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后我成神了》夜行歌

7、唱歌要命

　　作为一档死忠粉众多，文娱部门力挺的恋爱节目，《请恋爱》的先导片一经播出，热度便不断攀升。

　　然而，节目组总指挥部的气氛，却没有因此轻松起来。

　　下周就要开始正式录制了，主策划与总导演意见分歧各不相让，第一期的节目内容计划了几版，迟迟没有确定。

　　总导演童岳厌烦每天的争执，语气不善说道：“周原，你总这样固执己见，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能不能继续合作下去。”

　　“那么请你告诉我，”主策划周原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这一季节目，亮点在哪里？”

　　童岳想也不想便道：“姚海人气正高……”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周原打断他，“以我的判断，歌手那对十有八.九能爆。既然你敲定了那么多‘万无一失’的嘉宾，节目收视率有了保证，为什么不给他们一次机会呢？”

　　“我也想问，为什么你总喜欢剑走偏锋？”童岳反问，“你忘记我们是怎么火起来的了？”

　　他们是怎么火起来的呢。

　　周原其实不想重提那段回忆。

　　他们合作了十几年，前几年处处碰壁，最困难的时候，童岳曾说，“我没有天赋，没有大火的命，拍完这部就不干了”。那时童岳真想不干了，不顾其他人劝阻，用筹借来的一百五十万资金，抠抠索索做出一档恋爱节目。

　　谁也不看好的恋爱节目，碰上了“百位合成人牺牲”的社会事件，联邦总统年末致辞，无意般提起这档节目。各大网络平台闻风而动，节目一夜爆红。

　　童岳被前所未有的关注打懵了，患得患失，无所适从。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天赋”，把成功归功于联邦政府政策倾斜，决心跟着相关部门的宣传走。

　　后来做的节目，内容谁也说不出错来，但周原觉得，真的，很无趣。

　　周原看着门外依然忙碌的策划组，眉宇浮现些许倦色。很快，他离开座位，神情重归平静：“我去B组看看。”

　　B组负责的是先导片，周原做为主策划，早该看看他们有没有筛选出有潜力的嘉宾。他这些天忙着跟总导演扯皮，没顾上这边。

　　周原最先看了看统计好的网络数据，叫来负责人，问道：“这一对直播数据排在前三，为什么推荐位那么靠后？”

　　说的自然是争议最大的父子CP。

　　宣传组成员将情况报告一遍，周原不满道：“你们遇到把握不准的状况，不会询问何主管吗？”

　　宣传组委屈地想，何主管忙成那样了，我们去问，他只会说“要符合主流价值导向”，然后让我们看着办。

　　周原示意他们离开，自己点进直播间，刚看两眼，一口凉水差点喷出来。

　　这到底是一对什么CP？？直播的都是什么鬼？？

　　#明星勇斗人贩子#
　　#砍价的一百零八个小妙招#
　　#粉丝效仿偶像，掀翻油锅遭毒打#

　　……

　　这不能行！

　　周原思念了一会女朋友静静，耐下性子点开录播。

　　果真画风清奇，前所未闻。

　　看着看着，周原忽然想到什么，眼睛越来越亮，吩咐宣传组：“推荐位换到第一页，剪辑版加重占比。”

　　宣传组为难道：“总导演刚刚说，您有什么决定，得先跟他商量。”

　　周原脸色微沉，强抑怒火回A组找人商量。

　　童岳只说了一句话：“那可是林晏。”

　　周原说：“他人品没问题。”

　　圈内人众所周知的秘密，林晏人品没问题，就是运气特别差，一进剧组，总会碰上各种幺蛾子。好剧本被服化道坑成厉鬼归来，大制作每每出现现场事故。头铁的剧组不信邪，跟他合作后，作品扑得爸爸都不认识。

　　久而久之，业内人避他如毒蝎。那些破罐子破摔，不在意作品口碑的导演，才敢邀请他合作。如此恶性循环，林晏烂片之王的帽子，再也摘不掉了。

　　童岳说：“我不想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

　　周原平静说道：“这样的话，我们确实没办法合作下去了。”

