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烟城》闫灵

5、四 女大不中留

　　小叔可能一时间也有点混乱，看看我们，看看手上的钥匙，再看看我身边的某人，“你怎么在这儿？”语气里净是疑问。
　　某人很镇定地示意了下手上的筷子，“吃饭。”
　　小叔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往次卧走，边走还边看某人手上的筷子，眼见他走进卧室，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重新开始跳动，倒不是怕小叔生气，主要是怕他跟他动手。
　　“你去楼上帮我拿下包。”某人把钥匙递给我。
　　我呆呆接住，不懂他什么意思，在他的催促下，我莫名其妙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就听次卧传来一声暴吼：“李煜城！你个王八蛋！”紧接着暴吼之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在我离餐桌更近的情况下，都没能阻止暴走中的小叔，好在某人也没傻到站在原地当活靶，倒退了半步后，头微微一个后仰，小叔的拳头没打到他的脸，结实地捶在了他肩上。
　　“你他妈有种别躲啊！”小叔翻手过来一声暴吼，眼珠子都红了。
　　“你真当我傻啊？”他回话看起来挺轻松，不过眼角还是微微抽了抽，可见小叔那拳有多重。
　　“干吗呢！”我从小叔的暴怒中清醒过来后，上前一把拽住小叔袖子。
　　小叔力气大，又在气头上，胳膊微微一甩，我咕咚一下就坐到了地上，某人见状探身想来扶我，被小叔半路踹开，“一边去，别动手动脚！”自己俯身把我捞起来。
　　“这么大人了，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动手？”我抱怨一句。
　　“少跟我叽歪，你那顿也跑不掉，一边去！”小叔恶狠狠地指我一下，手指再次转向某人，“李煜城，你他妈到底怎么想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还不如只兔子？！”感觉小叔已经气到语无伦次了，“我让她叫你叔叔，你他妈心里就没点鸟数啊？”说到这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多久了？”指着我问某人，他在担心什么，我们心里都很清楚。
　　“没你那么神速。”在他开口前，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叔被怼的半天说不出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我有点后悔，感觉自己说话太重，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补救，好在某人及时出来帮我收拾烂摊子，他跟小叔说：“咱们找地方好好谈谈。”
　　小叔不说话，也不动，我们只好跟着不说话、不动，足足当了五六分钟的木头人后，小叔才率先摔门出去。
　　“你上班去吧，别开车了，打车过去。”某人临走前这么交代我。
　　“我跟你一块去。”恋爱是两个人的决定，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指责。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积着一肚子火，你在旁边，他也不方便发出来，这样吧，晚上下班我去接你。”他。
　　我感觉自己被矫情精附体了，一激动，眼泪差点没掉出来，“你当心点，他发起脾气来，没轻重，你心里要有数。”
　　他们走后，我开始坐立不安，仓惶、彷徨，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既担心他被小叔伤了，又担心我们俩的事会影响小叔和他的关系，有种莫名的负罪感，同时又有点担心，担心他被小叔奚落的不敢再跟我联系。
　　我给余洁打电话，余洁安慰我说：如果他连你小叔这关都过不了，只能说明你俩没缘分，他都这个年纪了，如果这就退缩了，别指望以后还能有什么勇气，他要是真这么没用，你也可以不用理他了。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但此时此刻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挂了电话后，心依旧悬着，尤其打他电话打不通，打小叔电话也占线时，心里就更没底了。
　　浑浑噩噩地上班，又浑浑噩噩地下班，想起他说要来接我，下班时间一到，我提了包包就往外跑，等电梯的时候不停地刷微信、看来电显示，看他有没有跟我联系。
　　现实就是没有——他没有联系我！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放弃了？
　　我站在马路边，望着身前川流不息的车流，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很陌生。
　　最终他还是没来，小叔来接的我。
　　上了小叔的车后我什么话都没问，小叔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我转过脸看窗外。
　　余洁打我手机，被我按掉了，此时此刻，我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听。

