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见闻录之涵湘行》风小雅

34、番外一·星炼（四）

　　若篱在十岁那年，得知真相：真正的圣女，根本无需修习，她们自带法门，体内的血脉便是预言的钥匙。
　　她一直站在高处俯视众人，因为她是圣女，这样的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理所应当。
　　可现在，她突然知道，这一切并不属于她。
　　她不过是偷住人家屋子，偷穿人家衣服的脏娃娃，等真正的主人回来，所有的一切都要还回去，她又重新成为原来那个一无所有的脏娃娃。

　　这些年，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占卜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她为了做好这层保护色，牺牲了太多太多。
　　原本，她也是甘之如饴的，她是真的将星炼当成是自己的妹妹。
　　只是，后来，她渐渐喜欢上了他。

　　刚开始的时候，她都一直刻意地提醒自己要保持距离，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有月神大人在，他就不会属于她。
　　只是时间久了，就有些倦态，也不想去管那些。
　　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月神大人发现了她的苗头，便更加严格地训练她，开始了闭关。
　　在那阴冷潮湿的地窖里，她整宿整宿地睁着眼睛，当时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去见他，告诉他她喜欢他。
　　后来，她真的告诉他了。
　　那样明目张胆地说出口，她的心欢呼雀跃了好久。
　　后来，又是一系列的闭关、闭关、闭关。

　　她有时一连几个月都看不见他，因此，每次出关，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他。
　　他长高了，更英俊了，她每次见他，都能瞧出他的一些变化。
　　时间一晃过去几年，她终于突破了瓶颈。

　　她很高兴地出关，发现他已是殿主，可对她却已是不冷不淡了。
　　她知道，他一定在怪她，不能多陪他。
　　上次，他在她那吃饭时，说起他最钟爱的一套文房四宝，她让人寻了来，想趁她闭关前，两人再见一面。
　　却不想，会碰见那样不堪的场面。

　　那个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以委身给这样粗鄙的一个女人！
　　她听见那个女人难按耐不住的喘息声，女人说，昭南，对，就是这样，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再送一箱金子给你。至于，其他的那些女人，你就不要再伺候她们了。
　　她听了，气血上涌，抡起案上的花瓶就砸了过去。
　　这个女人，竟然敢这样对待她喜欢的人！

　　她一直在流泪，她不知道他过的竟然是这样的生活。
　　她对他说，“你快逃，若是让宫中的人发现了，你就死定了。我是圣女，她们不会对我怎样。”
　　若篱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镇定。
　　她支走了所有殿中的人，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她盯着那女人臃肿的身躯，即使踹了那么多脚，也丝毫不解恨。
　　这时，星炼到了。

　　她受了鞭刑，星炼挨了禁闭。
　　那之后的四年，她很沉默。
　　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远走高飞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她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了星炼。
　　因为，她知道，得知了真相的星炼，一定会帮她。
　　果不其然。
　　星炼答应了她，“你要我怎么帮你。”

　　星炼静静地安排好一切，她将若篱送出神无宫。
　　看着那人策马远去，直到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星炼的心情始终不能平静。
　　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若篱就像她的影子一样，只要安心站在她背后，受着她的保护就好。却不想，这一切，原来到颠倒的吗？
　　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是她在保护她啊。

　　星炼突然笑了，她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多，自己有什么理由，不给她一个美满的婚姻？
　　只是，她的脑海，突然冒出四个字——情深不寿。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星炼的预感，很灵验。

　　在若篱风尘仆仆地赶到元帅府的时候，意外地得知，楚昭南在十日前，名动京城地娶了一名侍女为妻。
　　十日前？那正是他们原本要成亲的日子。
　　若篱的心中五味陈杂。
　　她在元帅府门前，立了三天。

　　楚昭南终于出来见他，只是，酒气冲天，她不知道他是否还清醒着。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你怎么又来了？你觉得伤我伤的还不够吗？”
　　他声色俱厉地说，“你给我滚，再不滚，我就杀了你。”
　　若篱知道他是喝醉了，让家仆把他抚进房中。

　　她知道他是生气了。
　　拜堂的前一天，她不声不响地离开，可她也有她的苦衷。若不来那样一遭，她们就不能得到星炼的帮助，就永远不能摆脱神无宫。
　　虽然知道她听不见，她却仍在他床前静静的解释。

　　夜色渐重，若篱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在摩挲她的脸颊。
　　她睁了眸，发现楚昭南正一脸痴迷地看着她。
　　他的触碰她不抵触，反而有些沉迷，沉迷他的每一次呼吸，沉迷他的每一寸细吻。
　　她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
　　夜色更深了……

　　待楚昭南第二日醒来，发现身边躺着若篱，起先是很高兴，后来，神色又有些复杂。
　　这个女人，她又回来做什么！
　　这样来来回回，逗弄他的感情，觉得很有意思吗。
　　后来的几天，楚昭南对若篱很冷淡，他特意地无视她，不吃她做的菜，不回答她的话，却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她居住的屋檐上，直到晨曦微露。

　　半个月后，楚昭南要出征了。
　　出征前，他没告诉她。
　　等她反应过来，下人告诉她，他前日出征的时候，她为他算了一卦。
　　大凶。

　　她心急火燎地赶去战场，正好看到他一马当先，冲出城门的英勇模样。
　　只是冲出城门后，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兼有浓烟烈火，若篱很快将他看丢了。
　　若篱忙不迭登上一座城墙，想将人看清楚些，低头望去，却骇然发现，楚昭南正被敌人团团围住，几番突围不成，敌人逐渐缩小了包围圈，长戟直入，一刀刀戳在他身上，穿透了他的身躯。
　　楚昭南倒下的同时，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看见了若篱。

　　她离自己那么近，就站在那里，只是脸色怎么那样难看。
　　若篱惊呼着，眼睁睁地看着倒地的楚昭南即将被大卸八块。
　　她哆嗦着拿出临行前，星炼送她的玉佩。
　　那是星炼从小的随身之物，只当送她的临别礼物，她却知道那是逆生珏，可以逆转时光、改变命运，乃是历代月神的信物。
　　她不知道，自己一个凡人，以这些年修炼所得灵力，是否能催动它。
　　但她别无选择。
　　所幸，逆生珏被她催动了。
　　虽然只是那么短短一瞬。

　　她看见，楚昭南脸上一闪而逝的疑惑，接着他一马当先地从城门冲出。
　　她因生命力耗尽，从城楼上一头栽下去。
　　闭眼的同时，她希望，历史不要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