　　童岳不想再争吵，意兴阑珊说：“让观众决定吧。不调推荐位，如果他们得了第一，就听你的。”心中笃定了他们争不过。

　　周原笑道：“我刚看他们直播，观众人数达到两百万，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升。第一名，不出意外就是他们了。”

　　童岳一愣，恼怒说：“我就不该听你的，搞什么观众选CP！”

　　大局已定，童岳又不能公开搞黑幕，当即打开智脑，审视新一对CP。看过直播后，总导演更加不满：“他们给人的感觉更像亲人，挚友，根本不是情侣。”

　　“你不觉得，这种感情的转变，固有相处模式被打破，会很有看点吗？”周原兴致高昂，“策划案，我亲自来写。”

　　三天的节目录制，叶承走得是跌宕起伏，峰回路转。

　　寂寂无名的十八线小艺人，一跃成为网红表情包，跟广大网友混了个面熟。前·过气童星·现·武术新星·兼·抠门达人的专用助理叶承，下节目的时候数了数直播间礼物，双眼直冒绿光：“我早说过，南湖耍杂技的，贼赚钱！”

　　老郑乐呵呵说：“节目组刚刚通知，明天有试录。你今晚，好好跟林晏培养点感觉。感觉，懂吗？”

　　“明白。”

　　叶承信心满满。

　　老郑一看就觉得他在装明白，正式节目能不能火还不好说。好在艺人现在有了名气，也有了底气争取其他资源。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两个恋爱废，一晚上压根培养不出感觉来。

　　第二天的试录在室内进行。

　　两位嘉宾分别被引入两个房间。叶承好笑地想，不会让他们跟没见过面的CP一样，表演“没想到我的恋人是你”吧。

　　叶承在空无一人的小房间里坐了几分钟，门外走进一位主持人，面善声软，笑眯眯坐到沙发对面，跟他打了招呼，说道：“不用紧张，这次试录很简单，你回答几个问题就好了。”

　　“第一个问题，能形容一下林晏在你心中的地位吗？”

　　“他是我……”

　　叶承想煽情一点儿，主持人看穿了他的想法：“请诚实作答，试录只是为策划提供灵感，不对外播放。”

　　叶承很诚实地想了想，答道：“他是我师哥。”

　　·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们因为不可抗力分开，你会有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

　　主持人惊讶道：“没有感觉？”

　　叶承说道：“换种说法，我们不会分开。”

　　“好、吧……”

　　嘉宾全程不按套路答，主持人很是没辙，说道：“谢谢配合。我们问了您伴侣同样的问题，您想知道他的答案吗？”

　　叶承点点头，无可无不可。

　　主持人与摄像组沟通片刻，等那边采访也结束了，在这边打开全息投影。

　　录制从主持人推门而入开始，林晏听见声响，漫不经意抬了抬眼，神情平淡而漠然。

　　叶承极少看见他这副模样，饶有兴致盯着他的眼睛看。

　　林晏不擅长总结和表达情感，第一个问题就卡了很久，最后说道：“他是叶承。”

　　主持人梗了一下，微笑着把问题重复一遍，然后说：“你是不是理解错了？”

　　林晏没说话，淡淡瞥她一眼。

　　主持人想打几个比方，引导他正常作答，说道：“换个问题，你觉得我、你的经纪人、你每天都能看见的店老板，在你心中的地位分别是什么样的？”

　　林晏不假思索说：“其他人。”

　　“……”

　　这个人一定是脑回路有问题。

　　主持人暗暗吐槽，感觉采访救不回来了，索性一口气问下去。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们因为不可抗力分开，你会有什么感觉？”

　　林晏淡淡说道：“迟早会有那一天。”

　　投影接近尾声，处于光芒中心的林晏身形模糊，转淡，忽然转开目光，正巧望向叶承此时所在的方向，与他对视一般。

　　主持人眯起眼，唇边笑出一对酒窝：“好了，试录结束，你们可以回去啦。”

　　叶承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望着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它扭曲变形，消失不见。

　　有人敲了敲虚掩的门，不轻不重喊道：“叶承？”

