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佐鸣）》日番谷的雪

5、伍（上）

　　【伍/上】

　　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杨柳岸，晓风残月。

　　青年带领著一队人马，由京都官道向池田屋赶去。

　　夜已深了，白日里喧闹的官道上也只剩几家酒屋还在营业，门口零零散散的灯笼发出微弱柔和的光来，与月光交融在一起，照亮了夜空，还有那门口迎客的艺伎，在淡淡的光晕下，越发显得云鬓花颜，温婉妩媚，举袖掩唇，眉眼中是说不尽的娇嗔媚态，空气中还留著绵绵脂粉香，引人皆醉。

　　就是如此靡丽醉人的京都，今晚却是一处铁马金戈的战场，血流成河，身首异处，还不知有什么更悲凄的结局，成王败寇，弱肉强食，才能在这满是硝烟，满是杀机的京都存活下来。

　　不知觉中，青年已踏著青砖路，到了这京都三条的旅馆——池田屋。

　　正值夏季，安静的环境下只剩蝉鸣，听得人心烦意乱。青年身披新撰组的山形蓝色羽织，身环白色流苏，腰间两把武士长刀，毫无平日慵懒惑人的姿态，曜黑的眸子在残月下影影绰绰，清清冽冽，让人不敢上前亵渎。他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下月亮，漂亮的眸子眯起，一片流萤。骤然，墨黑的瞳孔放大，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今日是……』

　　红之月？！

　　且看那月色凄迷，月白上点点赤红，像是杜鹃啼血猿哀鸣。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但逢战争，凡出现红之月，结果总让人胆寒。

　　今日一战，只怕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了……

　　青年收起迷离眼眸，纤细身姿在灼灼月华下，更是形貌昳丽，容姿天成，再而转身示意身后队员不要出声，这才伸出柔荑，轻触铜环叩门，门环与门扉的撞击如同在这静如止水的深夜投下一枚石子，平静中泛起一丝连漪，让人惶惶不安。

　　半晌，屋主才从里屋姗姗来迟，才打开门，待看清是新撰组，还来不及向里屋的攘夷志士通报，青年快速的从身侧抽出刀来，冲著屋主盈盈一笑，宛如魔魅。瞬地刺进他身体里，传出了布料和内脏撕裂的声音，长刀顺著力度的加大贯穿了屋主身体，猩红血液沿著凛凛刀刃而下，不期然在青苔地上染成了一朵辗转红莲，温热血液所散发出的颜色与气味，无不刺激著在场所有人的感官，甚至能感觉心脏跳动和呼吸的加快，这是一种久违的兴奋么？在杀人与被杀中体验著垂死挣扎的可怜人，或者说，他们早就已经失去了人类该有的恐惧心理，对啊，他们是鬼之子，常年生活在黑暗中，那些明媚耀眼的光明，早就在日复一日的血腥杀戮中被冲刷乾净了。

　　屋主因为痛楚而面目狰狞的脸渐渐柔和下来，青年顺势把刀从他身体中抽出，扬起醢红睡花，随著一声尸体沉闷的落地声，青年抬手拭去了脸上浓稠的血迹，眼瞳中是不符年龄的淡定，羽织上山形图案配上鲜血，好似林花春红，如不是现实如此，定然美不胜收。

　　『记住今日在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敌我双方，必须战斗到有一方倒下，不然就是违背了武士道！到时……』青年回眸，美目似水蜿蜒，吐气如兰。『到时……自行切腹了断吧！』

　　说罢，径直沿著青苔路向和式木屋走去，浅浅月色，斯人缓缓，半开的门被悄声拉开，清冷月光下，影子就这么无常的在木质地板上被屈伸成了可怕的形状。青年一挥利器，刀刃切断肌肉的钝缓感觉，一时间血液飞贱，转瞬又添两具尸体。他就这么走在队伍前面，迎面而来的则都被他视为尘土，红颜零落，杜郎梦醒，一切皆是镜花水月，一去无返。他已经沉浸于这种杀人的麻木快感中，他只能在剥夺别人生命的同时感受到自我的存在，时间，空间这些因素仿佛都不存在一样。这一刻，他才是嗜血成性的撒旦，羽扇纶巾，灰飞烟灭。

　　而在楼上，帏屏背后依旧人影交错，不时响起衣料摩挲的声音。柔润的烛火被次第燃起，点亮了人间烟火，浅酌低吟，多少古今付笑谈中。他们不知，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不是他们意料之中所能猜到的，也不是尊王攘夷这段历史中能够预料的到的。

　　『各位，新撰组怀疑你们正谋划叛国，请接受检查！』

　　青年兀地出现在房门口，刀尖上还滴著方才杀掉的志士之血，慢慢地浸透到脚下的塌塌米里，陷在在青黄两色的交织中，看起来尤为突兀。

　　刹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上一刻还从容谈笑的浪人，面对著一干新撰组队士，一下子慌慌张张起来，起身打翻了食案呈放的酒具，觥筹琼浆散了一地。

　　罗衣翻酒，江山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