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见闻录之涵湘行》风小雅

25、有凤来仪（十）

　　午后，阳焱被狼王的人叫走。
　　回来时，又是一副阴沉的脸。
　　当然，他的脸几乎也没放晴过，只有阴沉和更阴沉之分。
　　涵湘挠了挠梨花树。

　　万物有灵，草木有情，即使是不在一处，花草树木之间自有一套沟通的法子。
　　梨花树告诉涵湘，狼王下令，婚礼照旧，还提前了不少时日，就在十天后举行。狐族公主被囚禁起来，而她的情郎被打入死牢，据说，将在他俩成婚当日，当众凌迟处死，血还要用来祭奠狼族先辈英灵。

　　涵湘听后，不禁哑然。
　　情郎在自己成婚当日，当着自己的面被处死，这该成一辈子的梦魇了吧？而且这二人已经让炎阳焱和墨丘丢了大脸，既然已经如此厌恶了，为什么不直接退婚呢？

　　阳焱沉默地抬步走进殿中，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很想知道。
　　人赃俱获，事实已然清楚成这样，老家伙那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竟仍同意他同狐五联姻。

　　“别以为孤不知是谁把事情捅出去的，既是孤的儿子，这门亲事结定了！”
　　老家伙态度一贯强硬，但他这次这么坚持，两方私下到底有什么交易？或者说，他到底在绸缪什么？
　　真当他不在乎儿女情长，就可以随便给他塞人吗？
　　这一次，他可不会像上一次这么配合了。

　　两天后，水陌颜不见踪影。
　　落霞宫几个宫女急急去报，跪在地上、抖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禀王……王……王上，狐……狐族……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就去找，跪在这求饶有用吗？狼王炎夙轻轻地一放杯子，几个宫女当下被拖下去，身首异处。
　　“去，把太子叫来。”

　　阳焱照旧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训。
　　“别以为把人藏起来就行了，老匹夫那多的是狐子狐孙，无非晚几年罢了。不过，”狼王话锋突然一转，“既是不中意，那就换一个，这次的亲事就算了，让那狐五回青丘去吧。”

　　以老家伙一贯的暴戾脾气，哪那么好说话。阳焱甚至还准备了后手，但事情的转折比他想的来的快，而且老家伙竟会同意放那狐五回青丘？
　　心思回转，阳焱立刻明白了狼王的心思。

　　白临和水陌颜，一个杀一个放。
　　白临虽是丞相之子，但以狐王和他手下那帮人的气性，哪有那个胆子和脸面来找他们兴师问罪？再说，来一个，老家伙必定杀一个。至于被放回青丘的狐五，私奔这事，不容于王室，一日活着，就要一日受他人唾弃，今后的日子只会比死更惨。
　　不过老家伙的坚决倒提醒他了，的确，除非他死了，不然，和狐族联姻这事只会落在他头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阳焱冷冷回道，“谁说我不愿娶狐五了？”
　　狼王眼中精光乍现，“什么意思？”
　　“成亲。”
　　狼王深深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眼，“好。”

　　水陌颜的确是阳焱藏起来的，藏在一处他新建的的密室里。
　　当晚，阳焱出得御清宫做的第一件事是，吩咐照月将水陌颜送出王宫，而他自己化身黑衣人将白临从死牢救出来，两人汇作了一处。
　　这番，小两口得以双宿双栖，这是他卖给他们的人情，也是他们今后无论听到什么，再不能踏入墨丘的条件。
　　两人自是感恩戴德，打算连夜离开墨丘。

　　阳焱回得凤仪宫，遇见一件麻烦事。
　　大将军擎仓带狼卫包围了凤仪宫，原因是，他看见了一个类似涵湘的女子进去了。
　　有上回的前车之鉴，擎仓这回自然不再想着以武力制敌，而是徐徐图之。
　　阳焱面不改色地扯谎，“将军怕是看错了，里头的可是狐族的五公主。”
　　怎么可能？擎仓皱眉细想，虽是匆匆一瞥，可那身形，他绝不会看错！
　　“将军若是不信，随本宫进来吧。”

