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湛然舟

32、方壶入神州

　　晴曦鼓起勇气向前走，距离两头异兽不过十米的距离，这两头要睡觉的异兽陡然睁开大眼，然后低声吼叫着站立起来。巨大的眸子不善地瞧着晴曦，仿佛她若再敢跃雷池半步，就一定要让她好看。

　　晴曦心中惴惴不安，但是鸿星福利院凭空消失，她怎么都要寻个说法。那里是她的家，家没了，根也就没了。
　　异兽嘶吼，巨足着地，在地面上留下道道指痕，低声威胁着向前而来的晴曦。只是它们似乎被人训练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露出凶性，要伤及晴曦的性命。

　　晴曦又向前走了五步，这次终于惹恼了两头异兽，一头猛地探出头颅，张开血盆大口，露着锋利的牙齿朝晴曦撕咬而来！

　　“不可！蓝麟！”

　　晴曦跳开的同时，朱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童来。孩子声音稚嫩，却传出很远，而且相当具有威慑力。至少两头看门的异兽听到他的声音都不再试图攻击晴曦，而是烦躁地用脚掌踏着地面，喉咙里传来呼呼的声音。

　　这孩子走出来，从身上的布包里拿出两块肉扔给两头异兽，在它们分食时还踮起脚尖摸着它们的头：“蓝麟绿麟，你们要乖，不可伤人。”
　　说完，孩童看向晴曦：“你来这里干什么？”

　　晴曦见小孩年纪虽小，但是说话条理分明，于是问：“这地方原来有个福利院，福利院里的人去哪了？”
　　孩童歪着头思索：“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院，但是我听祖师说方壶回到九州的时候，与神州一片地方重合了。方壶直接压过来，神州陆地上的人被挤入地下，不明生死。你家原来是这里的吗？”他看向晴曦的眼里充满同情。

　　晴曦脑袋嗡嗡乱响，已经听不到小孩说的话，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惊怒来的来快，她甚至都哭不出来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只恍惚听到有人叫她：“晴晴姐，晴晴姐……”
　　这么叫她的，只有院里的孩子。她双目霎时恢复神采，循声而望，看是不是张院长带着孩子们来接她了。
　　可惜，面前是个有些陌生的女孩。
　　女孩的年龄在五岁左右，齐肩的黑发，整齐的刘海，穿着一身黄色碎花两件套，上身是八分袖上衣，下身是到膝盖的短裙，洋气时尚。

　　“你是？”晴曦觉得这孩子哪里有些熟悉，可翻遍自己的记忆，她确实不认识。看这孩子的穿衣打扮，应该家境不错。

　　小女孩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害羞地说：“晴晴姐，我是小四，你不认识我啦？我是不是变漂亮很多？”
　　“你真是小四？”晴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女孩和记忆中的小四判若两人。女孩的瘦小、自卑、怯弱在她的身上已经不见了踪影，晴曦不知道在小四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但是让她见到福利院的孩子她已经非常高兴了，而且小四看起来生活得不错，总算有了好消息。

　　“小四你怎么在这里？铭博呢？大家都去哪儿了？”

　　小四垂下头，而后伸出小手，把晴曦拉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熟练地和店员说：“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晴曦见她游刃有余，忽觉小四也长大了，再不是躲在她身后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

　　“我一直在这里等晴晴姐。”
　　“等我？”
　　“嗯。”小四点头，她交握着双手放在双腿上，手指不自禁地捏到发白，声音很轻地和晴曦说：“晴晴姐，我要说一个不好的消息。”

　　晴曦听了，只觉得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满心疲惫，却还要打起精神听小四口中“不好的消息”。
　　“晴晴姐，我和小铭哥哥到了风族以后才知道，血脉测试对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很害怕，但是小铭哥哥说如果他的血脉觉醒了，就可以站起来了。最后我们留下，小铭哥哥却……却……”小四说到这里，泪眼婆娑，双手捂着脸啜泣。

　　晴曦一颗心却是沉到谷底，不知道何时，她的声音也有些抖：“铭博怎么了？”
　　小四擦着眼泪，哽咽着说：“小铭哥哥没有坚持住，有了生命危险。风族的人很担心他，带着他去大荒山求救命的灵药，可是小铭哥哥到了大荒山时就……死掉了。他们……他们就把他埋在大荒山里……”

　　小四的话没说完，晴曦双掌已经“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店员刚放上的两杯咖啡，就洒满了桌子。
　　店中其他的客人看过来，目露探寻。
　　晴曦却是红着眼，大声道：“他们凭什么把铭博放在那里！凭什么！谁给他们的权利！欺负他没有家人吗？”

　　小四已经被晴曦吓得不知所措，她毕竟是小孩子，装模作样说出这么一席话，也是私下里练习了好久。风族的人想到各种关于晴姐姐的反应，还告诉她晴姐姐难过了该怎么安慰……却唯独没有想到晴姐姐会发怒，而且用痛恨的眼光看着自己。

　　小四脑中脑中忽然记起铭博被拉走时他的眼神，那种死寂的，失望透顶的，还有没来得及爆发的恨。
　　他们都会恨她的，所有人都会！小四想到福利院的孩子，想到他们会拿东西砸她，骂她，她“哇——”地一声哭出来，真心实意地，恐惧地嚎啕大哭。

　　晴曦见小四哭，却没力气安慰了，她满脑子都是铭博，这小子看着孤僻，却最害怕孤单了，当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大荒山的地下，与凶兽为伍，他该多害怕！
　　小四自己哭够了，一边打嗝一边怯怯看着晴曦：“晴晴姐，你别恨我。”

　　晴曦心情也平复了些，看到这样的小四，熟悉中又激起她的怜悯之心，她摸着她被汗濡湿的头发：“我为什么恨你？我恨的不是你，是气的风族，这个家族没有好人！”

　　“不是的。”小四握着晴曦的手：“他们很好，我伤心时还劝我，风悦阿姨还让人帮我变漂亮。她们说方壶挤入神州，让福利院不见了，我以后就没有家了，还让我留在风族，给我起了新的名字。晴晴姐，我叫做风梦儿，风悦阿姨说，把过去的事当成一场梦，睡一觉就过去了，让我不要记在心上。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等晴晴姐，就是想带晴晴姐回风族，晴晴姐，跟我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