抽剑相抵,短兵相接,乃裂玉声,“某受人之托,自当物归原主。”

      言子陵笑道:“您要物归原主?”

      “自然。”

      言子陵轻佻地使了个剑花,刮下来了段长歌身上一层布料,好在她躲得快,不然掉下来的就是一层人皮。

      “那您只能下去见他了。”

      “你杀他了?”

      “不然,我是怎么拿到他的剑的?”言子陵道:“不过也好在他没有妻室,让我少花了点时间,不若还要再跑一趟苏杭。”

      她的意思是斩草除根。

      段长歌皱眉。

      她知道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却无法接受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事。

      “这事与您无关,您又何必牵扯进来?”言子陵一剑划破了她的手腕,却又收住了力,剑术之精举世罕见,出剑时仍有余闲劝道:“这时候您把箫给我,我尚且可以当您什么都不知道。”

      段长歌舔了一下手腕上的血,左手执刀,“然后趁某不备,取某性命?”

      言子陵轻笑,“我还真不忍心杀您。”

      段长歌道:“某也算怜香惜玉,可这美人却不领情。”

      段长歌只是感谢她拿的是言子陵的剑,不然以这女人的秉性,必然要在剑上淬毒。

      言子陵审视了段长歌一番,道:“段大人觉得身体如何?”

      “热血沸腾。”段长歌随口道。

      言子陵朝他笑了,这么一张清俊的公子面孔,笑起来居然有着妖媚的错觉。

      热血沸腾?

      诚然如此,因为伤口滚烫。

      段长歌快速点了自己右臂上几处要穴,却挡不住那种感觉冲向胸口。

      “我做事还算严谨。”言子陵道。

      段长歌已然站不稳。

      她的剑啪地落到地上。

      茅屋不大,言子陵顺手把她推到床上。

      “失礼。”言子陵道。

      她的手刚碰到盒子的一角,段长歌拔剑而起。

      剑锋从言子陵的脖子上划了过去。

      言子陵猛地后退几步,腰背已碰上了门。

      她抚着自己的脸。

      段长歌看见她脖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划了下来。

      言子陵摸着被划坏的面具,就着缝隙,直接扯了下来。

      段长歌当然不会等着她扯,执剑而上。

      言子陵推门而出,一飘飘出去数丈远。

      穷冬烈风,言子陵没戴冠,一根白锻扎起来的头发随风飞扬。

      段长歌追了出去。

      那是个女人,她一开始就知道。

      可她不知道那个女人长成什么样。

      今见她白氅青衣乌发,身长玉立,风雪之中,站在树下恍若谪仙。

      不,应是妖仙。

      段长歌叹惋道:“若是你刚刚用这张脸和我打,别说是素箫,就是命给你又能如何?”

      言子陵笑道:“现在如何呢?”

      “风寒,把脑袋吹清醒了。”段长歌道。

      言子陵道:“杀了段大人我不好交代,还请大人把素箫给我。”

      “上一次的坠子你也是这么说的,”段长歌道:“我可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言子陵道:“大人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要黄金万两姑娘也能给我?”

      “万事都好商量。”

      “黄金万两在姑娘口中竟只是好商量?”

      言子陵笑道:“我自然是给不起的。”

      “那么你的商量是?”

      言子陵理所应当道:“拖延时间啊。”

      她刚说完,万千支箭射向段长歌。

      段长歌持剑扫开大半,退回茅屋。

      有一白衣人为争功贸然闯入进来,被她一刀抹了脖子。

      段长歌确实不视人命如草芥,前提是这个人不想要她的命。

      “段长歌不容小觑,”言子陵一扬下巴,顺手把变音锁也扯了下来,声若泉鸣碎玉,泠然动人,“再多的人进去也是白搭。”

      “越左使的意思是?”

      一干白衣人将茅屋团团围住。

      “我不知道顾堂主是否听过介子推和重耳的故事,介子推逃跑后,为了躲避重耳跑到山上,重耳想要逼出介子推,于是,放火烧山。”

      段长歌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大骂歹毒。

      “而今不用烧山那么麻烦了,”言子陵懒散道:“点火吧。”

      “若是段长歌死在里面了,可怎么办?”

