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是降雨弹》枕茶兮

23、第二十三章

　　江隼发现，自从那天自己无意间失言之后，余音像是小蜗牛一样，一点点把自己的触角收了回去。
　　虽然两个人还是每天一起去食堂吃饭，在下晚自习之后留下来一起跑步，但余音的态度确实发生了变化。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之前。
　　一中的管理有些军事化，一直到期末考试那两天，仍旧是每天早上六点五十开始早读，上晚自习到晚上十点，到了考试的时间就各自去自己的考场考试，其余时间必须待在自己的教室里，就当作是平时的自习课上。
　　而自从开学之后一直在十九班成绩独占鳌头的余音，原本是不太与大家交游的，但到了期末考试这段时间，一下子成为了同学们的宠儿。
　　即便到了期末，校队的训练也不会放松。于是，当江隼一结束训练回来，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像以往一样，从教室后门往里一看就能看见余音娇小的背影。
　　他和余音的桌前围了一大群人，彻彻底底把余音遮挡住了。
　　……突然有一种被入侵了自己的领地的不爽。
　　他单肩背着训练包，本来就比其他人高许多，又因英俊得带有刀削斧凿的锋锐之气的脸上容色沉沉，因而使其他人望而却步。
　　他走过去，不待他说什么，其他同学便似有所感，回头看到是他时纷纷默不作声让路。
　　总觉得这人看起来很不爽，下一秒好像就要打人了。
　　还是避其锋芒比较好。
　　“这个题如果你看不出来它是怎么一个形状，我觉得作出坐标系是最好的办法。”余音手里拿着自动铅笔，在题目所给的图形上大致地画了几笔，童深雪托着下巴趴在她书桌上仔细地听，“而且我个人觉得，坐标系还挺万能的……我空间感不太好，但是作出坐标来就好很多。”
　　童深雪赧然地点了头：“我从来就没成功地想出来过它三视图是啥样。”
　　余音笑了：“多尝试多想像，熟悉了就会好很多。”
　　她正说到一半，童深雪就极度乖巧地退开了。余音疑惑地一抬头，便看到江隼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长得好看真的是超大优势，一中松松垮垮的冬季校服穿在他身上的时候跟其他人完全是两个画风。帅气得像在发光。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看《名侦探柯南》的某一集，兰在舞台剧中扮演公主，新一从重重人群之中，王子一般地出现。
　　余音的脸颊一下子就热了。
　　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吧。
　　若是以前，她一定也觉得有点怕他了。
　　可现在一点也没有。不仅如此，她还觉得……很想亲近。
　　余音竭力忍着脸红跟他对视，努力想要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与他说话时，嘴角仍是忍不住想要上扬。她眼睛也亮亮的，像是溢满星光：“训练完啦？”
　　“嗯。”江隼缓和了脸色，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白兔放在她桌子上，骨节分明的手灼热，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
　　“我用了你的铅笔。”余音一个激灵把手收回来，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刻意，忙起身让他回到位置上去。
　　顺便，坦白从宽。
　　“用吧。”本来以为这小姑娘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这样，江隼的脸色也就不由得更好了起来。
　　被忽略在一旁的童深雪：“……”
　　其他被江隼一开始的冷脸吓得不敢说话的人：“……”
　　这种难以介入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小动物一样乖巧又聪明可爱的女孩子。高大英俊，明明一开始冷着脸，却在看到她的瞬间一下子温柔下来的男生。
　　简直是校园偶像剧。
　　江隼的心气儿终于顺了平了。
　　不过一切还没有结束。
　　“2B铅笔，橡皮，零点五毫米的中性笔，这些都不能忘了带……”余音一边检查自己的考试用具是否带得齐全，一边依样对照着去检查江隼的。
　　她认真地忙前忙后，煞有介事，江隼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只恨不能使劲揉揉她毛绒绒的发顶才好。
　　正策划着如何才能够显得无比自然地实施行动，他就眼睁睁地看到童深雪一下子把余音抱到了怀里：“……”
　　“音音赐给我力量吧！”她像是在念咒语一样大吼一声，而后又念经似的，“音音保佑我语文古诗全会默写数学及格英语拿到一百二……”
　　被抱得上不来气的余音：“……”
　　目睹了全过程的江隼：“……”
