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见闻录之涵湘行》风小雅

104、疑是故人（二）

　　穿过一片幽暗的浓雾，涵湘的视线逐渐清明，天高云阔，候鸟飞行，她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茫茫大草原之上，只不过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
　　涵湘往前飞了一段，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画中的世界，无休无止，无穷无尽，远山、近林、巨石、瀑布，一切的一切都由水墨挥就，轻轻一触，圆润的墨汁便沾在了手中，徐徐一抹，便是一只轻巧的喜鹊，欢快地飞过头顶，飞向了远方。
　　一股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牵引着她往前飞去，越过高山，越过树丛，越过溪水，最终，在一处山脚落下。
　　双脚不由自主地登上了台阶，涵湘察觉到自己被人操控，内心马上从兴奋变成了惊恐。

　　半山腰的四角凉亭内，一个清风明月般俊朗温和的少年，正浮在半空打坐，他的眉目如画，周身披着白练似的月华，散发着温润圣洁的光芒。
　　涵湘的脚步终于顿住了，面对这般仙风道骨、丰神俊朗的少年，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崇敬感油然而生，好像即使看上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涵湘静静等着，直到少年冥想结束。

　　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眸，落在地上，长身玉立，冲她淡然一笑。
　　那笑，是冷静自持却又善良温顺的，涵湘发现自己的嘴角也跟着上扬，她觉得越发惶恐，她不仅行动被他操控、连情绪也是。

　　少年行至涵湘身前，执起她的双手，灿然一笑，“主人，你终于来了。”
　　涵湘怔怔望着那人的笑颜，不知为何，她竟会有种熟悉感，少年握着她的手，涵湘很快放下来。
　　回过神来，涵湘立刻抽回了手，疑惑地望着他，“你是谁？为什么叫我主人？”

　　少年引着涵湘坐在凉亭中，并未在意她的疏离，冬雪一般干净纯粹的眼眸透着笑意，声音轻朗清越，“主人，我是阿牙呀，你忘了我，我却在这画中等了你九万年了。”

　　九万年？涵湘听后更懵了，她这世修行也不过五十载啊，怎么可能在九万年前就认得他？这人是认错人了吧？还是说，他认识的是她的前世？
　　少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浅笑着摇了摇头，“主人，他人有生生世世，而你，千秋万代也还是同一个你，很多事，你只是暂时没有想起来而已。”
　　涵湘听了以后更更更懵了，这人怎么说的她像是不老不死的个老妖怪似的。

　　少年挥了挥衣袖，涵湘的脑海瞬间像走马灯一般飞快闪过一系列热闹祥和的画面。
　　“主人你看，阿牙实现了对你的承诺，我把墨丘治理的很好，这里的狼族丰衣足食，再也不用担心遭受异族的欺凌。你说过，当我把墨丘治理的国泰民安的时候，你会回来看我，可到我撒手人寰的那天，我都没再见到你。”
　　眼看着少年的表情由欣喜变得落寞，涵湘的心情却由放松变得紧张，这人早就死了，那出现在这里的是什么？他也不是魂魄啊。

　　这是少年布置的画境，涵湘的一切所思所想他自然了然于胸。
　　“主人，你还没发现吗？我是墨牙的一缕执念，他太想再见你一面了，可是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于是把我封存在了这幅你送给他的山水画中。”

　　为什么她生来辟谷、仙人之体、百毒不侵；为什么她会有天眼，可以辨别妖魔鬼怪；为什么她失去意识之下，会祭出一些早已失传的高阶术法；还有，为什么整个秭归岛会一夜间荡然无存，为什么她的哥哥子宴会突然变成一只小白狸，行踪还如此不定。这些怪异，涵湘不是不知，而是刻意回避了，因为冥冥之中，她似乎在害怕知道那个答案。
　　此时此刻，涵湘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到底是谁？”

　　少年没有回答涵湘的问题，他只是本体墨牙的一缕执念，心愿已了，他也要消失了。
　　涵湘眼见少年的身体变得透明，赶忙呼喊了一声，“你别走。”
　　没了这缕执念，画中的世界迅速坍塌。墨滴像陨落的流星一般一道道向涵湘袭来，她只得仓皇逃窜，眼看着一道墨滴就要砸到她的脑袋，阳焱出现了，他挥开周围所有的墨团，将涵湘带出了画境。而等再回去看，原先灵动流淌的的山水墨，已然成了一滩了无生机的墨渍。

　　涵湘没想到会是阳焱救了她，而此时的阳焱已没有先前那般激动，神色恢复正常，看着就不再骇人。
　　涵湘道了声谢，望着暗室内的棺椁，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谁的？”
　　阳焱的神情带着一丝恭敬，“我国开国狼君——墨牙。”

　　涵湘哑然，墨丘开国那都是十万年前的事了，据说第一任狼君寿命奇长，足足统领了一万年。这少年还当真是在画中待了九万年啊？只是，她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

　　阳焱自是不知涵湘此时的所思所想，刚刚一不留神，她竟然跑进了先辈的画境中，连他都不知道，这画中原是设了一个传送阵的，还是画境坍塌了，他才发现。
　　这冒冒失失的举动还真是和含霜一模一样啊，接下来，就让他看看，涵湘到底是不是含霜的转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