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见闻录之涵湘行》风小雅

31、番外一·星炼（一）

　　一路的亭台楼阁、水榭回廊，星炼被师父领着，到了一所幽僻的院落。
　　院落虽是幽僻，却是窗明几净、华贵异常。
　　在这里，三岁的她，认识了六岁的她。
　　师父说，“星炼，这是圣女若篱，是你一生要守护的对象。你一定要好好修习，将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她。”

　　当时的她，似懂非懂，只觉得圣女的笑容是这样的明媚和温暖，就为了这样的笑容，她也愿意待在她身边。
　　她们一起修习，形影不离。
　　诗词礼乐、射御书数、占星卜卦，作为圣女，若篱每日的任务艰苦而繁重，而身为她的暗影，除了这些，星炼还要学武修身。
　　若篱常常拉着星炼看日出、看星空，也只有在晨起和晚休的时候，她们才有那么点属于自己的空闲。
　　若篱常对她说，她一点都不想当什么圣女，每日要学的这么多，过的一点不开心。

　　星炼很疑惑，她听许多人一脸神往地说起过，圣女——这是一个香饽饽，地位高、待遇好。
　　只不过，圣女是命数使然，命中注定，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天命。

　　星炼因为习武，身上总有不少淤青伤痕，却从来也不喊疼，若篱知道了，每日便替她涂抹伤药。
　　教导她们的各个老师都极严，所幸两人的天赋极高，几年下来，渐有所成，也没挨什么教鞭。

　　星炼七岁那年，若篱带回了一个少年，蓬头垢面，遍体鳞伤，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若篱央了宫中的神医救治，把少年留在了身边。
　　这一年，若篱十岁，少年十三岁。

　　师父派人调查了少年的身世。
　　他叫楚昭南，上林国通缉的丞相楚祁之子。日前，丞相楚祁被人揭发意图谋反。铁证如山，上林帝一怒之下，一道圣旨，满门抄斩。
　　当若篱发现昏迷不醒的他时，他已在丛林里躲了三天，没有水、没有食物，他又不敢走出丛林，活活饿晕过去。

　　星炼不喜欢楚昭南，一点也不喜欢。
　　这人生生地夹在她和若篱中间，关键是，若篱每次见他，笑的就像春日里后山满树的桃花一样。星炼从未见若篱在谁面前，显得像在他面前那般文静乖巧。

　　师父说，宫中，从不养闲人。
　　于是，楚昭南一边接受宫中师傅的训练，另一边又有着下人的身份，端茶送水、鞍前马后。
　　星炼觉得，下人这个身份，实在和楚昭南太不相称了。
　　那时，师父已教她看人，她看得出，他是那样一个心比天高、不落流俗的人。
　　寄人篱下、虎落平阳，那些不甘与无奈，他隐藏的极好，也仅仅是在刚来的那几日，允许自己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窝里压抑地哭泣。

　　他哭泣的时候，星炼正在暗夜底下，被师父逼着练视力。
　　他哭了半宿，她却练了一夜。
　　那个夏天，每晚进行这样的练习，等夏末的时候，她已能在黑夜中，清晰地辨认出一丈开外的每一片树叶。

　　随着她们的成长，若篱闭关越来越频繁。
　　八岁那年，星炼从师父口中得知，自己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子上。
　　若篱是神无宫的圣女。
　　圣女——作为月神在人间的使者，可改运格，逆时光，她知众人命数，能促一世祥和。
　　对黎民苍生来说，若篱就是他们的神。

　　可若篱并不是真的神，她有弱点，将来还会有不少敌人，而星炼的存在，正是要帮她克服这些弱点，铲除她的敌人。

　　数百年以来，圣女之所以在列国能有这般超然的政治地位，不仅因自己的天赋使然，也因神无宫的触手遍及各地。
　　起先，神无宫也只是一个管弦丝竹的娱乐场所。
　　某日，却突然出现一个妙龄少女，看面相，论吉凶，那是个顶个的准。
　　她的名气很快传播开来，达官贵人们招她为座上宾，争相求她一卦。
　　事情传到宫中，列国的皇帝们，都请她去测国运吉凶。

　　后来，这夜月光皎洁，许多人坐在庭院里聊天乘凉。
　　这时，他们看见，一名霓裳羽衣的仙女往玉盘飞去，人们定睛细看，正是那名占卜少女。
　　怪不得她的话那样灵验，原来，她竟是月宫仙子。

　　再后来，人们在她飞天的神无宫，发现了一名女婴。
　　人们相信，这名女婴定是仙子故意留在人间的使者，于是，将她细心抚养，取名月神。
　　小月神不负众望地长大，竟真的也有探知吉凶的本事。

　　神无宫受着这样的仙缘，在列国颇具名望。
　　列国皆想尽早地知天命、尽人事，于是，安插了自己的细作进神无宫。
　　而神无宫顺水推舟，靠着列国的财政支持不断地发展壮大，内里又分天干十宫、地支十二殿，各宫主、殿主皆选的列国能者任职。

　　多年以来，十宫十二殿分而治之，明争暗斗，其实早已尾大不掉。
　　她的师父——这一任的月神，一直担心分崩离析那一天的到来，也格外担心下一任月神——若篱，她的道路必定比自己还要艰辛。
　　知晓了这一点后，星炼成长的格外快。

　　九岁这年，星炼第一次杀人。
　　师父指着画像，让她去追杀那人时，她没有丝毫犹豫。
　　那人是名江洋大盗，多年来，作奸犯科，无恶不作。
　　她出手很快，一剑封喉，只怕血污了她的剑。
　　十岁这年，她已是□□上，连顶级杀手们都闻风丧胆的夺命剑客。
　　不仅因为她的剑快，也因她身后有神无宫这样强硬的后台。

　　从九岁到十一岁，星炼和若篱聚少离多。
　　在江湖上风里来，血里去的几年经历，早已锻炼出星炼那不同寻常的敏锐观察力，以及杀伐果决的行事作风。
　　只是，若篱不知道。
　　她还当星炼是那个会缠着她讲睡前故事的小妹妹，还当她是一点酸也吃不得的小姑娘。

　　自出生到现在，众人将若篱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她一点磕着碰着。
　　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她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所以，星炼知道，像她这样耿直天真的性子，总有一天会伤心的。
　　而能让她伤心的，无非就是楚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