　　叶承没应，安安静静走到师哥面前，不带感情地说：“走吧。”

　　林晏一愣，问道：“怎么了？”

　　“电量不足。”叶承避开他的目光往外走。

　　林晏看向房内另一个人，眼中很不好惹地写着，“你是不是欺负我师弟了”。主持人大呼冤枉，又不希望他们没上节目关系先出了问题，扒住门板小声提醒“你CP一听你说迟早会分开就不高兴了”。

　　节目组约的地方离叶承宿舍很远，陆路没有直达巴士，专车车费贵得很。叶承准备进地下隧道，坐专线回去。

　　最近一站是连通几区的枢纽站，入口人头攒动，林晏怕他过一会真电量不足，紧紧握住他的手。

　　好不容易挤上跨区专线，又遇到临时抽检，十五分钟后才发车。

　　前后左右人挤人，林晏伸手挡出一片空间，认真解释说：“刚刚试录，最后那个问题，我的意思是，你总会长大的。”

　　叶承眼帘一掀：“我现在很小吗？”

　　“你就要高考了。新闻报道说过，你们学生都这样，一上大学，心就野了。”

　　“新闻说你就信？”

　　林晏说道：“消息渠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结识越来越多的朋友，然后成婚，生子……”

　　叶承嫌弃地瞥他一眼：“你活这么久也没娶老婆。”

　　林晏讷讷说道：“这事看缘分。”

　　“哦。”

　　“专家说的。”

　　“哪个专家？”

　　“……公众号，‘美文杂选’。”

　　叶承心想我就知道，嘴上说道：“你少看朋友圈，掉智商。”

　　“好。”

　　林晏和声说，“朋友圈也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总有一天，你会成长得足够强大，离开我也能活得很好。”

　　叶承默默收回目光，往车门那边挤了挤，离开他护佑的范围。

　　林晏心中五味杂陈。

　　瞧瞧瞧瞧，还没上大学，这就不听话了！

　　车门顶端红灯闪烁，尖锐的嘀嘀声响起，提示乘客即将发车。

　　叶承回头看了一眼，林晏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想伸手抓住他的臂腕，叶承紧擦缓缓关闭的玻璃门，闪身而出。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列车飞速疾驰，消失在视线尽头。

　　这就是不可抗力？

　　……

　　他转过身，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乘车，下车，走进人行隧道。

　　路越走越偏，到了二十三号出口。

　　出口设置的是音乐阶梯，行人踏出一步便奏出一个音符。左半边是固定的乐曲，右半边能通过不同区域自由奏乐。

　　上楼梯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一步一步往上，音符水流一般潺潺而起，汇成《送别》的调子。

　　踏出最后一步，萧瑟的秋风扑面而来。叶承抬起头，入目所及，是一片片青黄色的草木。

　　难怪这地方行人不多，原来离市区这样远。

　　几步之外有一位扎着马尾的高大男人，驻足不前，仿佛陷入了沉思。钢琴的尾音消失在秋风中，男人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撞到他跟前，急切地问：“刚刚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叶承后退半步，摆出防备的姿势，答道：“是我故乡的曲子。”

　　男人问道：“请问作曲人是谁？”

　　“已经故去了。”

　　“啊……”男人轻叫，神色难掩失望。

　　叶承对他笑了笑，转身想走，男人拦住他问：“你喜欢音乐？”

　　叶承含糊说道：“还行。”

　　“有兴趣参加音乐节目海选吗？”

　　叶承好笑地说：“我只是在音乐阶梯上走了几步，你不怕我上台露怯，五音不全？”

　　“反正只是海选。”男人无所谓地说，“而且你长得挺好看，容易吸粉，带收视率。#美少年唱歌要命#，运作得好，还能蹭一波热搜。”

　　叶承：“……”

　　男人拿出纸笔，唰唰唰写下一行字：“地址日期给你了，你考虑一下。唔……网络报名快截止了，身份卡给我刷一下，我帮你填表。”

　　男人效率惊人，叶承来不及说话，手腕亮光一闪，报名表哒哒哒就交上去了。

　　……你不是让我考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