      言子陵瞥了他一眼,“谁知道段长歌是我杀的?”

      “只要你们不说,”言子陵把玩着剑,“谁知道?”

      “是。”立时有人领命去点火。

      不多时,火便熊熊燃起。

      段长歌颇替自己可惜,想她行事也算磊落,为人亦是风流,没亡于章台,却死在了破茅草房里,传出去还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不对。

      她冷冷地想,言子陵……姑且当她是言子陵,是不会让别人知道她死在茅草房里的。

      这算不算维护她声名的一种好意?

      段长歌啐了一口呼入口中的烟尘。

      她在茅草房里烦躁地踱步。

      咔嚓一声。

      她又转回去走了一次。

      咔嚓。

      段长歌心道难道这茅屋也是另有乾坤不成?

      当下蹲下身,拿剑撬开了青石板。

      乾坤是没有,下面有一块小石头,因为比别处高了点,所有一走便有声响。

      眼看火已经烧到窗户上。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锦盒,掂量着这玩意加上自己的名声换条命是不是桩好买卖。

      她转念又一想外头的蛇蝎美人,摇了摇头,她现在出去,绝对会被言子陵乱箭射死,然后那女人就要勒令手下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小石头磨得很是光滑,黝黑黝黑的。

      段长歌伸手去拿石头,没想到石头仿佛被粘在了地上,她用力一拽。

      她脚下的那块石板猛地挪开了。

      段长歌猝不及防,勉力站住。

      是个两丈高的坑,不断有冷风自下而上地吹来。

      段长歌想了想,跳了下去。

      石板又合上了,一点光都不透。

      旁侧还有一个洞,连一仗都不到,风显然是从这里吹过来的。

      段长歌拿出火折子,往里面走。

      火焰吞噬着草屋。

      言子陵冷眼瞧着,直到茅屋轰然倒塌。

      “越左使?”

      “再等等。”

      言子陵理了理头发,大氅雪白的毛贴着她的脸。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香袋,“找到了尸体把这个撒上。”

      对方捏到了里面是个小瓷瓶,“是。”

      “做的干净点。”

      几个人把仅存的茅屋骨架抬走。

      言子陵的笑容慢慢地冷了下去。

      没有尸体。

      什么都没有。

      烧成灰了的草屋可没有藏人的地方。

      “左使大人!”有人唤她,“这有石板被人搬开了。”

      言子陵一甩衣袖,冷冷地哼了一声。

      地上都是草灰混合着融化了的雪,弄脏了她的一双白靴。

      地上的那块石头已经被属下擦干净了,熠熠生辉,像是一个人的眼睛,好像在嘲讽她的自负。

      “我做事还算严谨。”这话清晰地回荡在二班。

      言子陵冷冷一笑,手中刚刚拿起的箭被啪地掰成两段。

      “大人?”

      言子陵一剑穿透了那块石头。

      她也发觉脚下的石板在动,于是走到别处。

      石板打开。

      言子陵面无表情。

      “你说,我把这里堆满火药,炸塌了整个密道的可能性是多大?”

      下属擦了擦脸上的汗,即使火已经快灭了,仍旧热的吓人,“属下觉得越左使应当三思而后行。”

      言子陵环视了一下四周,寒声道:“回去告诉尊上,左使越子临必带素箫而归。”

      “大人……”他还未说完,越子临便纵身跃下。

      “大人!”

      “别跟过来。”越子临回头道。

      几人只好讪讪地离开这处。

      没人踩着石板,石板很快就合上了。

      在一面墙上,刻着四个字:别有洞天。

      字体飘逸大气。

      越子临一剑把那处劈了,剑气凌厉,尘土四散。

      她拿着烟杆,幽幽光照亮了她昳丽秾艳的脸。

      鬼魅一般。

      你……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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