　　擎仓跟着阳焱进了内殿，殿中果然是狐族公主水陌颜，一身红衣，妖娆妩媚。
　　水陌颜躲在柱子后头怯生生的，见太子走过去，立刻躲在了他后头。
　　之前听说水陌颜失踪了，王上下令搜捕，原来是躲在这里，只是太子和她，关系何曾变的这番亲近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上位者的心思，为人臣子的千万别瞎猜，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擎仓一把跪了下去，“殿下，微臣眼拙，自请责罚。”
　　阳焱是个懒的说场面话的人，什么将军也是职责所在，怪不得他，他才懒得讲，只说了一个字，“请。”
　　“是。”

　　铿锵的脚步声远去，涵湘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变身，阳焱拦住了她。
　　“就如此吧，我有事和你商量。”

　　阳焱简明扼要地将事情一说，涵湘惊的嘴都合不上了，“什么，你要我变成水陌颜的模样和你成亲？”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要。”
　　阳焱轻描淡写地威胁，“看来，你是不想见他了。”
　　涵湘听了，马上笑靥如花，带着十足的谄媚和撒娇，“殿下，这可是成亲呢，虽然是假成亲，人家没有心理准备嘛……”
　　阳焱嫌弃地看她，“好好说话。”
　　涵湘一撸袖子，爽快道，“说吧，新娘子都要干什么？”

　　十日后，天天被好吃好喝供着的涵湘披上了大红的嫁衣。
　　十里红妆，一朝婚嫁，镜子中的她，顶着水陌颜那张倾城妖娆的脸，把周围所有人美的呼吸一窒。

　　金凤冠，红盖头，大花冠，红喜服，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谁能想到堂堂墨丘太子的婚礼竟是全按人间的风俗来。
　　一些熟知墨丘王室秘辛的人反应过来了，狼王的王后可不就是来自人间吗？

　　满室红光，高朋满座，济济一堂。
　　这回轩辕没来，涵湘暗暗松一口气。

　　喜堂内，喜庆的敲锣打鼓暂歇，司仪嘹亮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
　　涵湘顶着沉重的凤冠，又盖了盖头，生怕头上的东西掉下去，因此曲膝拜的很潦草。
　　而阳焱拜的很认真，像约定了要一起过一辈子那样认真。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来，正要拜，涵湘头重脚轻地不小心歪了一下，差点摔倒，阳焱赶紧去扶。
　　涵湘扶着凤冠站好，这众目睽睽的，他人虽是看不清她，但也觉得怪丢人的。
　　阳焱凑近涵湘的耳朵告诉她，“别紧张，有我在。”

　　万年寒冰竟然能说出这种安慰人的话？莫不是这满堂的大红迷了他的眼？涵湘都惊呆了。
　　司仪见她发呆，不得已又喊了一声，“二拜—高堂。”
　　涵湘连忙曲膝下拜。

　　“夫妻—对拜。”
　　涵湘草草一拜，应付了事。
　　阳焱却是比之前任何一拜都要认真。
　　他望着涵湘些微露出的下巴，在心里说道，含霜，不管此时的你是何种面目，既是拜了天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炎阳焱此生，唯一的妻了。

　　涵湘哪知道这块万年寒冰心理在想什么，一想到等会就可以进房间里，把头上这些沉的要死的玩意给拆了，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而变故来临时，是从来不会打招呼的。

　　后世的狼族史书如此记载，夙狼王三千二百九十八年，立秋，太子大婚当夜，太子妃中毒而亡，葬于王陵，谥号含霜夫人。

　　狼世王陵内，涵湘一身白衣，死的透彻。
　　阳焱抱着涵湘，尖锐的狼牙嵌进她的锁骨内，鲜血立刻染红了涵湘的衣襟，而纤细的锁骨上多了两个牙印。
　　阳焱收起带血的獠牙，他对着涵湘的鲜血默然起誓，“含霜，不论你轮回多少世，我一定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