　　“你喜欢他什么？”车开出去半天后，小叔问了我这么一句。
　　他不问还好，一问我眼泪刷一下就冲了出来，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明明都还没开始，而且越哭越想哭，越哭越难受，大抵他是我第一个真正喜欢上的男人吧？真正意义上的男人。记得之前办公室有位女同事找了个二婚男人，我还偷偷为她不值，如今我也碰上了相同的情况，面对他时，我压根就没考虑过他也是二婚这事，爱情果然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前任说我对他不真心，我当时还很不服气，现在想想，我的确没有为那段感情付出过多少真心，至少在那段感情中我没这么难受过。
　　“他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小叔没有因为我流眼泪而出声安慰，继续说自己的，“如果他没结过婚，我问都不会问你们的事。”静默了一会儿，“人和人之间，有些事不是你说断就能断的像从不认识那样，当然，在这点上，他绝对做得比我好。”叹口气，“我和你爸妈都希望你将来的生活能够一帆风顺，最好是什么波折都没有，你能明白吗？”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我明白啊，所以才会一直配合，从小到大，他们让我好好学习，让我不要早恋，让我考研，让我找份安稳的工作，哪一点我没配合？
　　“你自己可要考虑好了。”他把车停到路边的停车位上，回头看着我。
　　我正忙着擦眼泪呢，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下车看我，我也呆呆地看他，他用下巴示意一下窗外。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离我们不远的停车场里，某人正站在车门旁看着我们这边，我的嘴角很出息地勾了上去，眼角还挂着泪呢。
　　小叔见状叹口气，“去吧。”
　　我哪好意思开门就走，虽然心里很想那么做，但面子总归还是要的，好在某人很识趣的走了过来，等他走到车旁时，我顺势打开门，他接过我肩上的包包，小叔摁下车窗对他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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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等小叔的车开走，我才转头问他：“你答应他什么了？”
　　他耸耸眉头，脸微微往我这边侧一下，“马关条约。”
　　“这么狠啊？”我赞叹一句，并惊喜地发现他主动搂了我的腰。
　　“晚上想吃什么？”他。
　　“不知道，不过很饿。”悲喜交加之后，饥饿感跟着心情一起回归。
　　他开车带我找了间比较安静的餐厅，吃完饭才七点半，他问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想干吗，又不想立即回去，就拉他到餐厅附近的沿河公园散步。
　　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对我有男女那个意思的。
　　他开始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在我一再要求下才低低叙述起来：“那年夏天，我第一次休年假，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刚到家，饭还没吃，你小叔就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你，那天特别热，我借了辆车开去机场，结果那车不但空调有问题，半路轮胎还坏了，换完轮胎又发现忘了带水，附近连个洗手的地方也没有，只能脏兮兮的继续开车，到机场时，你那班飞机已经到了，我打手机你也不接，在机场转了大半圈，你说你在XX书店时，我当时是带着几分怒气的。”说到这里他看向我，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柔和，“可是在书店看到你时，你穿着一条白色裙子，安静地坐在行李箱上，手里捧着一本汪曾祺散文集……”伸手摸摸我的下巴，“当你抬头看过来时，我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姑娘长得真好看。”
　　听完他的叙述，说实话，我也被他口中的那个我惊艳到了，虽然事实上我当时是又累又困，根本没心思看书，完全就是为了蹭空调才去的书店，之所以拿那本汪曾祺散文集，完全是因为它离我最近，可在他眼里，那个我却成了一个美好的记号，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得很神奇。
　　“当时我其实有点担心你会喊我叔叔，还好你没那么叫。”他补道。
　　“你那么早就注意我了？”我嘴上故作惊讶，心里却乐开了花，笑容也抑制不住的挂上嘴角，“可你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不太想理我那种，我都不敢离你太近，怕哪儿做错了，你会生我的气。”
　　“你是邵峻的侄女。”他的理由很简单，“而且我们之间隔着不只一样东西。”
　　我明白他的意思，除了小叔和年纪，还有最大一个原因——他曾经的婚姻，“那你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
　　“从你改变之后。”他道。
　　“我？”我心里微惊，难道他能感觉到我的变化？
　　“余洁男朋友的事，其实他们已经给我打过电话感谢了，那个男孩还主动约过我跟何洛，我给回了。”他看好戏似的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脸好烫，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借那件事给他送东西，想想真是丢人！“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忍不住掐一把他的胳膊。
　　“我以为你知道，后来发现，你是真的不知道。”他的笑意都快收不住了。
　　他越笑，我就挠他挠得越凶，然后不知怎的就被抱住了，他低头亲了我一下，我没反抗，他胆子就大了起来，亲来亲去，最后莫名就到了唇齿相碰的那种程度。
　　我终于是体会到什么叫被吻得浑身发软，要不是小叔不识相的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可能我们还会在那哥不知名的小公园里待很久。
　　到小区地下停车场后，他不让我上楼，拉我在车上陪他说话，两个一心只想往一块儿凑的男女，除了亲来亲去还能说什么？
　　我其实不想一上来就发展这么快，但是到了这份上好像也控制不住，好在他还算是有分寸，亲归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规矩。
　　说到这不免插一点不相关的事——
　　以前我一个人到地下车库，多少是有点害怕的，觉得里面里光线太暗，现在跟他在一块，莫名觉得这里的灯真的好刺眼。

　　在车里腻味了好一阵儿，两人才结伴上楼。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给小叔带了份宵夜和一些水果，他不让我拿，非要帮我提回家，我严重怀疑他在找借口去我家。
　　到家后，一开门就见脚翘在餐桌上，腿上放着电脑，一副加班过劳的样子，见我们进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只瞥来一眼。
　　“晚饭吃没？”我边拿拖鞋边问一句小叔，顺手从鞋柜里多拿了双备用拖鞋给身后的人。
　　小叔没睬我，越过我看一眼我身后正在换拖鞋的他，“这帮外国佬欺负我不懂这些专业术语，发了一堆垃圾资料来，你这个业内人士过来帮我看看。”
　　他换好拖鞋，把水果和宵夜放到餐桌上，二话不说，拿过小叔膝上的电脑，坐到餐桌旁。
　　我也想凑过去看，被小叔狠狠瞪一眼，“去，给我煮个汤。”
　　“凭你脸大呀。”我忍不住顶他一句。
　　“快去。”小叔假装对我做了个踹人的动作，他从小就爱这样，跟有多动症似的，之所以辞职出来自己干，就是因为他这个性子受不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

　　我以为小叔就是让他帮忙看个资料，哪知人家一看就是一个通宵，不但如此，周末还要陪着去C城验货，看来真要想办法尽快把小叔给弄走，这家伙真把自己当日不落帝国了，不平等条约一条接着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