　　而凡事有一就有二，大家看到了童深雪过来抱余音，自然而然就觉得如果自己不去抱她一下，那简直就是吃了亏，注定少考十分的节奏。因此等余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身边已经陆陆续续排起了队。
　　江隼眼看着拥抱余音的人越来越多，眉头也蹙得越来越深，表情十分不好。
　　当发现越来越多的男生，包括席择也跑过来，冲他一脸坏笑地加入了队伍的时候，他终于怒了。
　　余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就被江隼直接拽着胳膊走了。
　　他左肩上还不忘背着他和她两个人的书包。
　　“怎么啦？”余音一脸蒙圈地被他拽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旁边放满了做卫生需要的扫帚拖把，几乎没有人会来到这里。
　　“别随便让人抱你。”江隼憋了半天，神色老大不自然地说。
　　“这又没什么……”余音倒真没多想，小的时候因为太可爱，圆圆的粉团子脸老是被全班同学捏来捏去的，时间长了她自己都习惯了，所以到现在，压根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正打算从他手里把自己的书包拿回来，却被江隼一下子躲了过去，尝试再三，只好作罢：“能让大家考试的时候有信心一点不好吗？”
　　“嗯，挺好的。”江隼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仍是面无表情，但余音听来，却觉得十足的咬牙切齿。
　　“那……你考试也加油？我去我的考场啦？”余音试探道，又趁他不注意慢慢把自己的书包拿了过来，背在身上。
　　江隼虽然沉着脸，但全程没有反对。
　　余音看他神色捉摸不定，不知道这人怎么又不对劲了，虽说不好放他自己在这里待着，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在这里待久了会发生一些……她目前还不想面对的事情的预感。
　　所以她放轻了脚步，准备溜掉。
　　江隼突地伸出手，拉住了她。
　　好像一切都很让她惊讶，但明明她已有预感。
　　像幻梦一样，迅疾又悠长，时间被丝线般无限拉长停留在原地。江隼似乎没使出多大的力气，就轻而易举地把娇小的余音拽了回来。
　　然后是一个轻柔小心得像是在呵护的拥抱。
　　他比她高许多，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像是抱着一个大型的人偶娃娃。
　　手感也软软的，热乎乎的一团，就依靠在自己胸前。
　　江隼只觉得之前所有的郁结愤懑都不翼而飞，只要把她拥抱在怀里，整颗心都平静下来了。他甚至害怕自己抱住她的力气太大会让她感觉到痛，明明他已经足够克制。
　　如此不可思议。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余音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而后江隼眼睁睁看着余音挣动了几下，从他怀里脱离出来。
　　她的脸已经红了个彻底。
　　江隼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行为。
　　当然，他一点也不后悔抱到她，毕竟他脑海里重复这一幕已经很多次，简直是日夜期盼着这个机会的到来。
　　但毕竟是期末考试第一天……他刚刚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只想着要把那群想要抱他家小余音的人都赶走，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这样突兀地抱住她，她又害羞，很有可能会影响余音期末考试的发挥。
　　她有多努力，他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
　　所以他好像无意中……做了错事？
　　“……就，希望音音赐给我力量呗。”他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刚刚童深雪说过的话，语调极平，但耳根已经红了。
　　他一边生无可恋地重复，一边在心里疯狂唾弃自己。
　　“音音赐给我力量”这种话，亏也能说出口。
　　太肉麻了。
　　余音发现这人耳根一点一点红了，他本来就白，耳根红了更是极度明显。明明她一开始很尴尬的，此刻却只想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傻乎乎的。”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余音冲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哗地笑起来。
　　换来江隼再次恼羞成怒的揉头。她本来梳理得洁净整齐的蘑菇头都被揉得乱了个彻底。
　　而后他又仔细地给她把发丝理顺了。
　　他的小姑娘，就该漂漂亮亮的才行。
　　“行啦，你一定会考好的。”余音冲他仰着头微笑，脸上的红还未褪去，明艳得像是初生的花，“那我就先去考场啦。加油！”
　　江隼点了头，神情柔和：“加油。”